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小黑狗
虽然已经身心俱疲，但是到了下月十五，我回到家之后，还是跟我娘说了一声，说我晚上要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告诉娘晚上出门的时候，娘总会不厌其烦地问我要去哪里，还会嘱咐我早点回来云云，然而这一次，娘却没有做声，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而且从这天开始，就算我晚上回来得再晚，娘也没有再责怪过我一次。只不过每次我回家的时候，娘总是醒着。我隐隐觉得娘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只不过出于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她并不肯说破。 晚上我吃过了晚饭，早早地就一个人赶到了老宅。因为这个时候老宅的门一般情况下都是锁着的，我又不能跟家里人要钥匙，所以只能从东边的树上爬上院墙跳进去。 老宅很久没人住了，早就停了电，而且就算有电我也不能开灯。黑乎乎的院子里长草萋萋，院子里的那棵老桃树静静地立在那里，竟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仿佛有生命一样跟我默默地对视。 或许是我来得有点早了吧，院子里并没有李伯伯的身影。风吹草动之下，院子里充满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然而尽管如此，我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座老宅见证了我几乎所有的童年时光，而且还送给我一个小莲。再说了，我自己本身就整天跟四只鬼生活在一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恐惧呢？ 我在院子里站了许久，静静地等，然而李伯伯始终没有出现。我知道李伯伯不会骗我，心里就想可能是时间还没到吧。天上的月亮很圆，缓缓地在一片片白云之间游走着。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就是在这里见到小莲的，那么小莲应该会知道一些这座老宅的隐秘。那么既然李伯伯还没来，我为什么不能让小莲带我探究一番呢？ 想到这里我有点激动，虽然小莲已经跟了我这么久，但是除了梦中和有危险的时候见过她几面之外，我还没有真正跟她相处过呢！说实话，这时候我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虽然还是不懂，却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向往，这时候夜深人静，要是能跟小莲说说话，拉拉她的小手该有多好？说不定，说不定还能亲亲她那张花瓣一样好看的小嘴呢！ 我心里这么一想，脑海中顿时有了反应。小莲那有些羞涩又有点嗔怒的声音随之响起：“臭相公，你才多大啊！满脑子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李伯伯今天让你来是有正事的，想什么呢？现在我可不能跟你亲热，要是让李伯伯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我一想也是，李伯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突然出现，一旦让他看到，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我就在心里问小莲：“小莲jiejie，你说李伯伯今天让我来，到底是有啥事啊？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到他的人影呢？” 小莲好像也有点疑惑：“我也不知道啊！今天很奇怪，以前我除了外边的戏台之外，整个村子里所有的地方我都能感受得到，但是今天，李伯伯家那一片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一样，我根本接收不到那边的任何信息。” 我心里一惊，心说不会有什么事吧？但是小莲马上就说：“不会的，李伯伯是咱们这一方的界门守护者，身份特殊，而且他们法力高强，据我所知，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几乎没有，你放心吧！” 我一想也是，就连出马仙门的龙虎双雄那么厉害的角色都奈何不了他们，那他们还会碰到什么危险？想到这里我马上放松下来，抬脚就往屋里走。小莲应该是对这个地方也很熟悉，并没有阻止我。 然而，就在我打开堂屋门的时候，就感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愣了一下，本能地问了一声：“谁？”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外边的月光透过门口和窗户射入房间，堂屋里光线虽然黯淡，却也能一目了然。这里边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一张方桌，一把圆头的太师椅，东边是一铺火炕，西边靠墙放了一个老式的橱柜。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摇着头自嘲地笑了笑，心说我身上有小莲，还有梅花他们，如果房间里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就算我看不到，他们也会提醒我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就听见西边的橱柜里边好像有动静。我心里先是一惊，紧接着也就释然了：这座老宅都那么久没人住了，橱柜又一直空着，里边有什么老鼠之类的东西应该很正常。不过想归想，我还是忍不住慢慢地走了过去。 离橱柜越近，那种感觉就越强烈。这时候我忽然间有一种错觉：眼前的情景怎么跟那次我在梦里见到小莲雕像时那么像呢？难道橱柜里真的藏着什么神秘的东西？ 不过这时候我一直接收不到小莲和梅花的任何信息，于是也就大着胆子，一把将橱柜的门拉了开来。橱柜里黑洞洞的，竟然真的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看着我！我本能地往后一退，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随即从橱柜里走了出来。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黯淡的光线之下，那居然是一只小狗！都说山东地界自古以来没有纯正的黑狗，但是眼前这只小狗显然是个例外：它浑身上下一身黑毛，在黯淡的月光照耀之下闪烁着一种神秘的油光，只在它的四只脚爪底部，隐隐露出一圈细细的白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只小狗，心里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爱，而这只小狗呢，看到我之后也不叫，更不跑，反而一下子跳到我的脚边，先是撒着欢转了几圈，然后就钻到我双脚之间磨蹭起来。 我一弯腰把它抱起来，它温驯地舔了舔我的手，用一对亮晶晶的眼睛跟我对视，就好像是想要说话一样。我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心里也未免有些疑云：这么小的一只狗，它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钻到橱柜里的？看它身体健壮，根本就不像是被谁遗弃的样子。难道说，这老宅里真的有人？ 我心里狐疑，免不了就左顾右盼。就在这时，小黑狗忽然使劲一挣，我一时抓握不住，连忙一弯腰把它放在了地上。小黑狗冲我叫了两声，忽然一转身往外跑去。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跟着跑到了院子里。小黑狗好像是很有灵性，我跟着它，他就跑，我站住，它就站住。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就跟着它走。小黑狗走到小北屋的门口停下了，一会扒一扒锁着的门，一会回头看看我，那眼神，那动作，竟然像是在让我开门进去。 说实话，对于这间小北屋，我是一直有点心理阴影的。从小大人就一直告诫我不能进去，而且我每次走到这间房子的门口时，也总会感受到一种非常阴冷的气息——说不上是害怕，但是很不舒服，有时候甚至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正在犹豫不决，小莲的声音忽然又出现了：“相公，这只小黑狗来得奇怪，而且我也觉得它应该对你没有恶意。李伯伯到现在都没有来，说不定，这间房子里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小莲的话对于我来说不啻于圣旨，她既然说没有危险，那肯定就是没有危险，于是我毫不迟疑走上前去推门——门居然马上就开了！它不是一直锁着吗？ 我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四五年的时间，但是长这么大，我却是第一次推开这两扇门。这间屋子在我心里一直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是今天，这层面纱无疑就要揭开了。 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我甚至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睛，屋子里到底会有什么呢？会不会像我以前所想象的那样，打开门，会出现一屋子的鬼魂？会看到死去的爷爷、奶奶甚至是一些不认识的古人？ 院子里忽然间静得有些瘆人，草丛中那些稀奇古怪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一股潮湿的霉味迎面扑来钻入鼻孔，我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个喷嚏，眼睛里甚至还盈满了泪水！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院子里明明光线还算不错，明月当空，但是敞开屋门之后，这间小北屋里边居然还是黑乎乎一片，就好像是月光到了屋门口之后，就被某种东西挡住了一样。 我站在门口适应了好长时间，这才发现，这间房子里竟然氤氲着一股黑色的雾气，用手一拨，居然能像水流一样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只不过这些雾气也是以门槛为界限，一丝一毫也没有飘出来，乍一看倒好像是被一层透明的玻璃挡住了一样。 小黑狗的叫声在黑雾中隐隐传来，显得有点沉闷，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回声。我知道这间房子并不大，按照外围面积也就最多七八个平方，但是小黑狗的声音却好像离我非常遥远。 我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这只小黑狗来得太奇怪了，而且就我这几年的经历而言，眼前的这种种反常，往往会意味着难以抗拒的危险！ 我的脚抬起来又放下，正想回头，却感觉身后有一只手在我肩膀上猛地推了一把。我立脚不定，一步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