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这里面的水太深

    陈阳拜别太平公主后，在迎仙宫里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整天，仍然没有接到公主的任何消息。到了第二天中午，丫鬟听到有人风传，说有叛贼被押出了皇城当街腰斩了。陈阳赶忙让丫鬟们想方设法去打听清楚，这才知道被斩的人是尚方监监令裴匪躬。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后来又听闻有人于昨夜看到宗正寺将一女尸装上了大车偷偷运出了皇宫。翠儿壮着胆子去打听，那人说由于天色太暗没看清是谁。于是翠儿哭着回到迎仙宫把情况如此这般地述说了一通，人们一致确信婉儿已经遭到残害，个个都悲痛不已、失声痛哭。陈阳更是格外伤心，一想到平日婉儿的音容笑貌便忍不住泪如雨下。就这样过了几天，初七那天早晨，陈阳正在失神地守在宫门前，呆呆地望着长长的宫道发愣。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帘。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陈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赶紧揉了揉眼睛，赫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上官婉儿。陈阳呆呆地望着婉儿，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他一阵狂喜，竟然一把抱住了她娇小的身躯又是哭又是笑。许久，陈阳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赶紧松开她退到一旁。婉儿也没有责怪他，只是望着他痴痴地笑着。

    “大人，没想到您竟然，”

    陈阳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婉儿微笑着接道：

    “没想到我还活着，是吧？”

    陈阳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回来就好，您总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

    这时，陈阳才注意到婉儿的右额上印着一朵小巧玲珑的梅花。红梅精致小巧、非常漂亮，衬得婉儿的花容更添了几分妩媚。这种红梅妆陈阳在影视里见到过。初七是“人日”，传说是女娲创世时造人的日子。古时候人日有女子戴红妆的习俗，去年的这个时候灵雁也曾弄出了很特别的装饰，所以陈阳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意外。说着，陈阳赶紧迎着婉儿走进宫门。婉儿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向陈阳问道：

    “婉儿冒犯了天威，多亏太平公主鼎力相救才得以苟活。想必是你去请的太平公主对吧？”

    陈阳点了点头，道：“这是微臣应该做的，大人不必挂怀。”

    谁知，上官婉儿听后竟朝陈阳跪了下去。陈阳大惊，赶忙扶住她。婉儿望着陈阳，语气非常诚恳地说道：

    “若非你出手相助，婉儿也许此时已经身首异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婉儿一拜。”

    陈阳扶住婉儿，恳切地回道：

    “您说的是哪里话？陈阳自进宫以来，多少次蒙受大人的提携和照顾，常常因不知怎么报答大人而心里愧疚。大人遭遇困境，陈阳哪能袖手旁观呢？请大人不要再谈及此事了。”

    婉儿非常感动，感慨地说道：

    “像你这么重情义的人，这宫里头还能有几个啊！今后，你不要再‘大人’‘大人’地称呼我了，就叫我婉儿吧！”

    陈阳赶紧摆手说道：

    “这怎么成，微臣怎么能直呼大人的名讳呢，这不是以下犯上吗？万万不可。”

    婉儿见陈阳这么拘谨，便露出一副伤感的神色，叹道：

    “婉儿虽然久居深宫，却几乎没有过能够交心的好友。你生性秉直，心底善良，婉儿是真心相交。你若是嫌弃的话，那就罢了。”

    陈阳一听，赶紧坚决地否认。这时，婉儿问道：

    “那，你管我叫什么？”

    “额，”陈阳犹豫了，终于很别扭地叫了一声“婉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这时，婉儿抿嘴笑了，也不再像电视桥段里那样强迫他再大声喊一遍，而是轻轻拉着他说道：

    “从今日起，你我便外托僚属之名，内为好友之实，同舟共济，荣誉与共。”

    陈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回到迎仙宫。果不其然，婉儿一回来便引起了一片轰动。迎仙宫里顿时一片欢腾。之后迎仙宫众人虽对婉儿与宋之问一事有所耳闻，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基本上闭口不谈。表面上看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往日的平静，但陈阳心里却一直还在惦记着另一个人。

    那就是太平公主。

    陈阳想起了当日请求公主时的情景，自己可是信誓旦旦要委身于她的。虽然公主一贯喜怒多变，她的意图让人很难捉摸。但既然婉儿已经保全，无论如何自己也应该去公主府上拜谢一番。于是，陈阳选了个吉日备了些礼物出宫前往太平公主府上拜谒。公主照例在西花园中接见了他，两个人撇开了下人双双在花园中漫步。陈阳对太平公主大加赞赏一番，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公主望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将手径直伸到了他的面前。陈阳会意，默默地挽住了她的纤纤玉手，随她在楼阁亭台间边走边聊。

    “你对宫中巫蛊之事，了解到多少情况？”

    太平公主这么一问，让陈阳有些懵圈。他以为这件事就是有人冲着上官婉儿和宋之问而发动的一次阴谋。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进宫搜查巫蛊的内卫正好抓到了两人偷情。他隐隐地觉得这很可能跟薛怀义有关。毕竟宋之问受过武则天临幸，让他很是嫉妒。想来当日在白马寺中薛怀义曾说控鹤监中有jian邪小人企图迷惑陛下。如今已经是水落石出了，薛怀义说的jian邪小人肯定就是指宋之问了。巫蛊之事肯定跟薛怀义有关。随着上官婉儿被赦免、宋之问被斩首，陈阳以为巫蛊一事就已经过去了。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后，想不到太平公主摇了摇头，说道：

    “你呀，怎么还是这么愚笨。巫蛊是多么大的事情，难道就只是冲着婉儿等人去的吗？那来俊臣带着内卫进宫四处追查缉捕，至始自终可都没有把婉儿放在眼里啊。”

    经太平公主这么一说，陈阳猛然想起了在等待婉儿消息的时候听说尚方监裴匪躬被当街腰斩了。他这才注意到了问题所在，内卫根本就不是冲着上官婉儿去的。这个裴匪躬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在暗使巫蛊？经过太平公主的屡次点拨之后，陈阳也变得机灵了，不再轻易地下结论。他谨慎地说道：

    “微臣听说尚方监监令裴匪躬被腰斩于市，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联。”

    太平公主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

    “唉，本宫还想着让你在宫里作个耳目，替本宫观察一些风声。没想到你是又聋又瞎，本宫要是依赖于你，岂不是哪天要被你带到阴沟里去！”

    陈阳听后有些羞愧难当，脸上顿时烧红了到了耳朵根。他带着歉意的笑回答道：

    “微臣愚笨，还望公主多多点拨。”

    太平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孺子不可教也。她牵着陈阳一起在亭中坐下，说道：

    “除了尚方监裴匪躬，左卫大将军阿史那元庆（阿史那是突厥王族的姓氏）、监门卫大将军范云仙，以及白涧府果毅薛大信等也一并被当街腰斩了。”

    陈阳惊得目瞪口呆，虽然这些人他都不认得，但是从名号上就能听出来这些人都是朝廷大员啊，而且还都是军队的高级将领。这么多高官大将一起被处死，肯定是一个政治事件。看来，这巫蛊之后，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事情。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这时，太平公主幽幽地说道：

    “本宫从宫中打探到的消息还不止这些。这件事情太大了，牵连的人很多很多，这几人被处死恐怕都只是个开始。本宫说出来之后，恐怕你也很难再置身其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