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命运
青州城。 枫树的叶已在众人不经意间由暗绿蜕为了橙红，在黄昏下被衬托的更透出几分璀璨的金，偶来的一阵晚风，带走了枫树上仅存的几片红叶。那红色枫叶在晚风中飞舞，盘旋，最终迎来谢幕，散落在街道和屋顶之上，空气中洋溢着nongnong的秋意。 在街道的转角处，一个孩子正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他的手中捧着积落在街道上的那厚实枫叶。 “嘿！” 他扬起了手中的枫叶，满心欢喜的看着它们飞舞在空中，这样的动作他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千屈，别玩了，先生找你呢。”门内走出来一伙计，蹲下来对千屈说道。 “哦。”他拍了拍屁股，跑进了门内。 看着千屈欢跳着的背影，伙计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好像连门上的济世堂的金字牌匾都更亮了一些。 “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应以辛温解表为主。生姜六钱、红糖六钱，煎汤分三次服用。”公孙先生给眼前的妇人又号过脉才继续说道，“你这风寒并不厉害，不必太过惊吓自己，回家好好调养。” 妇人听完这话，脸上才见了几分笑意，长舒了口气说道，“那谢过先生了。” “不用。”公孙先生随即抱拳还礼，将妇人送出了诊室，却不想妇人才刚刚迈出大门，便听千屈“哎呦”一声，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呦，真壮实，这是谁家的小孩啊？”妇人弯腰捏着千屈的脸蛋问道。 “见笑了，正是犬子。”公孙先生闻讯出门说道。 “哦。原来是先生的儿子，长的真讨人喜欢。”妇人笑了笑，又在千屈脸上捏了一下，“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啊。” “哦，知道了。”千屈睁着一双大眼睛点着头认真的回答着。 “好了千屈，进来吧。”妇人离开之后，公孙先生才挥了挥手将千屈唤进了济世堂内，“屈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公孙先生问道。 “嗯……不知道……”千屈歪着小脑袋想了会儿，如实的回道。 公孙先生见状呵呵一笑，摸摸他的头说道，“屈儿今日就五岁了，从今天起跟爹爹学些医术，好不好？” “嗯……学医术干什么啊？”千屈问道。 “治病救人呐。”公孙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的坤泽啊，好多人受伤，生病，只有学好了医术，才能为他们缓解病痛，帮助大家啊。” “哦，那我要学，将来像爹爹一样帮助大家。”千屈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别样的严肃，公孙先生会心一笑，伸手轻轻领起千屈的小手，“跟我来药房，爹爹教你医术。” “我认识千屈草，”千屈率先说道，而公孙先生则是失笑道，“是啊，那可是你的名字，不过今天爹爹要教你的可不只是认识草药。” 当夜。 “看病。” 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济世堂外传来。 公孙先生听有病人上门，便摆手示意千屈先行离开，这样的情况千屈也经常遇到，便没怎么在意，随即独自跑到后院玩耍去了。 而待千屈走后，公孙先生便开门迎出，可不想开门之后一见那人，他便是不自觉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公孙先生才打量起来眼前这位要看病的病人。只见他身着一套宽大的黑色长袍，头戴斗笠，从头到尾遮了个严严实实，高悬的月光余辉刚好从门外照进，落在他的背上，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位……是身体有恙？”公孙先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先生能医什么病？”那人一句反问，随即侧身走过公孙先生身旁，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公孙先生显然没遇见过这样的病人，一时之内竟有些不知所措。 “嚯嚯，说笑的，公孙墨妙手回春，在东华无人不知，老朽也是慕名而来。”那人斗笠依旧未摘，但闻声却是带有笑意。 “先生试试脉？”他说罢，随即一把拉开长袍的袖子，露出里面那枯瘦的小臂。 “……是。”公孙先生不知为何，气势上似已输给此人，他舒了口气点点头，将手搭在那人腕上，屏气凝神的感受着那人的脉搏。 “嗯？”片刻后，公孙先生眉头紧锁，一声轻疑。 “是不是，没有脉搏？”那人怪里怪气的问道。 “的确……”公孙先生点了点头，他生平从未遇过此种怪事，眉头已然拧成了一团。 “原来大名鼎鼎的公孙墨也说不出这是什么病啊。”那人猛然起身，讥笑道，“看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就当公孙先生一脸难色，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那人突然身影一晃，枯瘦的手便已经掐着公孙先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你！”公孙先生双手吃力的想从将扼住他脖子的手里挣脱开来，可那枯瘦的手上所含的力道却远非公孙先生能及。 “若不想死，活下去的机会只有一个，跟老朽离开这儿，从此以后跟随于我。”那人说罢松开了手，公孙先生才得以气喘吁吁的落下地来。 “阁下究竟，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医者仁心，何苦又要枉造杀孽……”缓和过来一些的公孙先生质问道。 而那人对此却是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的坤泽，死的人还少吗？你又救得了多少，公孙先生，你自己说吧。” “我……”公孙先生无言以对，渐渐将头低了下去。 半饷过后，公孙先生才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要做的，便是证明你是错的，无论你说什么歪门邪道。” “嚯嚯嚯，大可一试。”那人笑道。 “我去和堂里伙计说一声，收拾收拾东西。”公孙先生说罢，那人却诡异的一笑立即道，“不必费心了，跟老朽走就行了。” 说完这话，那人一把抓住公孙先生的衣服，竟然就一跃飞出了济世堂。 “这，这是！”还由不得公孙先生惊讶，他们便已经飞至了青州城上空，此刻那人带着公孙先生正飞于天上，公孙先生慌乱间见到那人口中发出什么指令，随后霎时间，青州城外魔物怪嚎声一片，无数的魔物顿时攻进了城去，一时间内城内哀嚎不断，原本安详的夜色被瞬间被打破。 “魔物！”公孙先生喊叫的工夫，那人已掠着他急速远离了东华。 此时，千屈正着随着奔逃的人潮不知去往何处，他们在城内四散逃逸，正如秋日里飘散的枫叶。 “爹爹，爹爹！”他哭喊着，可没人应答他，唯有魔物骇人的声音，人群哀鸣的叫喊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逃，只有逃，他再也不需要学习医术了，他的家没了，那个青州城就在他的背后被毁于一旦，不知什么时候，千屈已是孤零零一人，跑到了青州城外的小丘之上。 半年后，郊外。 一只野狗正得意的衔着今天早上从路人那儿抢来的战利品，向自己的窝内跑去，可是在它到那儿之后，却发现走时还好的小窝内，现在竟已围了一群衣衫残破的小孩。 “呜～” 它嘴里不断发出警告的声音，想赶走抢占它窝的那些人，可它却怎么也没想到，那群孩子竟丝毫不怕它，而为首之人更是一把夺过它口中的rou，带领众人跑没影了。 “哎呦。” 那孩子只顾着快跑，可脚下发软，一步没站稳便摔倒了。 “没事吧？”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那小孩抬头一看，一个儒雅的男子正笑着看着自己。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小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着手上的rou，并将众人拦到了自己身后。 “这rou脏了，不能吃了。”男子继续说着。 “可我们……饿……”小孩看着身后那群面色发黄的少年，他们都是这片无人管的孤儿。 “你叫什么？”男子温和的说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恶意。 “千屈……”小孩犹豫了半天才说道。 “跟我回家吧，那里有吃的。”男子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说道。 “家？”小孩楞住了。 “对，家。” 之后，那些孩子跟着男子走了好远，才进了一座城墙十分高大的黑色之城。在街道上，男子牵着小孩的手，人们都笑着跟男子打着招呼。 “到了。”他停下了脚步对小孩问道，“认识那四个字吗？”他指了指墙上的牌匾。 小孩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凌云书院。”男子说道，“以后，大家就住在这儿，好不好？”小孩看着男人微笑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