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权贵失势(二合一)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与看起来比他还略小几岁的禹缭自称为晚生,这样怪异的一幕,王翦等人却并不意外。禹缭看似七十来岁,不过其年纪魏辙知道,恐怕最少是在一百五十之数以上,真正可以称之为人不可貌相,荀卿不过八十多岁,比禹缭最少要小上几十岁有余,他在禹缭面前自称晚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禹缭一边伸手将他虚托了起来,目光之中带着悠然淡雅,感叹似道:“一别经年,如今子况可还安好?”荀卿名况,众人称之为卿,不过是与他尊称而已,这也是与他在几十年中曾多次为官分不开,甚至其当年渐在楚国兰陵为令,若非后来因为c混申君黄歇之死,恐怕如今荀卿还在楚地兰陵之中为官任职,此时以他名望,在楚国之中应该已经早就官拜上卿。 众人一番见礼之后,荀卿看到禹缭时还颇为激动,听他与自己说话,顿时激动道:“多年未见,禹公风采依旧,况老矣,原听到禹公之讯,应该早到咸阳,可惜况居于兰陵之地中,至今才到,晚来矣,禹公见谅!”荀卿看到禹缭时,表现得极为恭敬,事实上李斯对禹缭的所知并不多,而荀卿则是对禹缭稍微了解得多一些。荀卿年少时师从宋钘,而宋钘在年少时便已经与禹缭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年岁相差十来岁,宋钘对他极为推崇,荀卿当年在师尊面前,便曾与禹缭见过一面。印象极为深刻,以宋钘年岁算,他出生于周烈王时期,与齐宣王时间相差无已,而齐宣王至今,死都已经死了七十来年了。宋钘与齐宣王几乎同时出世,虽然死于齐宣王之后,但当初荀卿曾听宋钘说过,禹缭较他还要大上十几岁,若是宋钘生辰算到如今。已有一百四五十之数了。而禹缭却仍在世,如今算了,禹缭最少都是在一百五十岁之上。.. 当年禹缭便已经是与宋钘平辈论交之人,甚至宋钘对他极其推崇。荀卿受少年时期影响。对禹缭亦是如师亦长。待多年后他再与禹缭相见时,已经是几十年之后,当初他已从一少年到头发花白。膝下徒弟众多,早已不是当初跟在宋钘身边的一个小徒弟,甚至宋钘都已经入土多时,可是荀卿再见禹缭时,却见他依旧如当年自己看他时一般的模样,除了眼神之中多添了睿智与如星辰一般的感觉外,几乎时光像是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般。 荀卿因其师宋钘之故,对禹缭极为的尊敬,如今纵然是他一把年纪,再不如当年默默无闻,甚至他的几个徒弟之中如今亦大有出息者,除开李斯与韩非二人之外,另有浮丘伯、张苍等,可说桃李满天下,这其中好些个都出类拔萃,荀卿地位自然不同以往,但他再见禹缭时,却是丝毫不敢有怠慢之处,这其中除了荀卿自己xing情严谨,重礼数之外,另有原因,便是因为他对于禹缭既敬且畏,与当年其师宋钘有关,亦与禹缭自己本身有关。 “无妨,当年子钘之弟子中,唯有子况最有能耐,不错!” 禹缭这话一说出口,荀卿顿时眼睛便是一亮,能得禹缭一句夸奖,对他来说无异于宋钘夸奖他一般,宋钘虽早逝,但他对禹缭推崇备至,且以禹缭资厉与年纪,他说这话,当之无愧!只是说到昔ri宋钘,荀卿眼神有些黯然,叹了一口气:“况不敢担禹公夸奖,只可惜先师已逝,如今之景,他老人家亦是看不到了。”宋钘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逝世,他在世时,名望甚高,连当初的孟轲对他亦是多有推崇,乃是墨侠墨翟之弟子,原也是身怀武功,可没料到他再是风华绝代,亦是敌不过天道,因此未能活过百岁之数。 “若子钘在天有灵,必定对此对欣慰无比。”禹缭安慰了荀卿一句,魏辙等人听到子钘的名字时,便知道其说的乃是荀卿之师宋钘,那宋钘可是当初与庄周等人同一时期的人,禹缭竟然与他相识,且听起来与宋钘像是平辈论交的样子,这样算下来,禹缭年数不知该在何数了。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心里骇然,对于禹缭年纪虽然一直有人猜测,但此时一旦得到证实,众人不由自主的都吓了一跳,看禹缭时表情更恭敬了些。 几句寒暄之后,已有侍人过来请诸人进宫入座,榻案等早已经安置妥当,刚刚禹缭与荀卿在说话时,众人不敢打扰,此时一进大殿,烤rou的香味儿扑鼻而来,上面不知抹了何种香料,竟然香味儿扑鼻,与寻常时吃的寡淡而无味的煮rou香比,这烤rou显然更为吸引众人一些,王贲深呼了一口气,嘿嘿冲一旁的张良笑:“幸亏大王相召时,某未曾用膳,否则不是错过如此盛宴?”他这一句话说得让人直想翻白眼,若是以前在韩国时乃是权贵之后的张良一听此话,必定觉得王贲不懂礼数,可此时听他一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皮:“可惜良已用过,实在可惜!” 张良如今已与韩淑子成婚,老婆太贤惠,早早就备下饭菜与他吃了,幸亏张良一向信奉魏辙之话,平ri里吃得并不多,以此做为养生之道,如今进宫一阵,倒也可以吃得进一些。这烤羊虽然不是嬴政弄出来的,但那上头洒的香料却是实实在在嬴政回秦路上找出来的几种,以宫中人制成酱之后扫在上头,一旦烤出油来,那香味儿众人吃过一回便忍不住再三怀念,因为这酱乃是嬴政弄出来的,因此也没哪个敢来问他秘方是什么,而这东西准备着实不易,因此除了禹缭刚来那会儿曾吃过一回之外,便唯有后来招待李牧时曾吃过一回,使得众人吃过唇齿留香。记挂不已,如今再吃,倒是托了荀卿之福。 嬴政出来时,众人早已经跪坐于榻几之上,殿中架着约有十来只半人高的烤羊,周边各自半跪着一个穿着灰衣的侍人,一边拿了刷子沾了酱往羊身上刷,每当酱一刷上,香味儿便越发浓郁,那油滴在火上。便使得火光‘嗤溜’一下燃得更旺。那情景看得人眼珠都直了,唾沫直流。 “恭迎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众人接连跪了下去,徐福如今虽然走了。但这口号却是留了下来。夏无且如今领了正式的官职。虽然并不大,但因为乃是出身自鬼谷之故,又算是嬴政这边的人。因此这次宴会自然也有他在,听到众人喊出这声,他面红耳赤的厉害,嘴角抽了抽,待嬴政唤了平身时,这才跟着众人站了起来。 “今ri政喜得人才,荀老先生不辞辛劳,远来咸阳,愿为政分忧,政心中不胜感激,今ri设此宴,以迎接先生,往后再设宴以宽带,还望先生恕罪!”嬴政站在高台之上,说完时,便冲下弯了弯腰,荀卿亦是曾为官多年人,一听这话,连忙脸上露出激动之se来,口中迭声称不敢,往一旁让了让,避过了这一礼,嬴政见此,微微笑了笑,那头顶上明晃晃的珠串便随着他的动作跟着轻轻摇晃,他从桌上端了一只青铜酒盏来,举高了冲众人道:“今ri并无外人,诸位请满饮此杯,以贺此喜事!” 众人应答一声,皆从地上起了身来,端了酒盏便一饮而尽!此时所谓的美酒几乎都是以粟米等物酿成,酒激ng浓度并不大,也不怎么醉人,又不像后世时各种酒里面添加了不少不利于人体的东西,因此纵然是年纪大如荀卿,亦是一口饮尽。有侍人瞧见嬴政放下酒盏,连忙拿了匕首割了羊rou切得方正分别朝诸人桌案之上端了过来,此次如嬴政所说,他邀请的人几乎都是蒙骜等自己的嫡系,并无任何外人参加,因此众人也并不拘束,一旦开始吃喝,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荀卿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也暗自咋舌,更是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子皆是一副轻松之se,不知为何,他也跟着露出一丝笑容来。 酒过三巡,嬴政看着场中诸人痛快畅饮时,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来,正在此时,后台处有一侍人踮着脚尖上前来,小心的朝下头看了一眼,嬴政目光瞧见,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浅,冲台下微微点了点头,那侍人瞧得分明,连忙拧了裾裙摆便朝台阶之上小步跨了过来,这样一个细小的情景台下众人都瞧在眼内,但众人却俱都装作没有瞧见一般,那头侍人靠近嬴政之后,在离他约有五步远的地方跪了下来,一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高台之上原本跪在案几边替嬴政分羊rou的侍人一听到匕首便微微错了一下,划在青铜盘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来,那侍人登时满头大汗,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后面有侍人上前来将他拖了下去,片刻功夫间,便已经重新有侍人洗净手之后跪坐到了案几边来,代替了之前那侍人的举动。 “诸位!”嬴政举了举手,宽大的袖袍随着他的动作打出一道劲风来,众人顿时不约而同放下盘盏,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火烧得正旺的声音,以及偶尔油滴在火上暴开时的细响,嬴政看了看台下,突然之间弯了弯嘴角,低声道:“赵奉常于今ri进朝食之时,不幸噎食而亡,政不胜痛惜。”他说着痛惜的话,但脸上却丝毫没有难受之se,反倒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半点儿没有惋惜,那温润的笑容像是带了狰狞一般,荀卿眼里露出若有所思之se,他初来乍到,并没有急着说话,反倒是如同众人一般,安静的坐在那儿。 “大王且节哀,赵奉常已至天年,再加上他服食仙丹,想来是被大能召走,大王不必忧伤,反该欢喜才是!”禹缭一本正经的起身行了一礼,蒙骜顿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那仙丹是怎么回事,众人心中都跟明镜儿似的,此时听禹缭说得认真,好些人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来。唯有荀卿不明就里,看了一旁李斯一眼,李斯此人最为激ng乖,一见这情景。连忙凑到荀卿耳边低语了几句,半晌之后荀卿嘴角边也如同蒙骜一般,也跟着抽了抽。 魏辙忍了笑,也跟着站起身来,冲嬴政拱了拱手:“大王,禹公此言极是,赵奉常此乃喜事,该当贺喜才是,大王又何必痛惜?”众人都连声应是,嬴政思索片刻。这才作出恍然大悟的神se。点了点头:“既如此,诸位卿所言有理,此乃大善,如此便赏赵奉常金两千。用以殉葬吧!”连嬴政都已经开了口。如今秦国权贵势力又大不如前。侍人一旦传了命令下来时,赵奉常的家人顿时听得便傻了眼儿。 明明家中死了人正是大悲之事,众人伤心不已。谁料侍人一通话传下来,竟然是说嬴政指此乃好事,竟又赏金两千,赵奉常的后人顿时咬紧了牙关,令人将刚刚才挂上府中不久的丧葬之物取了下来,而换上明晃晃又大喜庆的诸种颜se彩幔,府中诸人除开赵奉常后人之外,连仆童脸上的悲戚之se亦是在一瞬间都换成了喜笑颜开的模样,赵奉常的后人打落了牙齿混血吞,忍着满心的悲伤,将老父下了葬,心里头难受得滴血,可面上却还得笑得欢切,好似赵奉常当真是荣归了极乐一般! 这个屡次与嬴政作对的老头子,没料到一世隐忍,最后却死于丹药之中,嬴政听到他死讯时,心中着实欢喜已极,他已经知道这丹药最多不过再能卖上几年,恐怕便已经可以收手,因此赵奉常刚死,便又令人将一批丹药出了手。赵奉常的死一瞬间像是带起了一串串的连锁反应一般,先是赵太卜驾云归去,接着又是赵奉常噎米而死,最后又有一个权贵暴毙而亡,不过四五ri间,便已经听说了有七八人死亡,这时众人就是再傻,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许多人甚至忍着一两ri没吃丹药时,那种挖心挠肝的感觉,简直令人不寒而粟,再加上不服食丹药两ri之后,那药效一退,许多人见到铜镜之中的自己时,险些没活活吓死了过去!
那些服食了丹药的人,个个双目呆滞无神,眼圈乌青,一副失阳气过多的模样,形状如同厉鬼,yin森恐怖,高肿起来的皮消了下去,松垮垮的搭在脸上,那情景,让人生恶,许多人瞧见这情景时,顿时吓得了个半死,再想到赵奉常以及最近咸阳城中诸权贵的死亡时,不少人心中开始害怕了起来,许多人开始想着要找方法瞧瞧自己的情况,到了这会儿还没有人怀疑自己是吃了丹药中了毒,不过此时有人想起了最开始售卖丹药的徐福,当初众人都是听了他仙丹说的鬼话,如今吃出问题,自然便要找最开始卖药的人说话。 谁料众人服食药物早到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地步,如今一旦停服丹药,反应过来时,徐福早已经不知离开了多久,此时府中人去屋空,再也不见人影了!众人这才大是恐慌,许多人再顾上在自已家中享乐玩耍,个个都上了朝上书要嬴政寻找徐福,众人也都不是傻到家的,之前不过是被丹药迷得不知几何,如今xing命攸关之下,不少人便将怀疑放到了丹药之上,尤其是徐福离开之后,这种怀疑晚像是得到了落实一般。 “大王,徐福此人大量贩卖丹药,实在可恶,臣等怀疑赵奉常与赵太卜等人乃是服食丹药致死,还望大王为臣等做主啊!”这些人一旦反应过来,便都将目光落到了徐福身上,好像徐福便是他们最后的救命一般,就在此期间,不时还有人服食丹药暴毙而亡的消息传来,弄得咸阳城中权贵们人心惶惶不安,与咸阳城中庶民们的快乐相较,权贵们个个如同yin魂罩顶,吓得魂不守舍,每ri也不敢再在家中吃丹玩女人,个个都开始勤劳了起来,上朝时无比积极,想逼着嬴政捉拿徐福。 此时的众人还不知道这丹药乃是无药可解的,徐福自己吞食了丹药都只得另想方法补身而已,若是知道这一点,恐怕众人还要绝望!这些人原本还当自己是如同当初一般权势最盛时,谁料如今逼迫之后,嬴政却并不理睬他们,这些人的势力几乎已经被嬴政完全掌握,这些权贵们亦是再对他造不成威胁之处,他们这样威逼,再也不如像以前一般效果好,那说话之人见嬴政半晌没有开口,顿时心中害怕,连忙上前一步道:“还请大王下令,如若不然,老臣便在此处撞柱而死,否则若是任由徐福那厮害人却又逍遥法外,臣死后,亦无面目见列祖列宗!” 这人一说完话,殿中便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冷眼望着他,当年嬴政提议开科举时,赵奉常便曾撞过头一次,可惜当时没死,嬴政逼于无奈,放弃了当时便想开科举的想法,如今事过境迁,赵奉常已死,秦国权贵们影响力亦是大不如前,王权在嬴政手中得到空前的掌握,甚至他的曾祖父秦昭襄王当年一直想办到,最后却没有完全根除的事儿,在他手中得到了完美的结局,秦国权贵到此时,已经废了,赵奉常死了,科举开了起来,如今徐福跑了,嬴政用他有大用,权贵们亦不是当ri,他死便死,又与旁人何干?因此这人一句话说完,场中便静成一片,没人理睬他,甚至许多人冷眼望着他,没有人劝解,这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一般,吃了一惊,脸上的神se从一开始的惊愕,羞恼,再到后来的惶恐与害怕。 嬴政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眼神乖戾:“卿既要死,政又何须阻拦?此乃好事,说不准卿一死,便能见仙人,此诸卿众望所归之事,如今又须害怕?”这些人以前处处与他为难,且个个只顾自己,不顾国家大义,亦完全没顾他的死活,甚至与赵奉常等人商议玉在几年后舍他而立宗室子弟,此间事,嬴政俱都清楚,哪里还能容得下这样包藏祸心之人。那人听得出嬴政话语中含着的杀气,顿时脸se大变,连忙摇了摇头,脚步便想往后退去,嬴政在此时哪里还能容得了此人退后,他今ri要用此人立威,证明秦国之中权贵们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坐在位置上的人,是他,而非于是权贵们的天下! “带走!还不送他去见天上诸位神佛!”嬴政微笑着说完此话,那神情令人不寒而粟,台阶之下早已经准备妥当穿着铁铠的士兵们如狼似虎的扑将上来,那原本站出来要让嬴政捉回徐福的人顿时脸se大变,身体连忙朝后退了过去,嘴里大声道:“大王此乃颠倒黑白矣,大王难道是想故意杀臣xing命不成?臣亦是秦王室子孙,乃是王公之子,大王如何敢对臣骨rou相残?”这人大呼着,那挟制着他的士兵却将他朝殿外拖了过去,他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来,那人惊吓之下,竟然失了禁,一路洒出水迹,在殿中醒目异常。嬴政手撑在案几之上,脸带微笑,殿中安静无比,只听那人的高呼声,半晌之后那人的身影被拖到殿门前,嬴政才笑道:“卿之前口称撞柱而死,否则无颜面见祖宗,政如今不过是遂卿心愿,又何来残手足之说?”嬴政一说完,挥了挥手,那人便已经被拖到外头,半晌之后,一声刀剑出鞘的响声传来,接着又是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没能亲眼见到那人死时的情景,但光是那刀剑出鞘时的响声,以及那一声濒临死亡时的惨叫,便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不看见,比亲眼看见后更加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