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袭杀
山谷无名，谷口却有一个称呼，一线天。 若是在白昼，在这谷口行走，抬起头来，只能望见一线青天，由此得名。 这段路程不长，也就一百来步，两边陡峭的山壁逼迫下，有一条被无数灌木丛和许多荆棘树掩埋的羊肠小径——嗯，说是鸡肠小径或许更为恰当。风从小径上方穿过，发出凄厉的尖啸声，一时间，也就听不到别的声响。 过了一线天，声音也就弱了许多。 山谷不大，最里面有一口清泉。 貌似凹凸不平锅底的山谷方圆也就百丈左右，除了能够通过一线天出入外，四周都是陡峭无比仿佛向内倾斜压迫下来的山壁，整个山谷的形状就像是一口深井的井底，站在里面抬头望天，人好比井底之蛙。 就在沈燕西一行仓皇逃出山神庙之际，山谷内，有人正抬头望天。 苍白的月光从高处圆洞一般的天穹照下来，落在那人的脸上，这是沈燕西的一个老熟人——钟家暗部某个分部的首领钟子南。在他身旁，钟子路正低着头望着手中的一幅画像，上面赫然是沈燕西易容过的面容。 “这姓沈的小子还真厉害，像这种下九流的手段也精通……” 钟子路笑着说道。 “不要小看下九流的手段，若是精通下九流的手段，计划如果周密的话，一个武艺低微的家伙甚至可以干翻某个成名高手，江湖上，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以为一个人武艺高强就可以横行无忌的想法最好尽早抛掉！” 钟子南低下头，脸上露出清淡的笑容。 “是啊！你们暗部厉害……不过，要是对手是一个大宗师，你还能阴得到他？” 钟子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他和钟子南是堂兄弟，一个负责暗部的行动部门，一个则负责暗部的情报部门，经常在一起共事的两人有合作也有斗争，毕竟，要想在家族内部往上爬，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对方都是一道躲不过的坎。 钟子南似乎被钟子路的话吓到了，他轻咳了好几声，愤愤不平地说道。 “大宗师还能算是人么？” 钟子路笑了笑，调转了话题。 “姓沈的小子如此厉害，说不定会是未来的大宗师，像他这样的年龄，可谓潜力无限啊！” “狗屁！” 钟子南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大宗师是菜市场的葱姜么？到处都是……事情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告诉你，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成为大宗师的。没有完整传承的功法，没有势力雄厚的师门，没有接近大宗师修为的名师，没有无穷无尽的资源支持，没有逆天的运气……不管你天赋如何惊人，这几项中只要缺少一项，你都不可能成为大宗师！” 说罢，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添加了一句。 “姓沈的何德何能，也敢称宗师苗子，就算他是宗师苗子，今儿个，也要栽在我们手里，就连死，恐怕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钟子南是一个骄傲的家伙，上一次，他布置周密的暗杀行动因为黑衣卫这个意外不得不黯然收场，让他很是不忿。此时，他再次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可能再有人来搅局，在他看来，沈燕西必死无疑。 然而，不知怎地，他心中难免焦躁。 故而，在他自己不知觉间，说话的语气多少有些发狠，和以往行动时说话云淡风轻的他稍稍有点区别。 “这个家伙可能会有些碍事？” 钟子路将沈燕西的画像拿开，下面还有一幅画像，上面画着的是一个黑小子，正是疑似黑衣卫的那人。 “应该是黑衣卫？” 钟子路的语气有些凝重，在清安郡，黑衣卫的名声响亮，即便是钟家子弟，也不能说毫不在意。 “黑衣卫又怎样？” 钟子南冷哼一声。 “杀了便是！” 这次行动，钟子南带来了十几个好手，一共动用了六具连珠强弩。这些强弩由经验丰富的弩手持着，他们分布在山谷四周，只要沈燕西出现在山谷内，每一具强弩都会立刻对准他，不会存在任何死角。除了这些强弩之外，每一个剑客和刀手都带有弓箭，在弩手行动的同时，他们也会射出手中的箭矢，保证不会有所错失。 这样的安排，就算是黑衣卫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字，死！ 至于，沈燕西会不会出现在山谷里，钟子南丝毫也不担心，虽然，他和钟子路之间时常暗斗，却对那厮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 至少，在横山镇，钟家暗部的情报能力毋庸置疑。 不然，钟家也不可能在两百多年从一个不大的家族发展成为现在这般的庞然大物。 “来了！” 钟子路轻轻说了一句，与此同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善于攀登山崖的好手被他安排在后面山壁的山岩上，在那里，能够瞧见一线天内的情形。那人长着一双夜眼，擅长黑暗视物，借着今晚的苍白的月光，他不会错失一线天的动静。 钟子南闭上眼，同样深吸一口气。 呼气之时，他睁开眼睛。 下一刻，两人消失在原地，不晓得躲在了何处。 不多会，沈燕西一行从一线天钻了进来，出现在山谷内。景物的突然变迁似乎让这群人有些诧异，他们在谷口停顿了片刻。又过了一会，他们才开始行动，一行人往谷底深处行来，一路上，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易容过的沈燕西。 没有发现那个疑似黑衣卫的家伙。 钟子路碰了碰钟子南。 两人躲在一块巨石下，正透过巨石的缝隙向外望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反正主要目标已经掉在陷阱里了！ 钟子南嘴里发出一声尖啸。 啸声刚起，从山谷四周的每个角落里，突然出现十几个人的身影。与此同时，无数弩箭发出更为凄厉的呼啸声密密麻麻地从高处往沈燕西一行飞射而来，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洒了下来。弩箭的速度奇快无比，破空声响起时，第一波次的箭雨已然落在了被伏击的沈燕西等人身上。 “啊！” 中箭之人忍不住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山谷内回荡一圈，往貌似洞口的天空飞去，传来了与之呼应的回声，久久不散。 钟子南瞧见一枚弩箭从沈燕西的胸前射入，然后，透胸而出。 成了！ 他在心底暗喝一声。 …… 同一时间，距离山谷十余里左右的某个山坡，有两个人正在往山谷的方向眺望，他们的视野中，隐隐可见山神庙山洞的火光。 其中一人是胡兆良的心腹黄师爷。 另一个是拄着拐杖看上去总是眯缝着眼睛像是永远睡不醒的老头，这个糟老头是黑衣卫中的一员，就连董召南也要毕恭毕敬对待的罗老。虽然不知道这个糟老头有何本事，仍然不妨碍黄师爷用对待胡兆良的态度来面对他。 “可惜了！” 罗老发出一声长叹。 “如何可惜了？” 黄师爷像相声的捧哏一样应了一句。 “这姓沈的小子若是能够遇到名师，拜入一个大宗门，日后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就这样作为一个棋子无声无息地死在大山深处，还真是可惜了……可惜他惹了董少爷，又和老朽的路数不合，也就只能这样了！” 罗老笑了笑，如此说道。 “是啊！” 黄师爷同样叹息一声，一脸惋惜。 “这小子的师父和我有交情，可惜这厮不自量力，偏偏惹了董少爷，如果不是这样，在下肯定会帮衬他一二，不然，以后到了九幽黄泉，没脸见岳通啊！” “岳通？” 罗老的眼神凝在空中，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多了几层。 “是啊，岳通！” 黄师爷不解地瞧了罗老一眼，他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异样。 “那厮的师父不是叫岳山河吗？” 罗老淡淡地说了一句。 “几年前，我和我那个老友在水城郡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叫岳通……后来，我到清安郡投靠胡兆良胡大人，再次见到他，他就改名了，叫岳山河……” “你这个老友出自什么门派？” 罗老继续问道。 虽然不明白罗老为什么对自己这个死去的老友如此感兴趣，黄师爷还是认认真真地回了话。 “逆水剑派。” “逆水剑派？” 罗老目光虚无地望着前方的黑夜，嘴里念叨了几句。 “逆字诀？” “岳通？” “姓沈？” 突然间，罗老面色一变。 “遭了！” “怎么啦？” “老夫放在沈燕西识海的追踪符破了……” “那不正好，证明对手上钩了，吞下了鱼饵。” 黄师爷很有些不解，追踪符破了，代表沈燕西已经被人伏杀，这证明计划的前半部分非常顺利，引蛇出洞之计成功了，然而，为何这个糟老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天塌下来一般？联想到对方听到岳通时的反应，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说道？ “哼！” 罗老冷哼一声。 黄师爷只觉那声音像闷雷一般贯入耳内，在脑海内回荡，他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嘴角沁出了一丝血渍，立马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摆摆，许久方才站定。 睁开眼，原本站在身侧的罗老已经不知所踪。 （三伏天穿着破棉袄凌空三百六度打滚，求各种票票，盼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