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里就是地狱
不远处，一个浑身发黑的骷髅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发出蒸汽一般的“嗞嗞”声，仿佛被烧焦了一般，一片片黑烟从身上飘扬而起…… 最后，它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化为一地的黑灰，形同煤渣。 一束惨白色的四瓣小花慢慢钻出土壤，放射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几乎形成了白烟向上飘起，同时，好几只骷髅如同饿疯了的流浪汉看到了美味的面包一般，纷纷向它的方向狂热地争抢过来，一边狂奔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拼命攻击着对方的要害…… 最后，将其他几个骷髅全部击倒的获胜者一点点地拖着残破的身躯，来到那朵白花前，直接趴下，抓住白花将整个脑袋埋进去，贪婪地吸取着其中的白色雾气，直到这朵白花在它的吸取之下慢慢枯萎，四瓣花瓣都转化为漆黑之色，它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而它却不知道，就在它吸取花朵的气息时，另一个骷髅却拖着一把两米多长的巨大重斧来到了它身后，趁它刚刚吸食完松懈的那一瞬间，猛然举起那可怖的双刃巨斧，口中发出“桀桀”的干哑笑声，一斧猛然劈下！ 随后，它也如同那只骷髅之前所做的一般，直接丢掉巨斧，像饿狗一样扑在那些被他劈成的无数碎骨上面，贪婪地吸食着从中四溢而出的白色雾气…… 天空中盘旋着的两只乌鸦一般的骷髅鸟趁这时飞快俯冲下来，带有倒刺的尖锐骨爪分别抓住这只现在手无寸铁的骷髅的左右两端，然后拼命扑腾着那对骨翼，发出阵阵骨头交撞声，带着这只骷髅一起飞到天上。 接着，两只骷髅鸟便开始向东西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飞去，骨翼扇动得更为用力，处于正中的骷髅只来得及爆发出一阵极为凄厉的啸叫，随即便被这种残忍的方式分尸成无数块骨头，从半空中散落而下，即刻便被两只鸟相互穿梭着吸走了蕴含在其中的白色雾气…… 王丁打了个寒战，正如走在他前方的这个领路人所说，对于这样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一切的诉说都是无力的，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会领略到这里的残酷与可怕。 光是这段短短的时间内，王丁所看到想要袭击他们的骷髅就已经超过了两位数，但每次都被前方的领路人毫不留情地挥动手中的板斧将其给斩成碎块，引来附近大批的骷髅争食蕴藏在其中的白气。 任何一具骷髅在领路人的板斧之下都显得无比脆弱，完全无法伤到他一分一毫，而领路人看上去对这些骷髅体内的白气也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这是这么久以来王丁所感受到的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这里就是地狱。”领路人再次将一只扑来的骷髅砍碎，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但已经签订了召唤契约的你，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你不用像它们一样在这你死我亡的争斗中夺取那点维持自己生存下去的可怜时间……” 王丁不由得攥紧了手中那块锈迹斑斑的刀片，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在这种地方恐怕要不了十分钟就会被杀死的吧？ “不过，同样也是因为你签订了召唤契约，所以你也是个不幸的家伙，因为，你所能享受到的最后安宁……”领路人突然间低笑了起来，“就仅仅是在这条通往炼狱的路上而已了。” “这个世界的法则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在这里，可不仅仅是有实力，就会受到别人的尊崇……” 领路人直接抓住一只路过的骷髅的头骨，然后轻轻一捏，那看似坚硬的头骨便砰的一下碎成了齑粉，无头的骷髅身体习惯性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便躺倒在地，引来一片骷髅生物的争食。 “除非你的实力到达了别人仰望都仰望不到的程度，否则，你越强大，在它们的眼中，你也就只是更美味的食物而已。” 王丁身躯一颤，随即握紧了拳。 食物吗？ 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穿越啊？没有那些烂俗小说中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在身边的妹子，没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令人惊羡的逆天体质，也没有系统，更没有可成长的神器，老天爷就这样默默地把他全身阉掉之后也不送本葵花宝典，还稀里糊涂地卖身给了一个恶心的胖小子…… 他看向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唯一跟着一起穿越过来的戒指，长长地叹了口气，唯一有的就是这枚到现在也没有发挥过半点用途的戒指，或许它本来就没有什么用途，只是一枚戒指而已，毕竟是在地球上早已过世的父母留给自己的，难不成还能幻想里面有什么超能力不成？ 现实一点吧王丁，你就是个骷髅，就是跟这里那些相互蚕食的骷髅一样，只是食物而已。 两人就这样跟随着这支骷髅队伍，一直向前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这里似乎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那一轮血色的皎月永远高高挂在天空之中，时间的概念显得很是模糊，或许他们已经走了几个小时，或许已经走了几天。 好在因为自己已经没有大脑跟血rou的缘故，王丁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疲累，也根本没有休息的欲望，顶多在精神上有些乏味了而已，再看到那些同类互残的场景时，也多少有些麻木了。 时间不断流逝，终于，远处显出了一些建筑物的轮廓，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王丁发现这是一座城市。 黑色砖石码砌起来的高大城墙上满是风霜的刻痕，城内的建筑物中零星地亮起暗黄色的烛火灯光，几座高高的尖塔耸立在这座城市的几个角落中，顶端不时放射出一道道粗大的黑色雷蛇，窜入到这座城市阴沉的灰云之中，发出隆隆的低沉雷声。 咣——咣——咣—— 一阵悠扬的钟声从城内隐约传来，犹如丧钟。 巨大的精铁城门上密布着尖锐的钉刺，上面还沾染了些许未干的血迹，分成两扇左右而开，城门两边立了两副灰白色的骑士盔甲，都是左手持盾右手持矛，满身的煞气带着nongnong的血腥味。 一具具骷髅从它们身边走过，进入城内，透过盔甲的缝隙处可以看见里面其实是没有人的，有生命的，是盔甲本身。 不过王丁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现在地上的一块石头突然跟他说话他也能完全接受。 “灵棺城，你以后的常居之地。”领路人停在城门前，嘶哑低沉的声音慢慢诉说着，“你只需要记住以下几点，第一，没事不要出城，虽然有契约的力量保护，但终究有极限，多出去几次，你会死的。” “第二，每次被召唤后回来时，第一时间应该先去生灵堂，否则的话，你会死。” “第三……” “哟！你这家伙又在带骷髅啊！这样来慢慢积累血食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亡鬼那样的下等魔族啊？”就在这时，一个精怪的声音打断了领路人的诉说，王丁转眼看去，只见另一个生有四臂獠牙暴突的“人”从城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用嬉笑的语调嘲讽道。 呼！ 领路人毫不客气地挥动板斧，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呼啸之音，但那个“人”的灵活性却远比那些动作僵硬的骷髅要高得多，只是轻轻向后一跃，便躲过了这一下，倒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嘛嘛！你每次都跟这些智商低下的骷髅讲这种事情，它们听得懂吗？” “我们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你应该清楚，虽然那时候不太明白事理，但如果能有一个人来告知一些事情的话，对于它们的帮助有多大。”领路人用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 什……什么？我以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慢慢笼罩心头，看着这两人那一副凶神恶煞的鬼模样，王丁顿时感觉前路一片晦暗。 有着精怪声音的“人”也不反驳，只是嬉笑了一下，便走开了。 王丁郁闷不已，正打算继续跟着领路人向城内走去，却突然发现周围似乎静了下来。 虽然在亡灵界之中一直都有这种死寂的感觉，但却并非像现在这样，完全安静下来，所有的“人”以及骷髅都停止了动作和语言，像是被人给暂停了一般。 令人发慌的死寂。 嗒……嗒……嗒…… 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单调得苍白，却又有着固定的规律，就像是一卷老化的录音带不断地重播一般。与此同时，王丁发现，所有的人，包括骷髅以及守在城门前的骑士盔甲在内，都在这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列在道路两旁，以极为恭敬的姿态跪伏在地。 王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灰白色的迷雾之中，一个高大的影子渐行渐近，几点火光透射出来，一股强烈的煞气如同狂风一般扑面而来。 伴随着越发清晰的马蹄声，黑影渐渐破雾而出，这是一匹马，一匹比普通马匹要高大至少两倍的马，纯黑色的鬃毛如同水藻一般在空气中轻轻拂动着，有着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眼眶之中，却是两团燃烧的紫焰，仅仅是与其对视了一眼，王丁就感觉仿佛穿越到了一个远古沙场一般。 杀气凛然，万人呼喝，尸山血海，血流漂橹，燃烧的紫焰焚尽一切，怒吼声，厮杀声，全部都无比真实地还原到了王丁的灵魂之中，仿佛看到了这匹马所经历过的一切！ 它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得很慢，每一步下去，粗大的蹄子便会在地上印下一个凹坑，待它抬起脚，凹坑之中便燃烧起了烈焰，留下一串紫焰足迹。 莫名的，王丁突然感觉身体沉重了起来。 他勉强地抬起头，发现在这匹马上面，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都裹在极为破烂的黑袍之下，一只手拉着缰绳，而另一只手则藏在袍子之中。 王丁注意到，他抓着缰绳的那只手，也全是骨头，没有半分血rou，但这只手骨却与他所见过的任何骷髅都不相同，泛着晶莹的紫色色泽，其中仿佛还有着鲜血在流淌，简直如同用最为邪恶的灵魂浇铸而成的一般。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王丁回想起这段记忆，都会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没有傻傻地站在这个人的过道上一动不动，而是反应机敏点跟其他人一起跪伏下来的话，他的命运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