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四章 一盘散沙

    （新书《无耻家族》）

    炼化星道人的一缕神火神魂，参悟星道人的千年神魂记忆，对秦玄有着非凡的益处，特别是对先天鸿蒙金身的领悟和运用。

    纯阳境界证道的金身层次越高，在灵神境界，金身所能容纳的神火就越多。

    先天鸿蒙金身正是荒洲世界所能修行的最高金身之一，即便是在洪荒时代也极少出现，反倒是魔劫入侵，通过炼化魔族，九大道祖率先炼成，正是以此为根基，陆续证道真神。

    秦玄也是机缘巧合，意外缔结出这等金身，究竟该如何继续提升，如何运用，确实是知之极少。

    此时的万祖城，玄魔之战已是异常惨烈。

    阵道。

    天下万法之精。

    只要万祖城的神河大阵不破，魔族入侵万祖城，就注定是一场将会持续数十年的鏖战。

    这样的鏖战，在四海修真界到处皆是。

    最终多是魔族取胜，因为魔族的阵道最擅长吞噬，人、妖、魔三族，魔族最大优势就是擅长以战养战。

    噬灵、噬魂、噬骨、噬金等等诸法，在魔族之中很常见。

    以秦玄所精通的噬灵之术，这种天道特长并非仅存于噬灵魔参血脉，恰恰相反，噬灵魔参只是噬灵魔一脉中的一种，还未必是最厉害的那几种。

    此外，这也只是灵魔族裔的特长，对付天魔族裔，效果并不好。

    秦玄拥有天魔之心和化血神葫，威力自然更特别一些，他对此术的控制也堪称精妙绝伦，出于魔道，胜于魔道。

    他没有急于继续炼化鬼道人的那缕神魂，脱离神游道境后，先用神识俯视万祖城。

    这场玄魔鏖战的惨烈，实在超乎预料。

    魔族以部族为根基，大致上，一部约有万余魔罗魔将，此时，聚集在万祖城外的魔族已有百余部，天魔阶层的魔将魔王，大致有三千余位。

    这近乎是四倍于万祖城的力量。

    圣魔阶层的魔尊，依旧只有那位赤眼魔尊。

    北海修真界尚无魔皇。

    秦玄推测，那位赤眼魔尊应该就是北海魔族的统帅，为了得到星斗神剑，它也在倾尽全力。

    他将神识扩大，感应整个北海天地，微微有些惊讶，一年之前，南境金鸾一族还未曾遭遇魔族入侵，此时也陷入魔族的围困。

    最奇诡的是北境巨鲲和东境紫蛟两大妖族居然都败了，只剩下西境巨鹏和南境金鸾两族还在支撑。

    “哦！”秦玄旋即顿悟。

    此前，四大妖族镇守的北海四境，有三境遭遇魔劫，灵霄道人和万祖城都未曾出手相助，正是自恃万祖城必定最后遇劫。

    岂料世事无常。

    万祖城提前陷入魔劫，巨鲲、紫蛟两大妖族立即撤入西境，联手巨鹏一族，死保那条前往青海修真界的星门秘道。

    如此一来，北海修真界的四境之地，北部和东部的门户大开，任由魔族闯入，也使得北海魔军聚集兵力，围困万祖山。

    这是人、妖、魔，三族之间的相互算计。

    秦玄虽属人道，却不觉得妖族在这件事有做错的地方。

    万祖山虽是九大道祖刻意留下的玄魔决战之地，奈何门徒不孝，人妖分裂，七大圣宗只顾死守门庭，最终难免会被魔族提前攻溃。

    这一点，恐怕早已在鬼道人的预料之中。

    七大圣宗的算计很简单，妄图在魔族屠灭人妖两界，世界濒临破灭之前，天地气数云集在七大圣宗的特殊时期，缔造出七位真神。

    如此一来，不仅能反败为神，还能让七大圣宗的道统再延续三万年，长盛不衰，永远统治这方天地。

    这件事也不能单纯指责七大圣宗，因为人道在证道真神之前，相比魔、妖两族，确实是劣势明显，唯有出现真神，才能反过来压制魔族和妖族。

    以七大圣宗长达三万余年的积累，在这个特殊时期，只要机缘到了，气数到了，完全有能力推升出七位真神。

    灵霄道人对此未必没有警觉，作为七大圣宗之外的玄门领袖，他的对应之策，就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星斗神剑。

    无影洞，九尺之地。

    秦玄困守在此，俯视北海修真界的各种变化，心中但觉一片灰暗，前途渺茫。

    他在万祖城的布局彻底失败，幸好狡兔三窟，他还能撤回青海修真界，联手妖族自保。

    “盟主？”阴虚晚了秦玄一步，从神游道境里脱身而出，见秦玄神情哀默，忍不住轻轻询问，“怎么了，唔，万祖城的局势好像不太妙。”

    它有了一缕神火，还不够完整，无法凝聚出神性神识，可它的神魂灵识本就强大，很快就能觉察到城外的魔族势力磅礴。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秦玄张开手掌，祭出化血神葫，“在撤离万祖山之前，总得和魔族过一招。”

    “好。”阴虚战意高昂，旋即不解，“真要撤出万祖山吗？这可是盟主证道的最佳之地。”

    秦玄苦笑。

    局势急剧恶化。

    灵霄道人早已在几个月前就颁布了法旨，调集万祖山各大福洞、灵洞的洞主参战，总计四十位纯阳老祖、七百余位法相大修、四万金丹真人云集万祖城中，抵御这场魔族入侵。

    人人皆知，这场魔劫起于星斗神剑。

    众人对长生盟主的憎恨，犹胜过去百倍，恨不得生啖其rou，灭其神魂，祁山七妖和宫梦颵虽然领军前来助阵，却颇受排斥，一直是孤军作战。

    幸好，灵霄道人还不敢将长生盟一脉逼入绝路，否则，秦玄一怒率领长生盟撤离万祖山，这位老道就将彻底和星斗神剑失之交臂。

    万祖城主真岇老祖，多半是暗中领命，将长生盟一脉安排在南城墙的镇魔塔中，与长生盟掌控的琅琊洞相隔千里，互为倚仗。

    万祖城位于万祖山的北部，周边群山环绕，北有琅琊洞，东有无相洞，西有金刚洞，皆属于北部九洞。

    十里巨城，高墙铁壁，分作内外双城，实则是两尊巨型宝城。

    外城十里方宽，城墙四十丈高，由三千尊阵道法宝组成，皆是用玄寒铁岩、紫英砂和五行灵精所炼，每一面城门之上，皆有一尊星斗镇魔塔。

    城池四角，亦有四塔。

    加上内城中央的通天阁，一阁八塔，布局森严。

    阴虚悄然收缩六仪幡，轻轻转动，藏匿在万祖城神河大阵中的无影洞，随着大阵脉络，转入长生盟镇守的镇魔塔之下。

    琅琊洞之北，城池之南。

    这一面城墙因为和万祖山连接太紧，本身又紧邻地形复杂的琅琊涧，俗称陷魔池，故而并非魔族的主攻方向，仅有四支魔部镇守在此，牵制守军。

    大致是有五万魔罗魔将，虽有一位魔尊领衔，长生盟守在镇魔塔中，倒也能支撑。

    秦玄并没有立即出手，先仔细观察战局，随后轻轻一拨化血神葫，流溢出一道道血河，起初是一片嫣红，旋即化作无色，渗入万祖山的护城大阵，加持在万祖城中的一些金丹真人身上。

    他在此术上的掌控，已是极端精妙，经验也很丰富，不会加持纯阳老祖，以免被玄魔两派识破。

    他喜欢选择那些结阵作战的金丹真人，不引人关注，而且，数量众多的金丹真人往往会产生很惊人的破坏力。

    长生盟这一侧，只要有魔族进攻，他自然也要加持噬灵之术。

    一切无声无息，几日之间，他再度聚集了数百道天魔血和十几道数的先天鸿蒙之气。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轮回。

    魔族不断吞噬万祖城的大阵灵气和法术神通，他又吞噬魔族。

    他若是全力而为，自然恐怖，足可借助大阵匹敌一位魔尊，但他素来不喜欢这种方式。

    他确实很强，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比什么都重要。

    战场上，各支魔部猛烈厮杀，无论是魔罗，还是魔将，都异常凶悍，它们结成魔门大阵，也有其他的魔道大阵，冲向城池。

    无论是被斩断身躯，还是被碾碎，它们都能快速恢复，只有极少数的魔族会被彻底湮灭。

    天空中，一道道魔光魔电轰下，一尊尊魔宝冲击神河大阵。

    四位天魔族裔的魔尊主持大阵，指挥魔族如潮水一般反复冲击巨城，那位赤眼魔尊出手的次数虽然不多，却是每一次都很关键。

    秦玄的神识能够感应所有修行者的神魂，包括魔族，他能体会玄门修士的恐惧胆寒，没有人想与魔族誓死一战，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逃走。

    可怜的玄门修士，没有斗志，没有信念，甚至连贪欲都被舍弃。

    在这种时刻，他们远不如妖族。

    除了更精妙的神通法术和符阵，他们一无是处。

    这是秦玄第一次洞察人魔之间的决战，给他的感觉更为灰暗，既不如妖族的凶狠好斗，也没有妖族的愚忠，大概每一百个修行者中，才勉强有几个真正的英勇之士。

    这简直是彻底的一盘散沙。

    万祖城里，四十位纯阳老祖，还不如四十个纯阳傀儡的用处更多。

    七大圣宗派系的十余位纯阳老祖和灵霄道人座下的那三位纯阳真传，大概还有永镇万祖山的念头，为了宗门，为了自身，尚有斗志，确实是在抵御魔族。

    至于那些各大宗族和散修出身的纯阳老祖，能在万祖山占据一席之地，多皆偶然，也没有奢望传给后人和弟子们生。

    他们简直就是……不提也罢。

    秦玄仔细想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他的所作所为比这些人更加不堪入目。

    “盟主，你在想什么，想杀谁？”阴虚能感应到秦玄内心的一些奇特的变化，像是愤怒，又像是憎恨，只是不知道在恨谁。

    “你说魔族为何要毁灭我们，要毁灭这方世界？”秦玄问了一个很奇怪，也很简单的问题。

    “本源之气，太古之气，杀我们，它们可以得到本源之气，这是魔王魔尊近乎不死的根本。开辟天地，可以得到先天太古之气，这很重要，但太麻烦，魔族的办法更简单，毁灭天地同样能得到太古之气，甚至是最妙不可得的鸿蒙之气。”

    阴虚很早就领悟出这些道理，特别是在几次神游道境中，长达数千年的观摩，让它参悟出太多玄机。

    “是啊，都是一群很有上志的存在，只是选择不同罢了。”秦玄似乎将人、妖、魔三族都看的很清楚，这便缓缓起身，“阴虚，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们人道还有没有拯救的必要。”

    “嗯，盟主，我觉得你们很聪明，只是……都有点聪明过头的感觉。”阴虚看出来了，秦玄准备出手拯救万祖城，虽然这件事对他没有太多好处，反而是坏处更多。

    “是啊，我们总是太聪明，聪明的每一次都将种族陷入绝境。”秦玄真的是不能再忍，此前几次观摩妖族和魔族鏖战数年，没有哪个战场像万祖城这么丢人现眼。

    他不觉得自己是英雄，不觉得自己是玄门领袖，只是无法忍受这种可怜可耻的局面。

    所以，他终于决定站出来。

    阴虚总是斗志高昂，旋即化作一道魂符，遁入秦玄的神庭，无影洞随之消失。

    只需一步。

    秦玄已经遁入南侧的镇魔塔，忽然出现在祁山七妖和阴神洞诸生面前。

    长生盟一直是结阵而战，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阵师很多，阵道法宝多不胜数，阵道灵宝也有四尊，布置出一座星宿大阵，同长生盟在万祖山北部控制的琅琊七洞之地相连，牵引三千里紫竹海的浩瀚星辰紫气。

    察觉秦玄的回归，众人众妖都是一阵惊喜。

    “诸位，许久不见了！”秦玄的神情间反倒是有些迟疑，颇感陌生。

    这便是神游道境的一个弊端，众人心中，他离开不过两年，修行世界，两年也不过短短一刹。在他和阴虚的心中，这其实是数千年那么漫长的梦境。

    “盟主，你可终于回来了。”陆真妖王长嘘一声，终于觉得见到了希望。

    “诸位……吗的！”秦玄准备了一个很激昂的长篇阔论，大致就是人道和妖族联盟的希冀便在长生盟云云，如今就是长生盟统领万祖城的机会云云。

    结果，他还没有开口，赤眼魔尊就洞察到了他的气息，瞬间暴怒，几十道混沌魔光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