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昭明密室
叶川回到客栈以后，问店伙要了笔墨纸砚，上楼招呼苏灵道：“师妹！来帮个忙！” 苏灵闻讯来到叶川房中，将他正在铺纸，问道：“师哥，你要写信么？” 叶川笑道：“你先别问，帮我研墨。” 苏灵应了一声，上前帮手，叶川一边回忆，一边摸索，慢慢将“鳄鱼剪”的大致形状画了出来，苏灵虽然内向，却很聪明，看出这是一架机关的样纸，便道：“师哥，这不是收割用的机器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叶川便将早上的经历说给苏灵，苏灵略一沉吟，道：“抛开赌局不说，这种机器既能方便当地百姓，又能给我们带来合理收入，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你这图样太过简单，想要真正造出来，还有一定难度。” 叶川道：“这张不过是总图，每个部分还有详图，我需对照着总图将这机器逐步拆开来画，可要花上好些功夫呢！” 苏灵道：“左右也没什么事，我便陪你一起参详参详。” 叶川笑道：“得了师妹助阵，那便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最好不过了！” 当时在空明谷中，叶、苏二人都看了不少著述，虽然二人各有侧重，但偶有疑问向宋应星请教时，两人都是一起听着，因而对互相所学都有了解。叶川对这机器的很多细节之处记不起来，两人索性就重新设计，力求各个部件简单，牢固，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晚上，两人粒米未进，也没觉得腹中饥饿。 等到叶川将最后一个部件的图纸画完，才发现窗外已经暗了，二人不由相视而笑，收好所有图纸，一同到楼下去叫些饭菜来吃。 吃过了晚饭，叶川忽然道：“师妹，我又想起《天工开物》中的一件有趣事物，咱们一会儿着手做一个，好不好？” 苏灵道：“自然好，但眼下没有物料，如何做得？” 叶川道：“用不着多少东西，一双筷子，几张宣纸足以！” 二人回到楼上，叶川运起内力，双手一搓，将两只筷子搓成了数十条细木条，搭成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架子，顶部中空，用宣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底部收拢，用两根木条十字交叉，当中穿了一根蜡烛，苏灵见了，隐约猜到这是何物，问道：“师哥，你做的是孔明灯么？” 叶川道：“今天是中秋，咱们一会儿到凌河边上走走，将各自心愿写在灯上放飞了，你看怎样？” 苏灵心头一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叶川问店伙讨来一个箱笼，将孔明灯，火刀，火石，笔墨等事物一并装入其中，随即动身出门。 明月高悬，夜风送爽，两人在河边漫步许久，来到一个开阔之地，叶川将孔明灯取出，点燃底部的蜡烛，与苏灵两人各自一边，一手拖着灯架，另一手执笔题字，叶川写下的是“天下清平”，苏灵的则是“良人安好”。 灯内的空气受热膨胀，隐隐生出上升之力，在两人之间微微摇晃，两人隔着孔明灯相对而立，虽然看不见对方写下的心愿，却能瞧见对方的脸庞，叶川望着微光映照下的苏灵，竟有些痴了，苏灵与他目光相对，终于不再躲闪。 又过了一会儿，孔明灯的升力已经足了，若不用力，几乎难以拉住，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双手，孔明灯得了自由，猛然向上一跳，继而减缓了速度，稳稳地向上飞去。 二人望着孔明灯越升越高，忽然见到另一处也升起了一只，苏灵喜道：“师哥，你瞧，那边也有人在祈福。” 话音刚落，又有五六只孔明灯升了起来，叶川笑道：“看来这里也有中秋燃天灯的习俗，咱们的灯有伴儿了。” 没过多久，屋檐下相继升起了各式各样的孔明灯，圆的方的，红的黄的，近百只一同向上飞去，场面十分壮观，叶川仰望片刻，不由叹道：“哎！相比之下，我们的灯就有些简陋了……” 苏灵拉住他手，低声道：“但是那灯是你亲手做的，上面又承载了我们的心愿，在我心里，它比所有的灯都好看。” 叶川心中一暖，紧紧攥住苏灵的小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二人就这般十指相扣，偎依在一起，望着这诸多灯火消失在天幕尽头。 梁照白那日在太清殿中夺取昭明剑后，立刻易容改装，将昭明剑用黑布缠起来，火速逃离京城，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奔波，终于在中秋这一天赶到了潞阳。 潞阳城位于SC境内，距离千机谷不远，沈默在给梁照白的最后一封密信中指示，无论夺剑成功与否，事后都要到潞阳的“天福居”来，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中秋节不设宵禁，城中百姓大都在户外祈福赏月，梁照白入城以后，不敢停歇，向人问清了天福居的所在，策马扬鞭而去。 大街上热闹非凡，屋子里自然冷清，天福居中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值夜，那人不住用手指敲着桌子，眼看便要睡着了。 梁照白停了马，带上昭明剑，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那伙计见他来的匆忙，不由得吓了一跳，困意全都不见了，站起身来，结巴着问道：“大……大爷是要住店？” 梁照白走到柜台跟前，将黑布缠着的昭明剑拍在桌子上，低声道：“我是赵飞白，去叫等我的人，快！” 那伙计一愣，脸上的憨态一扫而光，快步转身进入后堂，不多时，一位白衣少年迎了出来，见了“梁照白”，张口便道：“大师哥，辛苦你做了五年道士，今天终于可以叫回自己本来的名字了。” 赵飞白见他谈吐间悠然自得，心知千机谷多半已经被沈默拿下，道：“辛苦一些倒不要紧，只是多年未见师父，心里十分挂念。” 那白衣少年正是左飞庭，左飞庭嘿嘿一笑，目光落在赵飞白手上，道：“大师哥，恭喜你又立新功一件！” 赵飞白道：“少说几句嬉皮话儿，向师父复命要紧！” 左飞庭也知他急着将昭明剑交到沈默手里，便不再与他说笑，吩咐那伙计准备两匹骏马，趁夜向千机谷进发。 二人只顾打马赶路，也不交谈，等到天蒙蒙亮时，终于到了千机谷谷口，值守的火麟堂弟子见左飞庭带了一个生人回来，知道是昭明剑到了，大喜之下，连忙放行。 赵、左二人穿过外谷，将马匹停在驰驹坪，步行进入内谷。径直来到主殿千机宫，入了殿内，叫一名侍女进去通报，不多时，柳飞卿却先到了，赵飞白微微一怔，既而笑道：“五年不见，师妹已长得这般高了，人也越发漂亮了。” 柳飞卿道：“师哥净说些哄人的话，我高是高了，几时变得漂亮了？京城中美女如云，师哥呆了那么久，只怕早就看得腻了。” 左飞庭道：“师姐，你别不知足，大师哥刚刚见了我，可没夸我高了俊了。” 赵飞白道：“你还好意思说？那天你扮成叶川的样子，大闹太清殿，我着实捏了一把汗。” 左飞庭笑道：“是了，大师哥几个月前已见过我，却没见着师姐，我不该吃醋。” 柳飞卿道：“好了！咱们几个有话以后再说，师父快要到了。” 话音刚落，血麒麟、血凤凰二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三名弟子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跪下，齐声道：“弟子见过师父、师娘。” 血麒麟“嗯”了一声，道：“飞白，你回来了。” 赵飞白将昭明剑双手呈上，道：“是！徒儿幸不辱命！” 沈默走至跟前，将昭明剑接了过来，解开上面缠着的黑布，轻轻一拉，将剑刃抽出半截，对着阳光端详起来。 朝阳初升，晨曦微凉，昭明剑剑身上折射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血麒麟沉默许久，忽的探出一口气来，道：“十八年了……” 众人心知他想起往事，谁也不敢发声，又过了一会儿，血麒麟唰的一声将剑鞘合上，道：“飞白，这些年苦了你了。” 赵飞白道：“能为师父效力，徒儿高兴还来不及，何来苦字！” 血麒麟点了点头，又道：“飞卿，飞庭，召集左右使者，五大堂主！” 柳飞卿，左飞庭二人领命而去。 习武之人，大都起的较早，昭明剑到手的消息一经传开，不少教中弟子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聚在千机宫前面的广场上，议论个不停。 左使杨峥，右使冯不空，青麟，赤麟，火麟，金麟，风麟五堂堂主先后来到，朱逢城，段长生和徐丹阳三人见了昭明剑，无不露出贪婪神色。 血麒麟待众人到齐，说道：“我教青麟堂弟子赵飞白，在太清殿中蛰伏四年有余，终于不负众望，为我圣教夺回昭明剑，今日八月十六，恰逢黄道吉日，就此开启昭明密室，请出传国玉玺。” 众人皆道：“恭喜宗主！贺喜宗主！天佑我圣教复兴宋室，一统河山！” 血麒麟道：“烦请金麟堂朱堂主为我们带路。” 朱逢城这时早已忘了丧子之痛，脸上容光焕发，上前应道：“谨遵教主之命！”分别朝徐丹阳、段长生二人使了个眼色。 其实昭明密室就在这千机宫的底下，入口正是厅内的正坐，血麒麟入驻千机谷以后，自己先后去探视了不下三次，但眼下教中各位首脑都在，他身为一宗之主，不好亲自动手，便叫朱逢城代劳。 段、徐二人一左一右，同时触动屋内的机关，正北的主座缓缓缩入墙壁，露出了一个方形入口，朱逢城腆着肚子，率先钻了进去，血麒麟手提昭明剑，大步紧跟，众人随之鱼贯而入，石阶之下，备有火种、火炬，赵飞白，柳飞卿，左飞庭三人各自拿了一把，为众人照明。 兜兜转转过了几个回廊，终于来到一间开阔的圆形石室，石室当中，立着一根半人多高的石柱，上下共十二层，每层四周刻着形式各异的图案，正前方便是精钢打造的库门，众人将那石柱围在中间，朱逢城道：“宗主，这石柱便是金库的锁孔，上面的石刻成为‘乾坤锁’，由十二道锁盘组成，由上到下分别对应昭明剑剑柄上的十二个图案。” 左飞庭道：“剑有正反两面，如何分别？” 朱逢城道：“左少侠不必心急，这昭明剑想必你还没瞧过，它的剑刃并非完全对称，而是一面平整，一面带齿，只需将带齿的一面对准库门，从这石柱顶端的缝隙插入，再一一对应转动锁盘便是了。” 左飞庭道：“鲁通这老家伙设计的玩意儿果然精妙！师父，徒儿请命替您去解了这乾坤锁，请师父赐剑！” 血麒麟略一点头，将昭明剑托出，左飞庭将手中火把递给朱逢城，双手接过昭明剑，来到石柱跟前，刚欲拔剑，却听朱逢城道：“等等！” 左飞庭皱一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朱逢城道：“昭明剑插入以后，方可拨动锁盘，拔剑即为开锁的指令，但若是不小心拨错了，嘿嘿……本月之内金库库门将锁死，下个月才能开启，若是下一次又拨错了，便会引发金库内的强酸和炸药，财宝和玉玺都将毁于一旦，左少侠，千万小心！” 左飞庭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多谢朱堂主提醒！” 血麒麟道：“飞庭！” 左飞庭浑身一颤，回身道：“师父！” “大胆去做便是。” 左飞庭抱剑道：“是！”回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将昭明剑整个拔出，用带齿的一面对准库门，从石柱顶端的缝隙中缓缓插了进去。 随着昭明剑一寸寸深入，石柱中不停传了“咔哒”，“咔哒”的机括声，待到昭明剑奇柄没入，又发出一声脆响，似乎内部的活齿已经跟剑齿牢牢咬合在一起。 左飞庭拿回火把，依照剑柄上的图案，层层向下拨动锁盘，转到第八个的时候，已然满头大汗。 石室之中，除了拨弄锁盘的声响，再无杂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石柱，生怕左飞庭出了什么岔子。 左飞庭拭去脸上汗珠，再度向下拨动，终于将十二道锁盘全部拨正，反复检查了数遍，始终不敢拔剑。 赵飞白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师弟，不然让我来吧！” 左飞庭忙道：“不必！” 赵飞白本已迈出一步，只得退了回去，左飞庭最后检查了一遍石柱上的图案，握上剑柄，猛地将昭明剑拔了出来。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