第七十六章 我要救霖商
周围的谩骂不绝于耳，青华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不曾回答。她跪着爬向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放下所有的骄傲，她的手拉住他的衣袍，血迹印在他的袍子上，很是刺眼，她求他：“你带我去瞧瞧他，只看一眼便好。我答应你，我去昊天塔，再也不出来，这辈子，再也不出来。” 不知是谁，自身侧踢了她一脚，她摔倒在地，手臂划上掉在地上的兵器，温热液体顷刻流出。她不觉得痛，她爬起来，祈求的看着他。又是谁在身后划了她一刀，她听到皮rou破裂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头，动也不曾动一下。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对她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怒气。她一一承受不曾反抗。 青华制止了众人，她已经伤痕累累。她依旧跪在他面前，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终于开口，“我带你去见他，你进昊天塔。” 她不曾犹豫，点头：“好。” 她就那样伤痕累累衣裳褴褛的随他进入了天宫，凌霄宝殿内，玉帝宝相威严的坐于高高金座之上，见到她时，目光陡然冷了下去。静静凝视她片刻，天帝开口：“你便是那个，教我儿丢了性命也要救的女子？” 龙雀不曾否认，她跪在那里，一片血迹，她回答：“是。” “你如今既来了这里，可晓得，我会如何处置你？” “任凭处置，只求玉帝开恩，容我见他一面。” “啪！”一声重响，玉帝一掌拍在身前鎏金白玉长桌上，十分愠怒：“你将我儿伤害至此，我岂能容你再见他？！” 龙雀平静抬头：“我能救他。” “救他？哈哈哈……”玉帝只觉可笑：“我儿除了女娲石，无药可救。而护他生命的女娲石，如今正在你的体内。”眯起眼来审视龙雀：“你想救，如何救？” “那我便将女娲石还给他。” “休要在此处惺惺作态！”玉帝突然震怒：“我儿已将女娲石与你融为一体，如今你想将女娲石还于他，如何还？！你这妖女，还不快快滚出天宫，休要再来残害我儿！” 龙雀闻言低头，感受着体内流动的血液，那里，有霖商的命。既然女娲石已经与她融为一体，那么有了女娲石的帮助，她的至纯之血，是否力量更加强大。她想，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才好。 她坚定抬头，眸中不是视死如归，而是能够救活霖商的殷切期望，她把她淋漓的手掌摊开，她说：“他要女娲石，我还给他，我还有至纯之血，无论哪一个，总能救他一命。求求您让我试一试，我总要试一试，才能甘心。” 玉帝怔仲片刻，几乎换了一种眼光将她重新打量一番，心中不免悄悄思量，眼前这个他的孩子拼了性命也要救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不管怎样，他的私心里是希望他的孩子能过活过来的，即便是天玉，于生死之事上超凡脱俗，可究竟……究竟那是他的孩子啊！ 他沉默了，不晓得这个决定，于霖商而言，是对还是错。龙雀等待着，热切的想要听到她心中渴望的那个答案。 凌霄宝殿内，众人窃窃私语。 “若她真的能够救活大皇子，不妨姑且一试？” “此话有理，左右她如今身在天宫，料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确实确实，我堂堂天宫，难不成还会怕她小小妖女不成？” 却也有人担忧。 “若是她趁机毁了大皇子元灵，可又如何是好？” “我看不会，听闻她与大皇子素来交好，大皇子与她无怨无仇，甚至还救她一命，她并无理由这般做呀！” “可都说妖女狡猾多端，谁又晓得她如今心中在想些什么？” ………… 妖女？呵呵……是啊，如今她是他们口中作恶多端的妖女，连真心实意的想救一个人，都会被人多方揣测，真真是教人心寒。 坐上玉帝迟迟未曾决定，坐下众仙议论纷纷，龙雀跪在那里，已觉双脚失去知觉。 好在青华此时站了出来：“不妨容她试上一试，若是有幸能够救回大皇子，实乃喜事，若是不能，再行发落也不迟。我会与她一同前往，玉帝姑且放心。” “这……”玉帝虽是犹豫，却也不曾一口回绝。到底青华是九重天宫的天尊，无论如何，天帝要给他些面子。 于是玉帝点头，龙雀松了一口气，却闻得玉帝依旧威严：“今日你虽是自愿前来救他，可无论结局如何，本帝皆不会再任由你逍遥法外。你的命是我儿给的，我不会要你性命，仙家皆已慈悲为怀，你的余生，便在昊天塔内度过吧。” 她重重磕下一头：“多谢玉帝。” 不是为了保下一命，而是谢你同意，让我再见霖商。 她忍着痛站起，却因为腿脚全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青华立在她身旁，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扶，握住的，恰巧是一年前他为救子修亲手划破口子的手腕，当时她失血过多，至纯之血未能及时帮她复原，如今那条伤痕，正触目惊心趴在她的手腕上。 她眉头一皱，青华愣住，盯着她的手腕出神。她想他应该也记得，那是他的杰作。他给的痛，她的身体在帮她记着。 她抽回手，隐在袖中，轻轻道了一声谢。 青华未再说话，转身走在前头为她引路。她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又在凌霄宝殿跪了那么久，体力虚弱，并不能完全跟上体力健壮的青华的步伐，青华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慢慢放缓了步伐，她终于能够赶上他。可她却始终离他一步两步的距离，不曾与他并肩。 两人一路无话，各有所思。 霖商的元灵被放置在天宫中的三生池中，那里灵气昌盛，适合元灵休养。当龙雀晓得霖商身形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元灵时，几乎崩溃。她捧着他，他在她的手上发光，她却感觉到冷冷的寒意。她将他放在怀中，安慰他：“莫怕，我这就救你回来。” 伸手，终是迟疑，她看向青华，许久，清了清喉咙：“霖商若是能回来，可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还……可还记得我。” 她很矛盾，她希望霖商不要忘记她，又祈祷霖商能够忘记她。 青华想了一想，道：“霖商元灵本就不完整，有很大的可能，他会改变模样，也会……忘了你。” “嗯”。龙雀狠狠点头：“这样也好。” 盘腿坐于地上霖商的元灵漂浮在她的眼前，她将她体内的血输送给他，很满足。她的命，原本就有一半是他的啊。 他看到霖商的元灵在接触到至纯之血时发出不可思议的红光，她看到他在飞速旋转，她看到他的躯体正在慢慢变大。她很欢喜，她看到了霖商重活的希望。 她没有吝啬她的至纯之血，尽他所能的给他，却在霖商的躯体渐渐生成时，被青华打断。 她睁大眼惊讶：“你做什么？！” 青华很是平静：“已经足够了，日后只要用仙气喂养，他会活过来的。” 她因失血面色苍白，可她看着面前被包围在躯壳里的霖商，依旧心有余悸：“我还有很多血，你让我多给他一些。” 青华止住：“再这样，你会死的。如同一年前一样，这次，你让谁救你？” 她笑：“这样岂不是更好，两全其美。我再不会祸害天下苍生，你们也不用在废尽心力，要把我锁入昊天塔。” 他却突然给了她一巴掌：“你如此不爱惜生命，霖商真是白救了你！” 她没有觉得疼，只是忽然心酸。她凄苦的笑：“是啊，霖商本就不该救我的，我活得这么辛苦，他为什么要救我。”她突然抬头看青华：“我爱惜生命有何用，终究你们容不得我。你们要我进昊天塔，难道……不是在要我的命？” 青华十分认真，他直直看着她，看着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女子，一字一句：“昊天塔不会要你的命，我保证！” 保证？龙雀冷笑：“那年在蓬莱仙岛，你还同我保证过会爱我一辈子呢！想必如今，早已不记得了罢？”同样直视着他：“你的保证，何时实现过？” 青华似乎努力在回忆着过去，龙雀瞧见他闭着眼，习惯性皱起他的眉头，他有些痛苦，却一无所获。再睁眼时，他的眸中竟有点点的难过，他问她：“我们从前……果真相识？” 龙雀的目光绞在他的面上，那张脸，从前她是那样迷恋，他的眼光始终在她身上，他的唇角会因为她而弯起，他一成不变的冷漠表情会因为她而有所起伏。可如今，他看着她，尽管他仔细搜索，她于他而言，却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他也感觉到她的奇怪，可最终，他什么也不曾想起。 如果这果真是天意，不如，就顺从了罢。 她突然笑开：“不曾，我们从前……不曾相识，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梦而已，我入梦太深，倒连累了你。” 龙雀的反应让他觉得奇怪，却也说不清楚，奇怪在哪里。眼前女子时而忧郁时而浅笑，可落在他的眼中，竟都是满满当当的哀愁与绝望。 不再纠结他的反应，龙雀走到霖商的身边，霖商如今被包裹在由至纯之血织就的躯壳中，龙雀看不见他的模样。她抚摸着躯壳，同他说着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