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神相
九色阶梯如玉石,晶莹剔透,静呈万千缤纷。 高台周围幻化万物,如一只洞彻万物的眼眸,悄然观察着万界变化,众生兴衰,时光交替。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太久,连这普天苍生,也快忘记。 众仙诸神,还有多少? 当那一刻最终到来,一切是否又值得?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纵然法力通玄,神威憾世,纵然不死不灭,静观时光,此时,又有多少存在能真正明白坚守的意义。 三界在,我在。 竹板上,两盏金玉灯杯安放,风神随手一抓,取出那壶伴他度过无尽岁月的琼酿,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法力流转,又将其拂回。 前路漫长,不知何时而战,这壶酒,还能给他些慰藉。 既然不动用自己的私藏,那只好于此地取材了。 法眼一瞥,扫遍众星万物,随手一点,星光璀璨,一滴滴清液如含银河,自入杯中。风神满意点头,这倒还算合礼。 踏踏踏~ 脚步声从身侧传来,向下看去,大地与天空的距离中,九层奇妙阶梯贯通阴阳,一位少年从最下层阶梯,一步一步,越来越坚定。 见少年在一步步中变化,风神忽的平静下来,一双神眸透过那身影不知看到什么。 踏过紫色阶梯,黑色光芒悄然隐没,少年便要一步踏入高台之中。风神忽的叹了口气:“罢了,穹,这样总该够了。” 苦笑着摇头,法力轻指,还是从那壶酒中取出两滴各自飞入两盏金玉灯杯中。 我在,三界在。 招待后辈,总归是要聊表心意。 一道虚幻光影掠过,背生双翼的巨龙环绕而过,似有龙吟震荡,猛然腾空,身影流转,不知消失在何方。 …… 崖默睁开双眼。 目中,没有想象中的缤纷万象,也没有初入这座宫殿时的红尘繁华。有的,只是竹板,盏茶,这是与他想象颇为不同的见面。 风神笑眯眯挥手:“过来过来。” 崖默也就过去了。 金玉灯杯中,清液玄妙,一口饮下,仿若有无数清流洗涤全身,直通阴阳,清流如金龙玉凤,翱翔静鸣,在心间演化中一个自在世界,幻影如光。 一口酒,尝遍四方清明,八方自在。 “好酒。” 崖默赞叹,只此一口,便知世间再难寻觅如此美酒。 风神嘴角轻勾,颇为得意:“当年我等四部与烛龙大神并肩而战,难得一胜可也收获颇多,这琼酿便被我抢先藏起,火神还要和我争抢,可笑,论速度,纵观三界又有几人可与我比肩。大战再临,他也只能沉起脸装装样子,我才不管他,哈哈。” 崖默挑挑眉:“那他一定很生气,以火为名,脾气应当很火爆。” 风神叹口气,颇为无奈。 “可不是,就因为这件事,最后大军撤退时,他和我赌气,一定要留下掩护。这家伙明明是火神,本应和水神去闹,却总是和我过不去。好在……火焚星空,万邪退避,他终究还是完成任务。只是这家伙现在,应当过的不怎么样。” 风神眼眸深邃,轻轻闭上双眼。 “他一定很强,而且很伟大。” 崖默放下酒杯:“您说,三界?这我倒真没听过。” 风神将杯中佳酿一口饮尽,悠然道:“三界,那是很久前的称呼,现在它叫什么,在哪里,没多少人能说清。你这后辈不要多问,该你知道的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别人告诉你终究不是自己的。” “说来,前些年你到这里,也算是你我的缘分。” “三界的恶习,前辈遇到后辈,总是要给些好处。罢了罢了,破财消灾。那位还在,这规矩还是要守一守。” 风神起身:“乖乖把酒喝了,我送你一个造化。” 崖默忽的一笑,举起金玉灯杯将酒一口饮尽。佳酿入口,散入身躯,不知消失在何方,深深呼了口气,崖默来到风神身旁。 自高台上看,九色阶梯如九座巍峨无比的山峰,一山托起一山,直入天际的高台中。 那一阶先前莫名消失的黑色阶梯便在两人脚边,风神看了眼最下方的白色阶梯,望着天际微微点头,随即一道法术打入黑色阶梯,或者说黑色巨山之中。 咻!咻!咻! 黑色巨山烟雾缭绕,骤然沸腾,一道道黑色细小气体飞出,万花缭乱,聚于高台。幽深无芒,一滴滴融合,化为一枚巨大神秘的字印。 风神细细雕琢字印,徐徐道:“好苗子不能长歪,更不能浪费,尤其是现在。” “我给那头小铁猴经文想让你日日诵读,可毕竟三界已不在,那位大人也不知身在何方,无法感应,这最先一笔,还是要我亲自书写。” 皱皱眉,想起曾经的模糊,风神有些不确定:“应该……是最先一笔。” “九神梯的事不要多问,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一定说。” “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那都只是一小段路程。” 风神看向崖默:“妖族强者极多,可和我比肩的妖神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那几位大人,你的起点选择妖族,在我看来也还不错。” “但,细细琢磨……总觉得还差了些。” “所以我将你唤来。” 风神望向天际。 风,自天上来。 吹过高台,拂过金铠少年,一道道神秘莫测的幻影自其体内飞出。 赤色血滴,橙色印记,黄色沙粒,绿色树叶,青色之心,蓝色虚针,紫色星芒。七色光芒在高台上映射,缓缓流转,散发着神秘莫测的光辉。 崖默诧异。 风神叹息:“后辈啊,你还太稚嫩,这些力量给现在的你会失控。而且,纵然靠此称霸此域又如何,池塘泥鳅罢了,不能让它将你囚禁。” “今日,我为你塑造一尊神相。” 在崖默怔怔的目光中,风神以指为笔,勾画万星。 赤色血滴轰然爆裂,化为数不清的血滴,化入巨大字印中,潺潺而流,一幅仿佛人体脉络却复杂不知多少的奇异图案出现在半空。 赤血万流,为血! 橙色印记升腾,化为一股股橙气融入巨大字印图案中,数不清的玄奥符文浮现,分解融合,演化再现,如含天意。 橙气万丈,为气! 黄色沙粒蕴生苍茫,一粒粒黄沙飘飞,自在悬浮,闻令而动,填入巨大字印中,从最细微处化为滚滚山海巨力,筋骨具现。 黄沙万点,为骨! 绿色树叶……为身! 青色之心……为心! 蓝色虚针……为眸! 紫色星芒……为力! 高台上,风云变幻,甚至演化出一片璀璨星空,七色光芒时而轰鸣,时而无声,在一个个时空中流转,超脱因果,在创造和毁灭中再成,恐怖的力量隐隐轰鸣。 万物无声。 这是……神的威能。 一具沉睡的神相悄然出现,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如神,照耀星空,神相似无穷大,又如苍茫一粟,若隐若现。
一把黑白小剑静静躺着。 神相就在不远,仿佛触手可及,崖默心神颤动,感受着这种血脉如一的感觉。 他明白,这……就是他。 风神并指轻点,虚纹波澜。 神相消融,化为一道绚丽之风,融入崖默身躯,一瞬间,崖默视线变得无比斑斓,惊觉这方世界无比美丽。 可,只是一瞬。 波纹消失,万物如初。 崖默怅然若失。 风神道:“我为你塑造的这尊神相很稚嫩,却与你同在,当你可以直面星空之时,这尊神相,也就为……神。” “这,就是我送你的造化。” “毕竟,未来如何,谁能说得准?” 风神坐回竹板旁,崖默细细感悟,却没有什么变化,便也坐了回去。 这变化,对他……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他本就无法动用这些力量,曾经是,现在也是,风神将他每一色阶梯的收获融合,化为一尊“神相”,也许,对他而言更为适合。 力从微末,这道理,他已经明白。 星空中群星闪烁,风神微微抬头:“我要提醒你,存在的越多,以后需要面对的就越多,这些,九神梯中你该有所体会。” 崖默沉默,想起九色阶梯中的种种。 苍茫黄沙中的万景,死亡深渊中的生气,时空长河中的画面,那道自天而降的白光碎片,那个星空中的身影,那些…… 林林总总,好似世间万象。 这一场突然的旅程,他已经收获太多。 这也许,本就意味着将来的不平,但那又何妨?路在前方,他非凡间少年,不平,不甘,不当,他都会逐一看过。 他,非凡人。 他,是妖。 …… 风神眼神温和:“我话说的有些快,不过你明白就好。风本无相,我很少这么认真的去交代一件事,不当之处,后辈你见谅。” “风本无相?” 崖默抬起头。 风神平静道:“本来便如此。” 崖默微微笑,眼神炯炯,突然想起一事。 “风神,我先前听说,你这里有一面‘照世神镜’?” 风神一怔,笑道:“现在没有了。” “嗯?” “那面神镜是我为你暂借而来,在你入白神将界后,就已经被取回。关于这件事,你现在不要乱打听,嗯……很复杂。” 崖默心中一跳。 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大,他见到的可能还只是沧海一粟,那些奇异的风景,壮阔的景色,还是要等以后去看。 一步一景,如九色阶梯,倒也精彩。 风神端起空荡的金玉灯杯:“你既已来了,那此事倒也罢了。” 微微晃动,空空的酒杯中渐有幻影,如同一座微型之海,海底,一大两小三头巨兽逍遥游荡,轻轻吹起,一股冷风吹去。 三头巨兽翻了个跟头,却已不同。 拂去凡躯,蜕变血脉。 崖默看得颇为羡慕,风神放下酒杯:“你以后见到它们,另有一番缘法,不过那便和我无关了。” “还有这两人,枉送性命,今日便还你阳寿。” 风神手指探入竹板,阴阳两色交替,夹中两个小小的身影。两道身影懵懵懂懂,在阴影中一片茫然,风神随手一拂,竹板平洁,烟云消散。 大殿外。 白衣女子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