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不平
陈夫人一脸憔悴地坐在厅堂之中,两个儿子坐在下首,顾承明手持茶盏,半晌都没有动作,而弟弟顾承信则是有些忿忿地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口中道:“母亲,这事情好没道理!交趾人要报复护国公府,白白拖累了阿姊,他们家不但不觉得愧疚,反倒百般冷待,如今连下人都敢给我们脸色看!” 顾承信发脾气是有原因的。 护国公府的周秦与顾家的顾莲菡一同被伪装成婢女的芙蓉所伤,周秦的伤口大且深,毒性也较重,顾莲菡的伤口虽是较小,却也是一般中了毒。 顾莲菡娇养长大,又性子喜静不喜动,连出门都不多,身子自然较弱,也扛不住伤痛。每每毒发,都哭得撕心裂肺,在床上滚成一团,以头抢地,直呼不想再活。 顾承信听说护国公府为了给周秦止疼提气,以延胡索、田七、野山参等物特制了一批药丸,便去同药房索要,谁知管事的却说什么药丸极少,已经全数供给了周秦,再无所剩。 想想也知道,这仅是推辞之言。况且,一样都是中了毒,为何旁的药都是一人一份,偏生这一类,就只有周秦的份? 顾承信被当场拒绝,脸面没处挂,气冲冲地走了。 不多久,周延之亲自送了些药材过来,解释说药丸确实已经用完。 顾承信觉得更丢脸了,似乎对方的行为是在嘲笑自己小气巴拉地盯着别人家的东西不放。 他仔细回想徽园之中发生的事情,觉得jiejie分明是被周秦拖累,可出去外头,无论喝茶吃饭,京城的闲人却众口一词,认为是“护国公府那一门姻亲”没有成算,不成规矩,这才让交趾jian细混了进来。 顾承信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要站起来驳斥他们,可都被身边的人拦下。 街头巷尾是搞不清楚“护国公府那一门姻亲”姓甚名谁,是以都是口头说说,而在知道顾家与周家关系的官宦圈中,又将如何看待自己一家。 他深觉顾家吃了大亏。 交趾人盯上了护国公府,无论如何都会找机会来报复的。就算没有顾家,也有张家、李家。看看承恩公府,他们那里没有生人了吧?可承恩公田炳一样被人设法惊了马。 顾家才是无妄之灾! 不但jiejie顾莲菡被殃及池鱼,家中还要受千夫所指!好似换一个人就能分辨出路上的人牙是好是坏,换一家就能早早发现那芙蓉有不对一般! 哪有这种道理!! 顾承信越想越气,忍不住就冲着母亲、哥哥抱怨起来。 陈夫人没有喝止他。 倒是顾承明皱着眉头说道:“噤声!也不看我们现在住在哪里!” 顾承信动容道:“大哥,你看看阿姊如今的样子,都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你不说,我不说,阿姊就能好起来了吗?你出去外头听听,我们已经被人传成什么样了!以后哪里还有人敢同我们家来往……”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就大了起来。 陈夫人终于忍不住道:“你也小声些,莲菡还在隔壁,好容易给她喝了安神药睡下了,被你吵醒,又要喊痛。” 她把两个儿子打发走,让他们好生在家念书,不要出去外头乱晃,这才回了卧房。 陈夫人坐在妆台前,心乱如麻。 芙蓉怎么可能会是交趾的细作! 她无数遍回忆起当日在客栈中遇到那名牙婆的场景,怎么都找不出其人行事上的问题。 京都府已经派遣衙役去寻那名牙婆了,也正在调查芙蓉的背景身世、个人情况。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她心中有着三分愧疚,到了现在,愧疚也已经被外人的指责给耗得干干净净。 顾家好端端外放做官,也不曾招惹什么人,不过借护国公府的地方住上一阵子,借个势,怎么就会这么倒霉! 莲菡小小年纪,未曾说亲,就中了那样厉害的毒,还不晓得能不能好起来。如果不是被护国公府连累,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当日不住在护国公府,也不会被交趾人盯上,也不会被借刀杀人,更不会把自己拖下水。现在不仅儿女亲事难寻着落、丈夫差遣毫无头绪、顾家更是在官贵圈子里扬了名,偏还是不好的名声。
而女儿的性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想到顾莲菡毒发之时,哭得肝肠寸断,咬着枕头撞墙的模样,陈夫人心都碎了。 她抚着头,想了半日,换了身衣裳去找赵老夫人。 老夫人在正堂,她跟着丫头走了进去,却发现堂中不仅有赵老夫人,还有周延之。除了二人以外,又客座上又坐了三个中年人,穿得都很普通,而立在堂中的还有七八名侍卫模样的人。 见她进门,堂中十几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陈夫人上前几步,先给赵老夫人问了好,又做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问道:“这是?” 赵老夫人这些日子也已经瘦了一圈,好在精气神没有灭,依旧撑得起场面,她给陈夫人介绍道:“这是朝中的官人。”又对着那几名中年人道,“这便是你们要找的顾家的夫人。” 陈夫人悚然而惊。 赵老夫人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种场合中,她不介绍对方的姓名,只草草以“朝中的官人”来代指,这些都是什么人,大概也能猜到了。 她局促地冲着几人行了一礼,几人均回了礼,领头一人道:“正巧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夫人,不知您现下方不方便?” 陈夫人从小腿处开始泛起了鸡皮疙瘩,一路攀上背脊,她嗓子里痒痒的,咳了两声,转头看了赵老夫人一眼。 赵老夫人道:“不如先坐下来聊一聊,有什么问题,一并问清楚了。” 那领头之人苦笑道:“老夫人,您便不要为难我了。不请她去我们那,已经算是给您府上面子了。”又四处看了看,道,“便请到厢房来吧。” 陈夫人心下惶恐,不明白对方想要问什么,只得随着进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