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沙华城（上）

    游历无数名胜古迹、山川大泽，在宏伟的大殿中徘徊，见证许多种族的世俗风情。少年的世界观正在悄然改变。

    如果四合区域是用丹砂缀画充满优美曲线的图景，那延绵数千里地的斯拉达最繁华南部沙华城便是上方一片翡翠，并非最大、最美丽的那块，却足够耀眼。若是用什么表达这里的城市象征，恐怕那将奴隶制度奉行最高的表现，便诠释着旧社会的真谛。

    在距离沙华城的不远地方，格林一行人正在前行着。从表面上来看，这就像是由骑士、吟游诗人、两名受到保护的小贵族组成的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并没有着急赶路的样子。

    斯拉达的战火并没有蔓延至此，春季带来大陆最美丽的时段，繁华若彩绘景图，柔和的微风轻轻拂过，带着百花的芬香，也吹散了人们积累已久的疲惫。这只队伍非常的弱小，但是经验老道的人就会看出不凡，尤其是那充满上层贵族的气质，来历并不简单。

    和护送贵族相比，这支队伍就显得有些落魄。黑甲骑士带头前行，年轻俊美的模样倒是令人眼前一亮。能够感受到大剑士与魔导师的气息，做工精炼泛着潾潾泽光的武器，胯下坐骑达到战马的最低标准，都显示他们并不好惹。

    沿途的强盗或者哥布林部落，都会思考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付出血与精力若是得到不相等的代价，择优选择。这就是下等思想优先考虑的事情，装备与气质更能比实际战力来的有说服力。

    所以这段时间的赶路，格林一行人都没遇到麻烦。

    在前方领路的杰尔夫穿着黑色甲胄，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带着如猎豹般的摄人，询问道：“殿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后方跟随的格林心事重重，解释道：“路途上那些谣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实在想不到除了母后之外还有人可以继承斯拉达皇位，两名骑士长大人应该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这时候，卢比克摸了摸下巴，别有深意的看着远方，说：“怕是王都发生不可预计的变化，为了获得最真实的情报，看来得放点险了。”

    “是什么？”

    格林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重大的复国责任压迫在胸口，可这真的是自己的意愿吗？略显无力的继续说道：“这些都由杰尔夫与卢比克安排吧。”

    烈日笼罩在这片荒凉的大地上，黄沙漫漫，不知不觉就来到偏僻的公道上，周边百米处了无人烟，也很久没看到前往异国的商队了。忽然，前方出现一块十字木架，引起了格林的注意力。他没发现，杰尔夫微微蹙着眉头，显得有些不安，就连库洛姆多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但都被卢比克瞪了一眼。

    这是名孩子的躯体，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孤零零的暴晒在太阳下。烧焦的黑色皮肤向外翻卷，露出森森白骨，混杂属于腐rou的色泽，浓郁的恶臭味迎面而来。

    漆黑而又粗壮的锁链穿过琵琶骨，洞穿胸膛，缝隙中还夹杂着干瘪的小肠、秽物，就这样钉在十字木架上。

    格林从马背上下来，脸色毫无血丝，瘦弱的身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缓缓抬起右手，显得很谨慎，就像面对可能破碎的玻璃，害怕会弄疼眼前的【孩子】。

    （会很痛吧，祈求诸神让你临死时只有短暂的痛苦。）

    就算无法原谅自己的想法，格林只能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将身上的披风撕扯下来，轻轻地披在残缺不堪尸体上，不知道有多少秃鹫路过此地。没有管君主礼仪，格林用双手将匕首般大小的铁钉从手腕、脚跟处拔下来，淌出缕缕血丝，都属于他自己的。

    杰尔夫脸色微变，正要上前制止格林行为的时候，卢比克率先来到前方，伸出手臂，示意他就这样静静的看下去。库洛姆多低着头，脸部浮起一丝阴霾，最终斜睨一边，不愿意在看到这幅情景。

    因为，除却格林外，三人都看到这条路的尽头，每隔十几米地将会出现一副这样的尸体。活生生暴晒在烈日下，被打上巨大的金属钉。

    漫

    无目的向着前方徒步而行，格林的嘴唇因为太过干燥而脱了一层皮，因为颤动使得干裂得深度更大，却没在稚嫩的脸色上泛起一丝涟漪。

    不知道这双手埋葬了多少具尸体，哪怕是杰尔夫进行帮忙，也始终忘不了那一幅幅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其中不乏孩子、老人甚至还有怀着胎儿的孕妇。秃鹫在嘶鸣，为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愤怒。

    “殿......”杰尔夫下意识的喊道。

    然而，这个举动再次被卢比克严厉制止，低声训斥道:“够了！杰尔夫，你该静静看着他成长，现实主义思维泛滥的这个封建社会，这份比拿起利剑斩杀敌人还更令人发指，源于人类自身的欲望导致结果，该让他亲自看看何为人性。”

    黑色骑士凝重的望着前方，嘴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没有一丝血色。在好友坚定而充满愤慨的目光下，始终无法从那单薄的背影移开视线，漆黑的瞳孔流露出复杂感情。

    步行了数百米地，从震惊、痛心再到麻木，格林身上已经被浓郁的腐尸味缠绕，反倒成为前进的动力。树木越来越多，逐渐来到原始森林，阳光的温度也不再那么强烈，那些钉在十字木架上的尸体保存的更加完整，甚至能清晰看到面部表情。

    山脉深处传来阵阵雷鸣般的嘶吼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树木纷纷摇颤，乱叶狂飞，远处有大型凶兽出没。

    忽然，格林空洞的眸子恢复神采，因为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的男子还有气息，在低囔着什么，念叨着的是斯拉达正统语言。他赶紧小跑过去，踮起脚尖，想要将他救下来，对方却使劲摇头，嘴唇颤动的更加厉害了。

    “我可以救你，用上高等阶级的治愈魔法，卢比克快过来！是可以的，请不要在说.......”

    格林很害怕这个生命就这样逝去，可是对方的表情似乎在阻止自己的行为，犹豫不决，便将耳朵靠上，想要听清楚究竟在说些什么。

    （请...杀..杀了....我！求..求你..了...）

    能感受如此强烈的欲望，就像在血泊中奋力挣扎的麋鹿，眼中只要无尽死寂。明明面对可能存在的一丝希望，却要渴求死亡。

    格林呆若木鸡，从身旁缓缓离开，手指轻轻拂过腰间被誉为【王者】的宝剑，由特殊魔矿石打造，是父亲在七岁生日所送上的礼物。这把剑总是给他莫名的放心感。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剑的身上停留太久，目光更加坚定望着前方。

    “卢比克，这里下去还有多少人？通往何处！？”

    “殿下，按照我的推测还有十几位奴隶，我们最终将进入沙华城内，属于大贵族汉姆雷侯爵掌握，实力接近圣域，或许这几天就能突破。”

    “我们直接进入沙华城内，这个奴隶.....不要让他痛苦。”

    这句话，格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按照格林的意志，魔法师释放了某种可以让人沉浸在幻想中死去的魔法，看到那副还残留余温尸体嘴角扬起的弧度。格林心还是在痛，却不知道为什么。

    没过多久，忽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格林微微抬起头。滚滚烟尘中奔来一支装备精良的魔导骑士队伍，为首的是一位十分粗旷的男人，一蓬乱发用红布裹着，皮夹内竟然是没有穿内衬的麻衣，就这样**裸的套在胸前，不知道是真的粗旷还是在炫耀自己钢铁般的腹肌。胯下战马是正统的魔兽，流有强大的血统。单凭他一人，就有千军万马之势！

    浩然剑气冲天而上，背后跟来的军队脸色顿时大变，不由自主的握紧剑柄。有人更是下意识的将剑出鞘到一半！出鞘的利剑闪烁冷冽泽光，精美的纹络流淌霞光。不愧是属于魔导骑士部队，单凭这把利剑的价值就价值百枚金币。

    大汉如风雷般架马而行，若蛮荒野兽蛰伏，快速绕着军队奔跑一圈，交错而过时候掀起狂风，使得格林难以睁开眸子。

    最终回到原地的时候，战马昂头嘶鸣，人立而起，随后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大声训斥道：“放肆！你们敢对斯拉达最强勇者杰尔夫出手？殿下，请饶恕我们的罪过。”

    “没有任何事情，倒是请你表明身份。”格林怔住半天，才说。

    大汉嘿嘿一笑，尤其是看向杰尔夫的时候，眼眸尽是崇拜之情，立马从马背下跨越下来，半跪在地面上，恭敬的说道：“吾等是守护华沙城的领军高庭，特地来这里接送格林殿下等人的到来，希望可以进入华沙城内休憩几日。”

    “好的，正好我也需要进去。”格林沉思片刻，见其余几人没有任何反应，便答应了这个请求。

    夜幕降临，群星若晶钻般闪烁，朦胧的雾霭沉浮天际，始终让人望不透。沙华城虽没有主城那般宏伟，但是高耸的城墙却撑起一片天地，在上方驻守着一位位斯拉达勇士，如磐石般伫立，不动如山。

    当格林一行人进入沙华城内，不知是谁先认出杰尔夫，随后呼唤格林殿下的遵名。气势前所未有的高涨。因为，他们看到了全新的希望。

    （杰尔夫大人，是最强的骑士长！）（那个..好像是格林殿下）（我们的皇太子回来了！）（.............）

    在众人充满期待与希冀的目光下，格林努力挺直腰板，知道现在自己是士兵们最后的精神支柱，绝对要拿出王者的风范。他们很快被仆从接应，稍作休息后便进入宴席中，由城主汉姆雷亲自宴请，奉格林为上座。

    一组乐手盘坐在地面上演奏乐曲----两个穿着花俏、被汗水打湿的舞蹈家踏着欢快节拍手舞足蹈。金色长椅上，面色红润的蓝条纹裙装的少女，握着一对小木槌敲击细腿上的古筝。

    华丽的服饰吊带露肩装，紧绷着属于少女特有白嫩肌肤，富有弹性在霓虹灯光下泛着绯红。十几位女仆来来回回穿梭着，不时在众人面前微微弯曲身子，硕大而波涛汹涌的轮廓若隐若现，闷热的气氛调动生理上最基本的反应，就连格林都不禁咽了好几次口水，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悠扬的竖琴声，温暖的霓虹灯穿梭于缝隙的气息，舒坦、欢快，把天地一切空虚盈满。是明亮的、更是华丽的。空气里一定有气息，但又不仅仅是苦涩。

    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风格，舞女挥舞白嫩的臂藕，绝美的舞姿下不时做出撩人的小动作，细指抿唇，可谓倾国倾城。红色和白色的藤蔓花纹在地毯上围绕一圈，在墙壁上悬挂着一把把炽烈燃烧的火焰水晶，盛开的牡丹花充满了艳丽之色。炉火提供适合的温度，在焦黑的边缘还可以清晰雕刻的绿叶。

    雍容华贵的城主坐在格林旁边，满光油面的胖脸上堆积至少三层肥rou，穿着艳丽的贵族服饰，宽大的尾曳就像裙子般可笑。如果真要比喻，就像披着鲜花的腐rou，偏偏用最优美的艺术来装饰自己。

    汉姆雷始终保持最完美的笑容，率先举起酒杯，打破场面的沉默，大呼道：“没想到格林殿下还能记得在下，汉姆雷感到万分荣幸。”

    “不对，应该有我来进行道谢，若不是你肯收留我们，真不知道夜晚该去那里寄宿。”格林很礼貌的回应，同时举起酒杯，畅饮一杯。

    “诚惶诚恐，能够看到殿下安然无恙才是吾等最大的幸运，当得知斯拉达王国被半兽人联军打败，心情真的如同烈火燃烧，恨不得手握剑刃挽回我军的荣耀！但是，先不说实力上的巨大悬殊差距，也为了能够为殿下重新振作起来，不得不在后方凝聚实力，等待殿下的到来。”

    说到激动处，这位肥胖的城主抖了抖三层肥rou，站起身子如同宣誓的士兵，唾沫横飞，俨然就是位天生的演讲家，似乎现在自己就是在战场中厮杀。

    忽然，哈姆雷顿了顿，充满欣慰而又真诚的看着众人，富含人生最具情感的调子泣声道：

    “真正荣誉的不但是迎接来了殿下，没想到杰尔夫大人、卢比克大人也能到来，简直是主的恩惠，我太兴奋了，斯拉达王国最强战士、最强魔法师出现在宴席上。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定要说出来，肯定能在第一时间送上。”

    所有人盘坐在地毯上进行用餐，前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大块羊排流诱人的汁液，香味沁人心脾，对于旅途漫长的客人来说是最好的开胃菜。

    在中央的水晶酒杯叠成金字塔形状，满满的红酒摇曳出潾潾泽光。富有家教礼仪的女仆轻盈走来，抱着圆形瓶颈的葡萄酒，缓缓倾泻而下，因碰撞而溅起的酒花挥洒，靡靡之色闪烁莹莹晶芒。

    （主人，这个家伙真是油嘴滑舌，根本就是森林中的狐狸外表，眼神就像野狼，吃人不吐骨头）（好好吃你的饭，牙尖嘴利，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交际礼仪，以后这种谎话连篇的家伙多得是，对待这种家伙不要管他的屁话就好了。）（为什么格林殿下、杰尔夫大人还有主人都不会这样？在你们身边可以不用现在这般小心翼翼说话，这种人类可真是令人讨厌）（这件事.....有点想要想笑了，不愧是由我召唤出来的精灵使，和当初那份思想很相像啊。）

    卢比克与精灵使库洛姆多压低声音，自顾自的对答，并没有对两人的对话进行插嘴。但是，他在举起酒杯畅饮的时候，眼神眯起，狐疑的精光不经意一闪而过。

    酒过半巡，格林冷不丁的问道：“城市真的很繁华，但是为什么会看见奴隶被曝晒在路边呢？难道他们放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哦，这件事情吗？倒是因为他们不认真工作，尤其是对待斯拉达居民征讨他们的女儿做出无法原谅的行为，难道这等荣誉不会去跪拜接受吗！”

    就像是习空见惯这类事情，哈姆雷拍了拍大肚子，很豪爽的一笔带过。忽然，眼睛眯成一条缝，缓缓靠近格林的耳朵旁，别有深意的低声说道

    “比起说起这个，殿下要不要见见我的表妹，当然，女儿虽然才七岁，还是能很好侍奉殿下的。我敢保证，床上的功夫绝对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