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晚九点。

    京城开往成都的某趟列车上，软卧包厢内。

    贾长生和苏盈在各自的上铺盘腿打坐，南郭亮躺在床上摆弄最新款的大屏手机——用周大军给他的零花钱买的。

    周大军打了会儿坐，背了会儿《心经》，念了会儿《经咒合刊》……却是心烦意乱，什么也干不下去。

    前天使用“木轮相法”占掷一晚，却只是显示此次机缘在峨眉山附近，进一步的、再就求不出了。

    不过看那几次占掷结果，除了本界秘法外，似还另有一番机缘，更不知指的是什么了……

    周大军当机立断，第二天在网上订了四张去成都的软卧——他恐高，能不坐飞机就不坐。

    *

    想了半天无果，周大军浓眉紧皱，不由得看向对面下铺的南郭亮。

    南郭亮察觉目光，微扬头向周大军一挤眼，努出笑容。

    “逗小孩儿呢你这……”周大军无语，向南郭亮道：“我出去抽根烟！”

    “好滴！老大——”南郭亮笑容更盛：“我还没学会，等我学会了跟您一起抽！”

    “边去！”周大军套上鞋，拉门而出。

    *

    甫一出门，却见门旁两米处人影一闪，周大军定睛看去，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女生。

    这女生圆头圆脸、梳个马尾辫，中等个头，上身穿白色纯棉T恤、下着牛仔裤，虽说不上多惊艳——但也是素净可喜、清新动人。

    那女生见周大军出来，似是吓了一跳，忙将右手背在身后。

    “咳！”周大军干咳一声，看了眼女生，便要向列车接缝处走去。

    “你……”圆脸女生忽是拦住周大军：“大哥哥你等一下！”

    “恩？”周大军微愣，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骗子：“啥事啊？美女——要借手机吗？”

    “不是——你、你们那屋里有几个人？”姑娘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们屋？四个人啊——”周大军道：“怎么了？”

    “那……你们屋里……”圆脸姑娘道顿了顿，道：“有没有……”

    “什么？”

    “有没有坏人？”

    “坏人？——”周大军瞪圆双睛，指着自己：“我就是啊。”

    “啊！”圆脸姑娘吓得一缩，又眯眼打量周大军道：“你不是。”

    “哈哈！真乖——”周大军心中登时涌起一股暖流，头一回有人这么笃定说自己不是坏人。

    “我是说……”圆脸姑娘歪头又瞧向屋门，道：“有没有长得凶神恶煞一般，或者……怎么说呢？身上有阴气、邪气的？”

    “阴气、邪气？”周大军心中微动：“怎么？”

    “这么说吧！”圆脸姑娘咬牙道：“我说的可能过于荒诞不经，但你要信我，要听完啊——”

    “好啊！你说吧。”周大军心道，哥哥见的奇事比你可多！

    “是这样——我从小跟师父修习剑术……”圆脸姑娘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大军神情。

    “剑术？”周大军一听眼睛就亮了：“你是学剑的？”

    “不是普通的剑术哟，而是——”圆脸姑娘看了周大军一眼：“我说了你也不信！”

    “你说吧，我信！”周大军笑眯眯道。

    “就是——很厉害的剑术哟……”圆脸姑娘道：“将来可以放出剑光，可以飞行、可以成仙的剑术！……怎么样？你不信吧。”

    “我信我信！”周大军心中大喜，看来这圆脸姑娘，竟是剑仙一脉的传人？

    *

    周大军听燕赤霞介绍过，剑仙一脉由来已久，《列子》书中曾稍露端倪，可惜世上慧眼无多。

    《道藏》及各种道书汗牛充栋，但对剑仙一脉总是避而不谈或一笔带过，所谓“理可明宣，术宜秘传也”。

    其实中国自古以来便有这一派，乃地仙中的旁支。

    地仙门中不甘小成者，修行中再进一步，参透造化阴阳之消息、使出旋转乾坤之手段——将后天金气变为先天金气，便又走回金丹大道的正路上来了。

    燕赤霞所属的、西昆仑中秘传的玄天正宗——便属于这金丹大道的名门大派。

    *

    “你说你的剑术神妙非常，然后呢——”周大军哪肯放过机会，问道。

    “前年师父送我一把宝剑，灵妙无比——”圆脸姑娘道：“只要附近有什么邪祟妖佞，它立时便会做出反应……”

    “噢……”周大军明白了：“那你是——觉得我们屋里有鬼？”

    “差不多吧，你看……”圆脸姑娘将背在身后的右手转出，只见手中捏着本小册子：“我的灵剑便藏在这书中，稍有异动，它便会做出反应。”

    “噢？怎么个反应法？”周大军问道。

    “你摸一下这书……”

    周大军按她指示，轻轻将手按在书上，只觉得手指震动，里面似有物欲出。

    “哇！好吓人哇——”周大军像哄小孩子一样，笑嘻嘻道。

    “你……不怕吗？”圆脸女生奇怪道。

    “不怕呀！你这手机壳好别致啊——你是把手机调成震动了吗？”周大军笑道。

    “我说真的呢！”圆脸女生顿足道：“早知道你就不信！”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呢！我信我信——”周大军道：“可我那屋里都是朋友，没什么邪魔妖怪、凶神恶煞！”

    “那我的灵剑——”圆脸女生皱眉道：“怎么会有感应？”

    “这样，你随我来！”周大军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修炼剑道的少女，当然不肯放过：“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好吧……”圆脸少女迟疑一下，道：“不过进屋如果发生意外，你马上跑开，有我灵剑在此必会护你周全。”

    “好好好！知道啦——”周大军见少女郑重其事的样子，感到十分好笑。

    *

    烟也甭抽了——周大军折回包间，拉开门道：“老贾小苏醒醒，看谁来了？”

    “谁啊？主公。”贾长生睁开眼睛。

    “对啊！还没问你谁啊——”周大军回身问圆脸少女：“自我介绍一下。”

    “我……”一进屋，圆脸少女眼珠滴溜溜乱转，手摁书册道：“我叫钟晴。”

    “晴meimei你好——”南郭亮登时从床上蹿起，上前握手道：“我是你南郭哥哥啊！”

    “呃……”钟晴两手护住书册，勉强一笑，站在门口。

    “咝……”南郭亮见钟晴不肯握手，有些尴尬。

    “你好！”“你好！”贾长生和苏盈点头示意。

    “快！晴meimei快坐——”南郭亮跃起回身，双手拍打铺位道：“坐这儿好！来！”

    “对啊，快请坐。”周大军亦是邀请。

    “噢……”钟晴坐在南郭亮铺位上，仍是保持警戒，一双秀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上铺的苏盈。

    苏盈被她瞧的奇怪，扎下了头。

    “相请不如偶遇——”周大军依旧站着，将身靠在苏盈床前：“这是我在走廊遇到的小meimei，她说，他是修剑道一途的。”

    “啊！”苏盈闻言昂首，眼中放出微光。

    “是不是啊——小meimei？”周大军笑道。

    “是。”钟晴瞪着眼睛环视四下，道：“你们……你们……”

    “我们啥？”

    “你们也是修行人？”适才进屋时，钟晴看到贾长生与苏盈皆在打坐。

    “是啊——”周大军道：“要不我对你说的不吃惊呢。”

    “我不是我不是——”南郭亮坐在钟晴身边，凑前道：“我是表演艺术家、文艺工作者、德艺双馨的……”

    “那你们——”钟晴没理南郭亮，直是紧紧盯着苏盈道：“你们没感到有何不妥？”

    “不妥？”周大军笑道：“我们妥妥的……”

    正当此时，只听钟晴一声轻呼，腹前双手剧烈颤抖——

    一道剑芒由寸及尺、由尺及丈，化作一柄巨剑狠狠向苏盈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