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擎天树妖，涅盘遗木

    在巨木院修行四年，秦玄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密的贴近擎天树，此树本身就有大阵加持，秦玄的真传腰牌正是进入树中秘境的通行法器。

    当然不是所有星辰派的真传弟子都可进入，唯有巨木院主这一脉才能做到。

    阵门开启，露出一条树洞通道，像是一道十余丈深的宽厚城门，前方便是一座深邃如渊的擎天秘境，上方百丈高，下方还有百丈深。

    秦玄乘着飞行速度缓慢的木鹤傀儡，用灵力控制它，在秘境里飞翔向上，慢慢看清楚分散在上方各处角落的二十八座树洞，恰好构建出一个星宿阵。

    他继续向下，深入秘境底部。

    这里位于擎天树根的深处，只有五座规模更大的洞府，府门之上各有一面无字牌匾，五座洞府中间还有一座废弃已久的传送阵。

    秦玄取出七星百雀铃，手持铃杆轻摇，他的音术修为不足，暂时当作普通的七星铃使用，激发出更多层次的音波。

    擎天秘境里，铃音清脆，大阵随之浮动出层层涟漪，五光十色，显露出一座小天地般的阵道空间，地下五行流转，上苍二十八宿辉辉煌煌。

    这是树中之境，周天之阵，以五行洞府中的木洞为首。

    木洞周边浮现出一层层森严禁制，也完全不同与其他洞府。

    秦玄的灵识随着铃音扩散，药灵特长显露，察觉整座秘境的玄妙，结果让他有点惊奇，擎天树虽有苍老寂灭之感，却绝非是几千年前的事，而是近百年间才显露出真正的枯寂气息。

    这就难怪它能坚持几千年之久。

    在秦玄的心宫中，那只异常神秘的金鸾忽然出现，扇动双翼，像是要飞向木洞府，弥漫出一种强烈的愿望，仿佛那里就是它的最终归宿。

    它从飞灵洞天的密窟中离开，留守在秦玄的心宫里，默默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秦玄心念一动，断定这便是真正的机缘，一步走到木洞府的厚重木门前，用他的真传腰牌按上去，洞府周围的禁制是星辰派巨木一脉的前辈所设置，道道法印叠加在真传腰牌上，让他成为这座洞府的新主人。

    片刻之后，他控制住这些禁制，才发现木门上还有一层更厉害的内层禁制，形如数尺厚的苍绿色琥珀。

    他正要想办法破解这种有点奇诡的内层禁制，金鸾在他心宫里长鸣一声，悠扬高昂，又如神明法音，无尽威严，苍绿琥珀居然随之洞开，道道绿脂流入他的真传腰牌，化作一株擎天树影。

    嘎吱。

    木洞府的厚重木门终于开启，府门之上的无字牌匾浮现一层五色法光，变出“槃木洞”三字，形若蛇游，正是上古时代通行的小蛇篆体。

    洞府里别有洞天，百丈方圆，顶上竟然是一片朗朗晴空，整座洞府宛如天地中的一口深井。

    这显然是一种极度高超的阵道技法，将洞府里的阵法空间和外部天地的大空间巧妙嫁接成一体，比之常见的阵道天窗技法更高一筹。

    这等造诣，恐怕已经是九品之上的阵道宗师水准，非神鲧老祖之流，无法做到。

    秦玄一阵唏嘘，望而生畏，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有这种水平。

    槃木洞府里灵壤厚重，数百株灵草在此生长，都是首乌丹参一类的延寿之草，洞府木壁上也生长着百株灵芝，中央则是一株十丈高的小擎天树，主躯挺拔，万枝曲折盘绕。

    秦玄的药灵特长有很多奇妙的用处，他只需灵识覆盖周边，就能察觉到此地所有灵草灵芝的精华都在涌向小擎天树，维持着它的生存。

    这株小擎天树看似不过十丈高，枝叶覆盖也不过十丈之地，实则木龄苍老，至少有三千年期，而且很特别。

    秦玄走到树下跏趺而坐，运转功法，将自身的药灵特长完全发挥出来，同这株小擎天树及周边百丈之地的所有灵草灵芝沟通。

    这一刻，他心宫深处的金鸾展开羽翼，也在感应这座洞府，它有自己的意识，在搜寻着什么。

    诸多草木之音涌入秦玄的心中，其中一道声音异常凝重厚滞，又显得迫不及待。

    “飞灵，言未假乎？”

    “前辈是谁？”秦玄默默质询，他隐约猜到，这是擎天之音，只是通过小擎天树传递给他。

    “何其幸乎……真乃是汝！”

    秦玄有点听不懂对方的意思，旋即明白擎天之音是在和他心宫中的金鸾对话，只是他听不到金鸾之音。

    “幸哉，当真是汝，吾辈忍辱四千六百载，既见掌教知周天未灭，足矣。吾寿元已遭菩提取尽，憾不能随君同行。”

    擎天之音变得愈加沙哑激昂，一道无形巨掌笼罩而下，盖住秦玄，传递出无数记忆。

    秦玄仿佛是忽然置身于黑暗深邃的星空中，化作一截焦黑的遗木漂泊在无穷宙域里，不断吸收星力，飞驰向一颗巨大的蓝色星球。

    那是一颗奇怪的巨星，安静美丽，大海碧蓝无尽，海洋中央是一片巨陆，星球的背部却支离破碎，宛若被巨陨重创，岩浆如海，黑雾弥漫，简直像是地狱。

    巨星周边有一圈广阔的星环，漂泊着数百亿枚的星陨，大小不一。

    焦黑遗木飞入星环，在这里随着巨星环绕，万年之后，终于有一位神明般的上古尊者从巨星中走出，漫步星环，发现遗木，从中参悟到无穷道法，又将它带回巨星。

    千年后，上古尊者踏着一道星河飞离这方天地，他的门徒后裔们小心翼翼的保存焦黑遗木，在尊者昔年的修行之地开辟宗门，名曰周天宗，一代又一代的继续参悟遗木中的无穷道法。

    万载繁荣昌盛，万载日渐垂危。

    两万三千年后，周天宗终于觉察到灭门的灾劫迹象，一群周天修士遵循掌教之令，悄然带着焦黑遗木离开，一路西行抵达西海。

    他们在这里找到一座巨岛，将遗木藏在地下。

    遗木中的木气涌出，让一株灵树觉醒为灵妖，百余年间就拔地而起，巍峨百丈，名曰擎天。

    又过了百年，周天宗最终覆灭，另一群周天遗脉的修士们抵达此地，双方争吵不休，这群人最终离去，只有其中一位领袖有机会进入擎天秘境，在这里见到树妖的真身。

    他告诉树妖掌教未死，只是周天气数已尽，需要寄生在他派积累气运，等待一场真正的大劫到来。

    这位领袖名唤周飞灵，他的jiejie正是那位周天掌教飞霞老祖，他们是上古尊者的最后两名直系后裔。

    过了一千七百年，围绕着擎天树创立的擎天门被灭，另一位菩提树妖抵达这里，击败擎天树妖，告诉他，星宿宗和周天宗的气数都已尽了，未来是星辰派的时代。

    菩提树妖将擎天树妖困在阵法里，终于在一千余年后，开始不断汲取它的生机。

    光阴飞逝，三千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擎天树妖的寿元损耗殆尽，只剩下最后的一缕生机残存在槃木洞府。

    “它，本名涅槃神树，凤凰之树也。”记忆的尽头，擎天的声音无尽悲痛，又仿佛看到一缕希望之光。

    洞府里，那株小擎天树突然瓦解崩溃化作无数残肢碎叶，碎枝再碎，最终变作一层层的墨绿尘埃，消散在整座洞府里，最后的生机全部反馈给那些灵草灵芝。

    “多谢，诸位道友。”

    这是最后的一点擎天之音，充满谢意和愧疚之情回荡在洞府里，所有的灵草灵芝都为之哀伤，纵然有巨量的生机返回到它们的体内，它们也是那样的消沉痛苦。

    整座洞府里，一切声音都在哭泣悲鸣，仿佛在下雨。

    唯有一截焦黑的遗木漂浮在洞府里，沉寂无声的落在秦玄的手心里，毫无奇特，像是一根烧火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