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被乞丐劫道

    自从那天把写好的“陈冤表”交给郭子仪以后，陈阳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于结果如何，就看它的造化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满怀期待地坐等着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然而，结果却让他非常失望。陈阳试图从崔湜那里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小道消息。谁知崔湜坏坏的一笑，扯了一通竟是些宫中女人晚上偷偷在九洲池中投放写有怀春诗句的树叶，指望着叶子顺着河流漂出宫墙被外人看到，说不定就会有胆子大的小伙偷偷潜进来与她私会。陈阳没想到打听到的居然是这种桃色新闻，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萌生出了去河边捞叶子的想法。细细一想，顺着河流潜入深宫中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不过这样约炮所冒的风险有点大。若是真有愣头青捡到这种附近的人投的漂流叶，看着上面让人骨酥rou麻的诗句，头脑一热真就一头扎进了河水里。等到浮出水面，发现在岸边等着自己的不是婀娜多姿的思春少女，而是举着明晃晃大刀的大内侍卫，那可就明白什么叫“约炮有风险、赴约需谨慎”了。

    崔湜自从偷欢被陈阳抓到之后，便干脆要把陈阳也拉下水。他时不时地在陈阳耳旁吹风，净说一些哪个宫殿里的丫头谁身材曼妙、谁性情风sao之类的。这会儿崔湜又趁机怂恿起来，说陈兄只要开口，不管哪种类型的姑娘他都能给找来。他还鼓吹说这宫里头的女人个个都快憋疯掉了，往屋子里一推就直接拿下。甚至连徐彦伯、薛曜他俩也这么干过。这话陈阳是不信的，薛曜这个人看上去非常正直、而且严于律己，不太可能会这么做。不过崔湜这么一吹嘘，陈阳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翠儿会不会也被他糟蹋过？于是他向崔湜打探有没有打过上官大人贴身丫鬟的主意。对方惊讶地摇了摇头，称自己没有胆子敢这么犯傻。陈阳一时语塞，只好尴尬地苦笑着，心里暗想为何我就干出了这种傻事？前天夜里他偷偷地把那丫头唤到自己房里好好地弥补了她一番。不过，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月儿。再没有比与太平公主幽会更刺激和甜蜜的了。

    于是，陈阳果断找了个借口出宫了——早已按耐不住想与月儿幽会的冲动。上次公主与他约好，要他隔个几天就去府上与她私会。毕竟老是派人来宫中传信邀请总会引人注目的。这次他没有乘坐马车，也是从马厩中找了一匹马独自骑着出了宫。他踌躇了一会儿，没有打算再去北市。毕竟现在没有一点关于大将军案情的消息，见到子仪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况且，北市真是太脏了，又脏又臭。一想到那股难闻的气味，陈阳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一刻都不愿意。

    他骑着马在宽阔的天街上慢慢地走着，然后向右拐进了宜风坊内。在从坊内的大街再钻进了一条长长的小巷子里。巷子深处直通太平公主府的西角门——这条路他已经无数次的走过了——幽深、僻静、不会引人注意。马儿哒哒地慢走着，陈阳的思绪也早已张开了翅膀，先行一步飞跃了院墙而去。

    直到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阳吃了一惊，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劫道的。定睛一看，他顿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来人衣衫破破烂烂的，活像个乞丐。衣服上还沾着许多已经晒干了的黄泥巴，似乎在泥地中打过滚。据说河马为了对付身上的虱子，经常会在泥潭中打滚。乞丐身上一般也会有很多虱子，但眼前这人绝不是乞丐，充其量只是目前看着很像而已。

    “子仪！”他脱口喊道。

    郭子仪伸手拉住他的马头，做了个“襟声”手势。陈阳满怀疑惑地下了马，跟在他的后面走着。他们到了巷子拐角处一个隐蔽的墙缝间，陈阳惊呆了。那是两座房子之间留下的窄窄的缝隙，上有屋檐能够遮蔽阳光——这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流浪汉居住的地方。他看到了子仪的两个伙伴，却都已经面目全非了。王思礼靠着墙坐着，庞忠仰面躺着，头枕在他腿上。跟子仪一样，两人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的。这时，陈阳才发现那些破烂的衣服下面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庞忠似乎伤得很重，他的腹部用布条缠了好几圈，但是仍然能看到有血在往外渗。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腥臭味，混着本来就很难闻的汗臭，让陈阳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了？”陈阳回过头，结结巴巴地向郭子仪问道。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子仪也是遍体鳞伤。

    “我们暴露了。”子仪简短地说了一句，他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尽是疲惫。“内卫袭击了我们。”

    “那帮紫皮，他娘的，跟洒家玩阴的。”庞忠闭着眼睛喃喃着。从声音里陈阳能感到他此时已经是非常虚弱了。

    王思礼叹了口气，道：

    “他高烧不退，已经两天了。当时幸好我们跳进了漕渠里，逆流向城里游，这才摆脱了紫皮。他们以为我们往城外去了。”

    “你们在这儿呆了两天？”

    郭子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我们躲在这个巷子里，由于怕被人认出来，不敢出去买药。苍天有眼，终于把你等到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陈阳又惊又疑，脱口追问。

    对方沉默了。

    陈阳瞬间便明白了，他们跟踪过我。他们知道太平公主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多少次陈阳都担心被人尾随跟踪，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跟自己称兄道弟的那个人。一瞬间，陈阳感到自己后背一阵凉意。

    “这会儿内卫估计正在全城搜捕我们。出城是没希望了，弄成这个样子，到哪儿都很显眼。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决计不会来这里等你。”

    子仪说完，陈阳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他们也在望着他。这三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而且浑身是伤，恶臭难忍，不知道伤口有没有感染。若是把他们丢在这里坐视不管，那他们必死无疑。而且，他们是内卫通缉的要犯，跟他们扯上关系都是非常危险的。陈阳心想要是自己直接转头就走，他们仨估计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他做不到。

    在陈阳很小的时候，非常想要一只猫。于是爸妈就从姥姥家给他抱了一只回来。那是只很小很小的猫啊，小得连乳牙都只露出了一点点。它的腿纤细地比牙签粗不了多少，仿佛随时都会折断。由于脑袋太少，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大得很不协调。邻居阿婆说这猫崽子还没满月，抱得太早了，根本养不活，还不如早点扔掉。爸妈也很懊恼，自责不该抱得那么急。但是，当这只头上带着金色花纹的白爪黑猫用那几根纤细的腿颤巍巍地站在陈阳面前时，他在心底里打定了主意。让阿婆去死吧，我一定要养活它。从此，还在上小学的陈阳每天独自照料着小猫。它太小，还没有牙，不能吃东西。陈阳就拿了一只去掉针头的注射器，往它嘴里挤温热的豆奶。小猫吃得很难，往往一小半被它吃进嘴里，其余大半都吐到陈阳裤子上了。就这样，一天四次，天天如此。刚开始时阿婆来家里转悠，还在挥着蒲扇说这猫太小了，养不活的，别瞎费劲了。等到后来小猫天天爬到她家红瓦屋顶上晒太阳时，她就只剩下了惊叹的份儿。这只猫咪陪伴了他好几年，它产下的子孙后代先后有数十只之多。

    陈阳站起身，心里已然作出了决定。他宣布：

    “跟我来吧，我们去求见太平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