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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绿罗裙

    四月放下手中的笔,满意地看着宣纸上满满一页的“墨梓”二字,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目光越过窗棂准确地捕捉到院子里那道山青色的身影。

    墨梓坐在庭院里的梨花树下,将身旁晾晒好的梨花花瓣拿到鼻间轻嗅,然后将选好的花瓣放入手边的酒坛里。墨梓酿得一手好酒,其中梨花酿最甚。四月曾偷偷将她藏了几年的梨花酿挖出来喝,那酒香混着花香,入喉清甜,她却只喝了两杯却醉的不省人事。自此之后,每年入春,四月都会缠着墨梓酿造新的梨花酿,并将往年埋藏在梨花树下的梨花酿取出来对饮。

    “四月。”墨梓在院中轻唤四月的声音把四月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四月高声应她,便起身小跑出书房,赶到她身边。

    “总是这般毛躁。”墨梓淡淡地说道,语言中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四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便着手帮她将盛着梨花花瓣的酒坛封好。顺手又在树底挖出了一坛梨花酿。

    墨梓面色平静,刀削般的薄唇轻抿着,双眸十分清亮,却藏着一望无涯的黑暗。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寒凉,四月进屋取了厚暖的衣物为墨梓披上,又在她身边燃起了篝火,架上红泥小炉。一阵忙碌之后,才重新坐到墨梓身边,瘦小却潜着无限能量的身子紧紧挨着墨梓,生怕她被冷着似的。

    墨梓闻到清甜的酒香,淡薄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伸手拍了拍四月的脑袋:“你这小酒鬼。”

    四月嘿嘿地笑了几声,便将温好的梨花酿送到墨梓手中,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墨梓聊起她这几日的见闻:隔壁的小黎偷亲了妍妍一口,把妍妍惹哭了,然后她趁机狠狠把小黎揍了一顿,告诉他姑娘不是这么追的;墙角的小花猫今天在她给它喂食的时候已经不再张牙舞爪了,甚至会温顺地舔舔她的指尖;她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胭脂店,老板娘长得可漂亮了,弹琴也很好听,就是有点奇怪……

    墨梓在一旁静静地听她絮絮叨叨,神情是少见的温和,双眸依旧清亮,却仍是一片空洞。

    四月喝一口温酒,只觉五脏六腑都暖和了起来,倚靠在墨梓的大腿上,惬意地长叹一声:“阿梓,我好喜欢你啊。”

    墨梓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半撒娇半无赖的模样,轻声道:“你尚且年幼。”

    四月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时,还尚未及笄。那是草长莺飞的日子,穿着紫色衣衫的四月站在飞花之下,眉眼已然渐渐长开,宛若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她晃荡着手上的银镯发出清脆的声响,歪着头笑眯眯地对墨梓说:“阿梓,我好喜欢你啊。”

    墨梓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将她软糯的模样刻入心中画,紧抿的薄唇压抑着胸腔狂乱的心跳。半晌,她才轻声道:“你尚且年幼,可知何为喜欢?”

    “那你等我长大啊。”四月脸上笑容未变,上前一步抱住墨梓的腰身。

    那时的墨梓未着一言,却是听到了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一声“好”。

    四月guntang的脸颊蹭了蹭墨梓衣服的毛边,抬眼认真地看着墨梓,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已经长大了,阿梓。”

    墨梓在四月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四月对此十分受用,又转移了话题絮絮叨叨了一阵,随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听到身让人清浅平和的呼吸声,墨梓知道她定是又睡着了。她将披在身上的外套取下来轻轻盖在四月身上,她的指尖堪堪停留在四月殷红娇嫩的唇前,却俨然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停顿了片刻,她冰凉的指尖在四月柔暖的唇边抚了抚,心中不由得一颤,她怔愣片刻,又无其事地收回手,好似方才隐晦的慌乱已然化作红炉中冒出来的轻烟。

    炉火静谧地跳跃,墨梓面色平静地独饮,她低垂的眼底像是藏着一条冬季缓慢流动的河流,冷冽又平静,却蛰伏着一望无际的黑暗。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破风的长啸,墨梓饮酒的动作一滞,面色蓦地凛然起来。

    四月意识模糊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披着墨梓的毛领外套,身边的篝火依旧在微弱地跳跃,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气。她抬起头望去时,正看到五六个黑衣人围着墨梓,其中一个举着刀直直朝她砍去,墨梓却也毫不畏惧地持着剑迎上去。四月耳边充斥着兵器相撞刺耳的声音,眼中却只有那个持着软剑与敌人周旋的青色身影。墨梓的剑法如她本人一般不动声色却招招凛冽带着杀气。墨梓听到不远处四月的惊呼声时,手中的动作一滞,被对方抓到空隙,利剑刺穿她的肩膀,剧痛让她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软剑。想到四月,墨梓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凝神侧耳倾听,不出片刻便捕捉到了对手的方位,手中的剑带着不可抵挡的杀气刺了过去。挟持着四月的黑衣人倒下后,四月惶恐地抬起头,看到墨梓山青色的衣衫上有斑驳累累的血迹,分不清究竟是她自己的还是那些杀手的。

    “阿梓!”墨梓身形一晃,才堪堪用剑支撑着身体,四月连忙跑上前扶住她。

    墨梓缓缓抬起手,几近慌乱地抚上四月的脸:“你受伤了么?”

    四月感受着她冰凉的手有难以察觉的轻颤,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没有没有,我们进屋,我帮你包扎伤口。”

    四月将墨梓带回屋里,小心为她将血迹斑斑的衣衫褪去之后,看到她后肩狰狞的伤口时不由得眼眶一热,略带哽咽地说道:“都怪我平时不好好练功,不能保护好你。”

    “傻姑娘,这种时候,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好。”墨梓似是轻笑了一声,清浅的声音此时飘忽得好似易散的轻烟。

    四月为墨梓包扎好之后,看到她白皙的背上布满了长短不一的伤痕,不由得咬紧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