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伐树
黑铁林。 黑色如铁的高大树木巍然伫立，一棵棵坚硬的黑树错杂分布，树与树之间的距离不远，一个个布衣身影站立，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把斧头，使劲砍伐黑树。 砰！砰！砰！ 斧声震荡，密集错乱，铁斧与黑树的撞击如同金属震鸣般，坚不可摧，一个个布衣身影气势都远超常人，但哪怕手持利斧，也只能在黑树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很显然，这些布衣身影，不是普通人，而黑色树木，也非普通树木。 黑铁林边缘，一棵瘦小的黑铁树下，一个脸庞微肿的少年持着斧头砍打树干。咚！咚！咚！斧身与树干相撞，可以看到黑铁树都在微微颤动，但树干上却痕迹近无。 烈阳高照，林间十分燥热，有几个身影忍不住停顿数息喘几口气。但马上，一道蛇鞭从远处甩来，抽在那几个人身上，啪啪几声，鞭如火烫，几个人疼痛难忍。 惨叫两声，却还是咬牙坚持，不敢停息，继续砍树。 不停，疲累，却有生机。 停下，就是鞭打至死。 趁乱眯眼喘了口气，敏锐察觉有一道目光冷冷扫来，崖默忙举起斧头做劈砍状。 斧头似是纯铁熬炼而成，其重无比，若未习武的凡人恐怕举起都颇为费力，更勿论不停歇的挥动。也只有习练武学，rou身筋骨都超出常人许多的武者才能办到。 黑铁林，是临雁殿关押惩罚犯人的地方。 黑铁树是叶落岛一大特产，后被赤羽宫练气士利用秘法大规模种植，并且定期进行砍伐送往赤羽宫，是赤羽宫所需的资源之一。但黑铁树正如其名，质地坚硬似铁，凡人不能动分毫，哪怕是武者，也只有时时以斧头震荡，破坏内部结构，才能将其砍断。 所以书剑落叶楼索性将其定为惩罚地之一，让收押的犯人砍树抵罪。 崖默回想两天前的遭遇还是感觉十分憋屈。 紫色阶梯不但封禁他的宝物力量，连前几道阶梯所得的异物也都感知不到，甚至只有先前修炼《碎碑劲》的一些rou体力量，好在死气深渊中他已经破开第二重关踏入通脉境，在凡人世界中自保倒也有余。 可……紫色漩涡却把他送到一个很不合适的地方。 他迷迷糊糊趴在草丛中近半个时辰，后来被一只素手拎起，背负着偷窥小贼的罪名被那两个女子狠狠教训了一顿，被打的鼻青脸肿。好在看他还是个不大的少年，还是手下留情，但还是将他关在这里，砍树抵罪。 摸摸鼻子，崖默嘴角苦涩。 他对天发誓，他当时真的是迷迷糊糊的，哪怕正对温泉，也没看到什么，要说真有……也只是雾气朦胧的白皙背影，根本看不清楚。而且那两个女子武艺奇高，他想反抗都不是对手。 他这算是被紫色台阶害惨了。 “小兄弟，休息时辰到了，走，去洞里休息会儿。”不远处，一个干瘦汉子抹着汗，拎着半卷的斧头走来。崖默应了声，也拎着斧头向远处的山洞走去。 布衣身影们三五成群，皆是被书剑落叶楼的五殿十三阁中“临雁殿”关押惩罚的犯人，崖默估量着差不多得有几百人的样子。布衣犯人们分成几股，分别进了各自休息的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一条石头堆砌的长廊，只能遮风避雨，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坐着或躺一会儿，环境绝不算好。 崖默和干瘦汉子也走到属于他们的位置坐着休息。 休息时辰不多，一个白天也只有两个，而现在已经是下午，是第二次休息，没有人会浪费这短暂的时间，而武者的休息大都是调息。黑铁林惩罚地虽然也给犯人夜晚休息的时间，但经历了一天的砍树，积累了一天的疼痛在夜里集中爆发，真正能睡着的没有几个。 很快，干瘦汉子酣然入睡，崖默也默默啃起守卫发放的干粮。 在黑铁林惩罚地和别处比有个好处，就是吃喝不愁，毕竟是要耗费大工夫砍树，守卫不会缺了犯人的口粮。每天吃的很饱，却又在砍树中消耗殆尽，这就是这里所有犯人的生活。 长长的隧道中，密密麻麻的人影紧挨坐着，崖默听到另一端有争吵声。 几个大汉语气森然，威胁一个精壮男子。 崖默已经见怪不怪。这是他在这儿的第三天，对这里的规则已了然在心。那几个大汉威胁的话他初次听到时感觉十分怪异，因为那些人是在威胁别人……不许反抗，不许逃跑。 黑铁林规则，若有犯人反抗，所有犯人减去当天休息时间。若有犯人袭击守卫，守卫轻伤，所有犯人打断一只腿，守卫重伤或致残，所有犯人……杀。 严苛的规则让这里的犯人们唯恐被牵连，故而对有反抗意愿的人予以威胁，甚至曾经有犯人突然偷袭守卫，却被身旁的其他犯人阻止擒住，后来更被许多人打死。 因为他一个人伤害到了所有人的利益。 崖默闭上眼睛，均匀呼吸，淡淡的风从身边拂过带来丝丝凉爽，石头长廊外很是燥热，犯人们呆在这里，倒也能获得几分阴凉。 啪！ 鞭甩惊雷，发出指令，所有的犯人们再一次涌出长廊回到原来的位置，斧头在日光下微闪光芒，一下下砍在树上，铮铮作响。 崖默持着铁斧，又一下砍在视线注视的点上。 他的灵力和妖力全都被封禁住，无法感应使用，现在只能如普通凡人般修炼，但他百脉俱通，通脉境已然达到巅峰，要说修为的话在这里所有的犯人中还处于上游。 毕竟这里的犯人，几乎都是通脉境。 修为再低一些，对砍伐震荡黑铁树用处不大，修为再高，则被关押在另一个更有价值的惩罚地，为书剑落叶楼做工。通脉境武者，是这里犯人们的普遍修为。 而之所有说在这里老老实实做工还有生机，便是这里的一条规则——砍断一树，可放出自由。 想对黑铁树造成切口，需要修炼出内力，力气内息更上一层楼，才能慢慢砍出缺口，最后一点点将其砍断。也就是突破第三重关，成为一位奇经境武者。这里的犯人中，已经有几个人突破成功，正在一点点磨砍黑铁树，离开之日不远。 要说崖默通脉境巅峰的修为，还在这里大多数人之上，但论砍树的效果，反而处于下游。 他这两天也已经找到原因，正在逐步改进。 嘭！ 又是一下砍在那个点，手中铁斧似是轻了几分，哪怕只是毫厘之差，但崖默有种感觉，他御使斧头确实更轻松了些。 《劈江刀法》。 崖默得到的第二本武学秘籍，且是御使兵器的功法，他已经研读了许多遍，当中的招式心法已暗记于心，此时便是以斧为刀，砍黑树木，琢磨当中法门。 不知不觉，日头渐落，崖默劈砍的那棵黑铁树树干上，已经有了几个相较他人深许多的斧痕。斧头震荡，敲打在黑铁树的外部，一次次震荡内部，力量激荡，也会伤害到劈砍人的经脉，一点点的积累，使得伤势越来越重，修为难以提升。 但崖默却觉得，这样一点点提升的修为，更加稳固。 《劈江刀法》共六式，包含劈砍切甩等诸多动作，崖默此时便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一次次劈砍在某一个他注视的点上，斧痕慢慢增多，渐渐加深。 不远处，干瘦汉子看到这一幕，摇摇头。黑铁林惩罚地的犯人众多，当中不乏强者，而用斧头习练自己的武学，不是新意，许久前便有人这样做，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砍树的速度确实加快，可同样，反震力也急剧增强，对经脉的伤害更大，难以恢复。 久而久之，这样做的犯人也就不多，毕竟经脉是武者的根本，不容出错。黑铁林惩罚地的犯人们更愿意老老实实的一次次劈砍，总有修为突破恢复自由之时。 天色渐黑，距离夜晚休息已经不长，哪怕明知休息是经脉疼痛爆发的开始，许多人心中还是松了口气，如此永不停息的砍树，对他们的身体，对他们的意志，都是一种严苛的考验。 天空，乌云起，轰隆一声，雷电闪过，乍然白亮，却没有下雨，没多久，乌云渐渐消散。 呼呼~星空群星闪耀，大地上也开始吹起一阵阵寒风，缕缕风起穿过棵棵黑铁树，有些阴冷，有些刺骨，好在砍树的犯人们都是武者，且使力不休，身体发热，倒也不惧寒冷。 但，第三天的现在又被这股风吹到，崖默却不知为何楞了一下。 动作一停，马上被发现，守卫毫不留情，蛇鞭抽来。啪的一声打在皮肤如火灼，崖默倒吸口冷气，忙又动起来，斧头一下下砍在黑铁树上，留下一条条淡淡的痕迹。 手中不停，一遍遍演练“刀法”，崖默却有些走神。 他突然想起来不久前看到的臬神锋。 她当时御使的那股力量，似乎就是一种观之无形却利如刀锋的奇特力量，是他之所以相信盲老人来这里的那种力量。他此时已经习惯砍树，反而又清楚记了起来。 说起来，他走过的一个个阶梯，无论是赤色橙色等阶梯，还是现在的紫色，都是那位风神所设，且他已经察觉这似乎……更像是一种“传承”。 “风神”的传承，他这个接受传承人，对“风”反而没什么感受。 仔细回想，上次奇异的御使出“风”的时候，还是在枯楼寨，和那位风皇前辈一起时，他指点自己不知怎的就杀了好几个武者。而等进入九色阶梯后，他就一直用灵力和妖力，反而对那种力量陌生了。 这种无形却很神秘的“风”，既然风皇前辈，臬神锋都能御使，那他——风神的传承人，为什么不行！ 砍树的速度逐渐放慢，远方监督的身影注意到这一幕，眼神微闪还是没出手，毕竟已经接近结束，而且那少年是所有犯人中最小的一个，倒是不太好下狠手。 黑铁树下，崖默仔细回忆。 他记忆很好，所以当初盲老人和他说的话他现在还能想起，那应该是“风无相，力如疾风，心化神……”一字一字，在心中流淌，而先前的赤橙黄绿青蓝六色阶梯中，明明没有对这种“风”的直接感受，但一幕幕画面闪过，崖默却觉他似离这种“风”越来越近。 风，本无拘束。不懂的时候，永远都只是身边拂过的微风，可当你能掌控它，它就是无处不在，迅疾凌厉无比的力量。 咚！咚！咚！ 斧头一次次劈砍在黑铁树上。 远处。一个气息收敛，却威慑所有犯人不敢外逃的身影盘膝坐在一处高楼，俯视所有的犯人，这是一位已经达到日曜境巅峰的武者，真正让犯人们不敢冒犯。 她是整座黑铁林的守护者。 突然，不停歇的斧声中有一道奇异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向下看去，星光缭绕，视线所在，看得清楚。一棵瘦小的黑铁树下，一个脸庞微肿的少年，如普通樵夫伐树般，斧头劈入树中近半。 一斧砍下，伐树近半！ 可，那是黑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