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火烧城隍庙
一根锈迹斑斑的门闩插在门槽里，把那扇腐朽不堪的庙门紧紧地抵住了。郭子仪、庞忠和王思礼都拔出了各自的武器，在门后严阵以待。子仪单手持着一把三尺宝剑，剑刃隐隐地透着寒光。庞忠和王思礼都双手持着一把横刀。 子仪询问：“你们都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 “奶奶的，又跟洒家玩阴的。”庞忠愤怒地骂道。 “嘘！小点儿声！”子仪制止道，“小心他们闯进来。” 玄礼猛然发觉自己手里空空如也。他下意识地四处寻找称手的家伙作武器。庙里一片昏暗，墙壁上、梁柱间到处都附着脏兮兮的蛛网。巨大的木质神龛也早已被灰尘和蛛网所覆盖。玄礼每走动一下，都扬起了不少飞灰，呛得他不住地咳嗽。那些黑暗的旮旯里不时地穿出蛐蛐的叫声，还有一些别的动静，似乎是老鼠。 也可能是蛇！玄礼感到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是最怕蛇的。一想到那一条条细长细长的蛇在黑暗中扭成一团，等着他冒失地把脚探过去。玄礼颤颤地退回到同伴身旁。他突然为自己感到很可悲，都已经被十来个cao着明晃晃刀子的杀手围住了，竟然还有心思怕蛇。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们似乎在往庙的后面搜索，以确保没有遗漏别的出口。刚才子仪他们进门之后，也在查看有无后门或侧门。可惜，无须多大力气，他们就绝望地看到这间空荡荡的破庙里没有任何出口，除了那扇已经被闩上的大门。 “里面的人听着！”忽然一个嘹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个人顿时愣住了。“识相的话，乖乖滚出来。不然，让你们死无全尸！” 庞忠愣愣地望向同伴。“他娘的，洒家听错了？为啥外面那人听起来像个女的？” “是女的。”郭子仪淡淡地回道。 玄礼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的？” “再不出来，老娘就一把火点了这破庙。好好想想吧！”那个彪悍的声音再次传来，也让里面的人确信了他们的判断。 “喝！”庞忠朝门上唾了一口，道：“洒家这辈子征战沙场，宰了多少人。到最后竟然栽在一娘们手里，真是窝囊！” 郭子仪道：“看来铁定是来俊臣派来的杀手了。他们早就埋伏好了，提前就知道我们会打那儿经过。” 庞忠：“紫皮已经死光了吗，竟然派个娘们来凑数！” 玄礼完全没心情再陪他扯皮了，他惊慌地说道：“我们快想想办法吧，不能窝在这里面等死啊！” 同伴们点头称是。于是他们开始分头在破庙中搜索，留下庞忠在门后警戒，以防杀手们强行破门而入。玄礼来到神龛前，在昏暗中仔细地检视着。他曾经在某些电视剧里见过神像后面藏有机关，可以打开一扇密道门。他上下打量着神像，这才发现他们被困的地方是一座城隍庙。塑像附满了灰尘，身上的黄漆也已经一块块地剥落了。玄礼不小心碰到了神龛里的红色帷帐，一大堆陈积的灰尘被抖落下来。他赶紧捂住了口鼻。 这里既没有密道入口，也没有可以按动的机关按钮。玄礼绝望地想，这次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郭子仪和王思礼两人在另外的角落里搜索着，无奈地互相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出口，即便是有，估计也有人在外面守着了。其实这也在玄礼意料之中。这座被废弃的破庙并不大，有没有秘密出口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只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求生的机会。 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子仪等人见状，连忙赶了过去。嘈杂声响了好一会儿，忽然沉寂下来。 “快走！”王思礼大喊，“他们点火了，快闪开！” 几个人连忙退到里面去，缩在了神像前。果然，腐朽的木门冒出了一缕白烟。很快，烟气越来越重，响起了木头燃烧时发生的噼啪声。 “这娘们还真狠！”庞忠唾了一口，大骂道：“都是女人是蛇蝎心肠，洒家不信。没想到今天就要被当猪烤了！” 其他人都没有笑，都默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子仪抬起头，打量起面前这座神像来。 “陈兄，庞兄弟，思礼，”他语气十分沉重，“看来，咱们兄弟今天要一块上路了。” 说着，他朝神像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庞忠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拜他作甚，难不成他还能保咱兄弟一命？” “庞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思礼随即在子仪身旁跪了下来，“城隍爷是冥府的地方官。咱们几个要上黄泉路了，总得跟这位爷先打个招呼吧！” 说完，他也跪了下来，朝着城隍神像三叩首。玄礼此时也觉得有种莫名地冲动，忍不住也跟着一起跪拜起来。庞忠见状，摆手作屈服状。 “行吧，洒家拗不过你们几个。”他也跪下来叩首，嘴里还嘟囔着：“城隍爷呀，哥几个今天走得急，没带什么东西来孝敬您。您老行行好，大人有大量，请多多通融则个！啊，阿弥陀佛！” 玄礼被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缓解了一下死亡笼罩着的恐惧。这时，郭子仪说道：“你们知道这城隍爷是什么来路吗？” 同伴们摇了摇头，只有庞忠说道：“不是说冥府的地方官吗，八成是阎王爷的侄子，或者外甥。” 郭子仪笑了笑，道：“非也。这位是忠祐安汉公——纪信。” “纪信？”玄礼对这个名字颇有印象。“他不是个人吗，怎么变成神了？” “对，纪信本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大将！”子仪娓娓道来，“楚汉之争时，楚军包围了荥阳城，把汉王困在了城里。后来，荥阳城危急，旦夕城破。纪信向汉王献计，自愿扮成汉王的模样开城诈降。于是刘邦和众位将军混在百姓之中逃走了。而纪信则一身龙袍，乘着汉王的车驾去见项羽。等项羽见到他之后，才知中计，但为时晚矣。项羽大怒之下，命人火烧銮驾，把纪信活活烧死了。” 庞忠喃喃道：“这兄弟，真有种！” 玄礼把目光投向了神龛之中的大将军纪信。他方额剑眉，不怒自威，身上裹着的是一件金黄的龙纹披风。他面见项羽时就是这么一副临危不惧的神情吗？这时，玄礼才注意到神龛左右两边有一副长帘。左边是“脱鸿门危奠汉王业功超三杰”，右边是“解荥阳危成高祖德兴汉一人”。神龛上面还悬着一匾，上书“义烈千秋”。庙内烟雾越来越盛，玄礼不得不捂住了口鼻。他心想，在城隍爷纪信的注视下死于烈火之中，这难道是天意吗？ “不好！”王思礼指着上面喊道，“他们把屋顶也点着了。” 玄礼抬起头，透过浓烟，看到房顶上已经有nongnong的白烟透过瓦缝往里面冒。他们不仅在大门外放起了火，还把堆满干草和枯叶的房顶也点着了。 王思礼：“这样下去，房顶就要塌下来了。咱们不给烧死，也给砸死了。” 庞忠唾了一口，站起来嚷道：“奶奶的，反正是死，咱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郭子仪没有说话，看了玄礼一眼。玄礼顿时明白了，自己原来是个累赘。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们仨兴许早就杀出去了，或者根本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对，咱们杀出去！”他鼓起勇气，向子仪应声附和道。 说着，玄礼四下寻找能用作武器的东西。但是只找到了两根断掉的桌子腿，而且上面还蛀满了虫洞。他把木棍捡起，紧紧地握在手里，向同伴示意。 “我用这个！”玄礼本想回以坚定果毅的声音，结果连他自己都从中听出了惊恐与畏惧。 郭子仪点了点头，宣布：“好，我们从大门冲出去！” 说完，他看向玄礼，道：“哥哥，你跟在我们后面，晚点儿再出去。” 还没等玄礼开口抗议。庞忠大喝一声，猛地一脚踹向了燃烧着的大门。早已腐朽的木门，被他这一记猛踹，直接断成两截向外面倒去。紧接着，他们三人高喊着从火堆里冲了过去。 玄礼愣住了，只一瞬间，破庙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面前的大门已经被踹倒了，火苗在不停地跳跃着，差不多有他的腰这么高。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勇气似乎被这呼呼的火焰瞬间软化了。破庙里烟雾缭绕，呛得他直流眼泪。房顶也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动，火势越来越大。玄礼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极其熟悉，似曾相识。猛然间，似乎唤起了某些深埋心底的可怕记忆。 “哥哥，快出来，快啊！”郭子仪在外面大吼。 他的同伴们在跟杀手们搏命，而我却躲在这里，畏畏缩缩，像个胆小鬼。一股冲动猛然涌了上来。他望着眼前在不停地扑簌着的火苗，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快啊！” 玄礼忽然闭上眼睛，大吼着冲了过去。火苗舔到了他的胳膊、小腿和脚丫，痛得他大叫。这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瞬间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火苗还在舔着他，灼烧的剧痛使他痛苦的叫喊起来。这时，旁边有人在拼命地拍打着他，好像是在为他扑灭火苗。 “哥哥，起来吧，火已经灭了。”耳畔传来子仪的声音。 抱着头趴在地上的玄礼这才抬起头，看到了三个同伴在他周围站着。身上被灼烧的地方还是很痛，但玄礼咬着牙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震惊地发现那些黑衣人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和脖子上一片殷红。 “你们，你们，”他支支吾吾道，“他们全被......被你们......杀了？” 玄礼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那些血泊中的尸体，大概有七八个。没想到自己的同伴这么厉害，才一晃眼的功夫，杀手们竟然全给解决掉了。 子仪也看向那些尸体，眼神半是迷惑、半是忧郁。 “这不是我们干的。”他淡淡地说道，“我们出来后，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