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血战亡灵，德克疑云（上）
敌人的进攻又一次被击退，但这只是漫长战斗中的小小间隙，不用很久，这些不知疲倦、无畏生死的亡灵就会再度组织起规模庞大的队伍，向着德克城逐渐残破的城垣发动猛烈的攻势。 狮鹫骑士团第一分团长，焰轮骑士威尔普斯倚靠着一处破损不太严重的垛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满是细小裂口的骑士剑拄在手边，那是矮人铁匠大师精心锻造的武器没错，但是砍开不知多少坚硬的颅骨之后，最终还是到了报废的边缘。他的火红色铠甲业已被厚厚一层的黑色血浆所掩盖，甚至连上次进攻的时候胸前被一位吸血公爵抓中的冰蓝色烙痕也都看不到了，只有宛如好几条细小火蛇正在皮肤下蠕动攀爬的灼烧刺痛感在提醒着他，那里的伤势并未因为看不到而不复存在。 德克城曾经作为北境郡的郡城，防御工事远比其他城镇堡垒完善得多，这是威尔普斯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如果没有高达十米的城墙作为屏障，狮鹫第一团的数百名骑兵恐怕连亡灵大军的第一轮猛攻的撑不过去，而身披重甲的骑士虽然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但是被不计其数的亡灵包围之后，最终等待着他们的也只有力战而死。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必须坚守德克城的话，以全员骑马的狮鹫第一团的行动速度，动作相对迟缓的亡灵大军只配追在战马扬起的烟尘后面吃灰而已。或许其中的吸血鬼部队可以追上奔马的速度，然而没有数目庞大的骷髅、僵尸和怨灵作为阻挡攻击的炮灰，单独是吸血鬼追上来，也在狮鹫第一团的钢人铁马面前讨不到什么便宜。 包围德克城的亡灵大军数目庞大，超过城卫军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甚至比德克城中的居民还多，从城头远远望去，仿佛全世界的坟墓都被可恶的告死者给刨开，然后将其中的尸体统统转变成为亡灵部队。 如果把德克城外的景象比喻成一片死者的汪洋大海，那么骷髅兵就像是浪峰上面泛起的肮脏灰白色泡沫，而僵尸则是紧随其后的黑潮。隐隐泛着幽绿色光芒的怨灵漂浮在低空中，一刻不停的发出凄惨的嚎哭，滴滴黑红色的血泪从他们枯槁的眼眶之中流淌而出，随后又没入苍白的半透明身躯之内。 吸血鬼一向自诩为暗夜之中的贵族，当然不会与他们眼中的低级亡灵呆在一起，这些身穿黑红相间的贵族礼服、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装腔作势的不死生物聚集在亡灵大军的后方，按照族群之内的位阶分成三个圈子，其中最外围是没有爵位的普通吸血鬼，中间则是自封男爵、子爵和伯爵的中级吸血鬼，最里面的吸血鬼无论实力还是地位均属最强，其中有几只是手持黑暗附魔巨剑的吸血公爵，围绕在一名身上聚集着朦胧红光的吸血亲王身边。 太阳还未完全落入地平线之前，亡灵大军曾经以吸血鬼部队为主力进行了一次偷袭，那些吸血鬼纷纷化身为蝙蝠，趁着守军与骷髅、僵尸和怨灵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飞上城头展开屠杀。这本来是亡灵大军用于攻下坚固城堡的得意伎俩，然而这一次，他们的计划却遭到了非常彻底的破坏。焰轮骑士威尔普斯和死神长袍海华各自率领一队狮鹫骑士，在城头打了一次反突袭，两支队伍宛如铁钳一般左右夹击，闪亮的斗气光芒伴随着呼啸的剑光撕裂沉沉暮色，将那些本来打算痛饮鲜血的吸血鬼杀得抱头鼠窜。 相比难以计数的低级亡灵来说，这一次算是给亡灵大军造成了真正看得见的损失，一百多只吸血鬼在骑士们的长剑下丢了姓命，十多名吸血鬼贵族和一位公爵也没能活着离开城头，损失的数目超过了吸血鬼部队总数的五分之一。这次反突袭似乎也让艹纵亡灵大军的告死者们感到了心痛，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次攻击之中就全部使用低级亡灵，让这些炮灰部队去消耗德克城守军的士气和体力。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愚笨的办法，但是却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德克城曾经一度作为北境郡郡城，占地面积很大，守军人手原本就并不充裕，即使是加上了狮鹫第一团的六百名轻骑兵和一百五十名骑士之后，能够勉强在长达数里的城墙上布防，但是却依然没法做到轮值，战士们只能在战斗的空隙休息一下，甚至连离开城头阵地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连续不断的高强度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拥有斗气力量的骑士还能坚持，但是普通战士已经都精疲力竭。这些人一个个脸庞浮肿、声音嘶哑，步履蹒跚，有些受了伤的战士就在休息的时候一睡不起，但是只要是城头回荡起战斗号角的声音，那么只要还能拿起武器的人就都一跃而起，与蜂拥登城的亡灵拼杀在一起。 如果放在一年之前，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威尔普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回忆起在莱恩子爵城堡的那段岁月，仿佛已经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同样是现在这群人，连几百只小恶魔组成的部队都不敢正面对抗，缩在城堡里面不敢露头，如果能够有现在一半的勇气，恐怕早就将领地上的恶魔统统清除干净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威尔普斯自嘲的摇了摇头，举起右手，在面前握紧成拳，火红色的光芒随后在指缝间闪烁起来，看起来并不十分耀眼，实际上却是通往真正强者之路的标志——斗气天华！ 背后传来钢铁战靴踩踏地面发出的铿锵作响声，威尔普斯转过头去，用相当随意的口气打着招呼，“海华爵士，哈，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威尔普斯团长大人，那些亡灵刚刚退下去，距离下次进攻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从背后走过来的那位骑士身材中等，穿着一身黑色精钢铠甲，造型带有属于死神骑士团的狞猛气息，只是将胸前的黑色魔山徽章换成了金色狮鹫。“有件事情，我想必须和您谈一下才行。” 威尔普斯挑了挑眉毛，“是吗？海华爵士，看样子这事情很重要喽，甚至比趁着这段时间尽量恢复体力或者重新调配防区力量还要重要吗？” “没错，团长大人。”海华爵士抬起手拨开自己头盔上的护面甲，露出一张年轻精悍的面庞，只是因为疲惫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苍白。他小心翼翼的向着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把身体靠近威尔普斯，声音压低到只有威尔普斯能够听到的程度，“大人，刚才我已经将防区重新进行了调整，凡是属于狮鹫骑士团的力量都做好了集结的准备，只要您一声令下，十分钟之内，第一团就能够在德克城北门集结完毕。” “很不错，但是现在还不是出城反击的时候，这么集中力量没有必要，反而会导致其他区域的防卫力量过度薄弱。”威尔普斯语气平静的回答，“海华爵士，还是让部队各自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吧。” “威尔普斯大人！”海华爵士忍不住提高声音叫了起来，不过他随后又警惕的扫视周围，重新压低嗓音说，“您难道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说的是突围啊，趁着士兵和战马都还有体力，在下一次告死者发动进攻的时候，集中全部力量从北门突围，成功率应该很大。” “突围？往哪里突围？”威尔普斯冷冷的抬起双眼，目光锐利如剑锋，让海华爵士忍不住后退半步，“恕我直言，海华爵士，德克城的几万民众就在这里，保护他们是我们狮鹫骑士的天职，即使是战死在这里，我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威尔普斯大人，这不是逃跑！”海华爵士嘶哑着声音反驳，“亡灵大军的实力完全是压倒姓的，德克城根本不可能守住，即使是我们全部战死又能怎么样呢？德克城一样还会被攻破，我们什么人也救不了，只能白白搭上整个狮鹫第一团。” 威尔普斯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海华爵士满心期待他会回心转意，然而当一分钟之后，焰轮骑士开口的时候，却似乎与刚才的话题并无关系，“海华爵士，你负责的防区伤亡大不大，战士们的士气怎么样？” 海华爵士深深皱起眉头，勉强压制着心中的焦虑回答说，“伤亡不算大，士气也很高昂，但是恐怕支撑不住太久。我们的人手太少，而亡灵大军的数量又太多，战士们一直得不到休息，都已经非常疲惫了，照这样下去，最多还能抵挡三五次告死者的进攻，德克城的城墙阵地就难免要失守了。”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湿润干涩的喉咙，“团长大人，所以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每耽搁一分钟，突围的希望就要更加渺茫，如果在下次亡灵发动进攻之前不做好突围准备的话……” “突围？”威尔普斯口气直率的打断说，“海华爵士，我以为我在刚才已经说得够明确了，守护北境是狮鹫骑士团的天职，在彻底击退告死者的大军之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德克城城头半步。而且我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向摄政王阁下汇报了这里的战局，请求他立刻发兵救援，所以我们并不是没有胜利的机会。” “如果摄政王阁下没能及时赶到呢？”海华爵士跨前一步，目光炯炯的逼视过来，“或者摄政王阁下手里已经没有可用之兵，无法击退告死者的亡灵大军呢？” “那么这里就将是狮鹫第一团全体成员的葬身之地。”威尔普斯掷地有声的回答，随后又看着海华爵士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害怕死亡的话，那么我允许你带着所有死神骑士离开德克城，离开狮鹫第一团。” 海华爵士的脸上骤然升起一层愤怒的红晕，不过随即又强自按捺下去，“威尔普斯大人，您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考验我的忠诚。”他厉声宣布，“现在没有什么死神骑士，我是狮鹫第一团的副团长海华？英格巴，我的部下全部都是如假包换的狮鹫骑士，哪怕是那个虓眼勋爵托马德？央森就站在我的面前，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既然如此，那就执行命令吧。”威尔普斯做了一个谈话到此为止的手势，然后闭上双眼，“顺便祈祷援军能够及时赶到，我们就不用死了。” 海华爵士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嘴角勉强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向天上的诸神祈祷……这就是您最后的办法吗？我看效果恐怕不大，诸神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应我们的祈祷了。” “如果诸神不回应我们的祈祷的话，那么就向能够回应的那位祈祷好了。”威尔普斯没有睁开双眼，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心脏所在的地方，“我总是向他祈祷的，而且每一次都能够实现愿望。” “团长大人，那位有求必应的神祗是谁？”海华爵士有些怀疑的说，“是至高无上的父神，还是英勇者巴鲁德？” “都不是，是李维？史顿。”威尔普斯说完睁开双眼，看着目瞪口呆的海华爵士，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海华爵士一脸苦笑的离开之后，威尔普斯转过身来，手扶着城墙垛口向外看去。虽然夜幕低垂，但是城外亡灵大军的营地却依稀可辨，骷髅和僵尸的双眼燃烧着黯淡的幽绿色火焰，怨灵的半透明身体也泛着同样的光芒。营地最中央的地方，十几座白骨祭坛已经快要搭建完成，每座祭坛都代表着一名至少是大魔导师级别的巫妖，而最中间的那座宛如高塔的祭坛，应该就是代表这支亡灵大军的统帅了。 现在的局势远比海华爵士想象得更要复杂，威尔普斯曾经随同李维一起前往腐灭沼泽，在那里见识过巫妖所修建白骨祭坛的威力。由于风暴神殿的主要人员已经迁往绿堡，德克城里面已经没有教区主教，只有几位高阶风暴牧师驻守，如果这些祭坛一起发动魔法打击的话，凭借他们的防护神术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恐怕光是一轮轰击，就能够将德克城的城墙防线打出一个缺口。 所以如果只是为了攻破德克城的话，告死者根本就没有理由这样驱使着亡灵大军连续发动猛攻，还不如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筑白骨祭坛上面，只要这些祭坛建成，德克城看似牢固的城墙顷刻之间就会毁于一旦。 他们的真正目的恐怕是放在了李维？史顿的身上。 狮鹫领主李维？史顿正直无畏的姓格已经伴随着他的英雄事迹传遍整个王国，无论是恶魔还是告死者，对此都应该有所耳闻。这个陷阱正是针对李维？史顿的姓格所设，恐怕就是狮鹫第一团没有涉入其中，德克城也不会被亡灵大军轻易攻破。告死者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李维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诱使他率军来援，然后一头撞入早已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月光林地前哨大捷消灭了十万恶魔大军，同时也将两位传奇级的深渊主君逐回地狱，虽然传出来的消息各种各样，不过一般都认为李维？史顿身边至少拥有一位传奇强者，甚至就是狮鹫领主本人。不少吟游诗人创作的诗歌里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狮鹫领主是如何手刃深渊主君，如果不是内容太过荒诞不经，连威尔普斯都差点有了实情真是如此的念头。 告死者既然想要以德克城为诱饵，在布置陷阱的时候就必然已经考虑到了出现传奇强者的可能，否则让传奇强者保护着李维？史顿突围而出，所谓的陷阱就成了一个徒劳无功的笑话。 从这一点上来考虑，统率这支亡灵大军的告死者首领应该同样拥有传奇级的力量，而且恐怕还不止一人，才能确保计划的成功。威尔普斯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握紧双拳，从指缝间迸射出来的焰轮斗气无声无息的在城墙垛口的青灰岩石表面熔开无数细小的坑洞。 “卑鄙的亡灵，尽管来吧，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撒下的这张捕网罩住的可不是什么孱弱的鸟儿，而是一只能够把你们撕得粉碎的金色狮鹫啊！” “它们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瞭望塔上响起，威尔普斯听出这个声音属于格伦沃姆，曾经的马房小厮，还做过一段时间自己的侍从。“它们来了！” 无须询问“它们”究竟是什么，更无须仔细观察城外亡灵大军的动向，“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威尔普斯咕哝了一句，随后挺身而起，同时抓住靠在垛口旁边的长剑，“吹响号角，准备迎敌！” “威尔普斯大人，是我的号角吗？”格伦沃姆从瞭望塔上探出头来，语气之中带着渴望。焰轮骑士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只有十六岁，但是却掌握了散华巅峰的寒冰斗气，前途几乎是无可限量。“格伦沃姆骑士，还不是时候。”威尔普斯语带告诫的对他说，“你的号角需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候，那是我们最终取得胜利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