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只忠于我自己（第三更）
今夜的晓风城注定不会像往日一样平静，几乎人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白天发生在弗洛学院中那一场极为精彩的死斗，对于生活在和平年代之中的这些平民来说，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也算是值了。 而作为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可怕骷髅的契主，贫穷少女伊贝卡也顿时成为了大半个晓风城的话题人物，即便是她的父亲，穷裁缝莫林往日冷清得门可罗雀的裁缝店今天也被人挤破了门槛。 可惜前去拜访之人却全都只能铩羽而归，因为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家小小的店铺早已关门，里面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家偏僻的近郊小饭馆之中，衣着朴素的中年大叔呵呵大笑着，看着满桌香气腾腾的菜肴，对着桌上的另外两人连连催促道：“快吃吧！再不吃饭菜都快凉了！” 王丁看着这个满脸络腮胡似乎有些粗神经的男人有些无语，一边的伊贝卡却是噗哧一下笑了起来，嗔笑道：“爸，人家是骷髅诶！只需要灵气就足够了，人类的食物它哪吃得下去……” 不，其实我是非常想吃的啊！ 虽然王丁现在是这幅模样，但内心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看到这些菜肴怎么可能没有食欲？不过他现在这幅骨头架子，即便是吃进去也会立刻漏出来，而且没有舌头，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在心中画着圈…… 男人粗放地大笑了几下，宠爱地摸了摸伊贝卡的头，“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 伊贝卡放下手中的叉子，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有些责怪之意：“还嫌家里不够穷吗……居然还跑到外面来点这么一桌菜，今后几天恐怕都要过一天一餐的日子了。” 中年大汉哈哈大笑着，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振奋，底气十足道：“你也太小看你老爸了！今天我把身上的五个铜币全都押在了你身上，赔率高达一赔一千呢！结果我的乖女儿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哈哈哈……托你的福，咱们家至少几个月都能吃喝不愁了！” “你……你还去赌博？！”伊贝卡惊呼起来，顿时秀眉紧蹙，撅着小嘴，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早已料到她会有此反应，中年男人一边道歉一边笑道：“我那不算赌，我只是在向所有人肯定我女儿的实力啊！如果连你老爹都不支持你的话，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狡！辩！”伊贝卡脸色看起来缓和了不少，但依然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上去却很是可爱。 “更何况啊……”他将桌上的小酒杯拿起一饮而尽，兴致昂扬，“如今你可是黑龙堡的保送生了，那个地方不仅学费全免，还有助学金可以拿，今后你老爹我可算是轻松不少了啊！今后在左邻右舍面前也脸上有光，今天这一桌虽然有些寒酸，但也勉强作庆功宴了吧！” “什么嘛……”伊贝卡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说得你女儿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负担一样……” 王丁看着这父女俩之间的互相关怀，顿时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如果自己也有父母的话…… 此时，中年男人的目光也终于扫向王丁，出乎王丁意料的是，他站了起来，对王丁伸出右手，像对待一个初识的朋友那样，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莫林，是晓风城内的一介穷裁缝！我知道阁下是伊贝卡的召唤生物，不过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这让王丁很是诧异。 即便他才进入这个世界不久，也通过生灵堂的那几个大书架上的知识了解到，在这里，召唤生物一向是被人们视为“工具”或是“武器”亦或是“宠物”一类的存在，即便它们再强大，也始终处于召唤师的控制之中，对于这些人类而言，就像是奴隶一般。 能够以平辈的身份跟王丁说话，这倒是很拉低自己的身份了，更遑论让自己的召唤生物跟自己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哪怕王丁并没有吃。 “王丁。”他心中对眼前这个男人也多少产生了些许好感，同样伸出右手，与伊贝卡的父亲握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借此机会冒昧问一下你。”莫林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王丁，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问道：“你之前……真的是那个大家族少爷的召唤生物吗？” “爸……”伊贝卡顿时紧张起来，局促不安地叫道。 王丁却是回答得干脆利落：“是的，而且他也的确是死在我的手上。” 他对于莫林会问出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相反，如果他对王丁的真正来历和用意都不管不顾的话，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莫林轻叹了一声，随即坐了下来，继续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杀死自己的召唤师呢？” 他刻意将“杀死”二字咬得很重，而且并没有直接说尼玛的名字，而是用“召唤师”这个群体来替代，其中暗指之意不言而喻。 “爸，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伊贝卡急了，自己的父亲会怀疑起王丁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莫林笑了笑，拍拍她的头，“那个大少爷的为人我自然听说过，所以当时的情况是怎样我也能大概猜出来。所以别紧张，我也就只是想听他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如果王丁不愿意回答，我也不可能强迫他啊！我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裁缝罢了，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呢？” 然后他又看向王丁，眼中满是恳切之色，“我真的很穷，她的母亲在她出生时便难产去世，伊贝卡是我此生仅剩的财富了，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一个父亲的难处。” 女儿有着这样一个强大的召唤生物，他自然是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但当这个召唤生物连自己的召唤师都杀过的时候，换做谁也不会感到安心的。 伊贝卡此时也看着王丁，眼中有着难以名状的心绪，或许也是想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王丁并没有说出当时那人神共愤的场景，也没有标榜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使者，甚至没有表达出任何对于伊贝卡的呵护，面对莫林的提问，他的回答很简单。 只有两个字。 “自由。” “自由？”这个回答令莫林也很是诧异，随即追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又要舍弃这自由，甘愿与伊贝卡签订契约呢？” 王丁慢慢说道：“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舍弃过自己的自由，我不听命于任何人，包括你女儿在内。” 这句话令莫林和伊贝卡的脸色都是一变，伊贝卡那酒红色的清澈眼瞳之中更是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惊慌，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我只忠于我自己。”王丁为了让那发育未完全的声带将语句说得尽量连贯，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这话在两人耳中却宛如惊雷，“我会与伊贝卡签订契约，并不是想让她成为我的主人，而是我想要保护她，仅此而已。如果我对她的仇恨度与那个人渣一样的话，那么即便是现在，我也会动手杀了她。” “我的一切对错，都由我自己来衡量。” “我的一切行为，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我。” 最后的这三句话，王丁说得极为郑重，这也将成为他对自己一生的誓言。 而在听他说完之后，莫林的脸上却是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是啊，我居然会差点忘记，这个骷髅，可是有着足以秒杀中阶战魂的实力啊！虽然并没有得到任何承诺，但他也相信，王丁不会背叛自己想要保护伊贝卡的那颗心，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永远比对别人的宣誓效忠要更为可信。 伊贝卡心中关于召唤生物的认知第一次遭到了颠覆性的变化，所有召唤生物的行为都来源于契主的“命令”，而王丁，却似乎想要将这一切都颠倒过来一般，对于他，你能够做的，只有“请求”。 那么，也就是说，从认识他开始直到现在，王丁对她的每一次行动，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本意，而非召唤生物想要保护契主的本能意识吗？ 这样的话，似乎，也不错呢…… 伊贝卡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然后，眼前开始迅速变得模糊起来，最后世界变得一片黑暗，重重地倒在了桌上。 “伊贝卡，你怎么了？！”莫林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关怀地问道，但伏在桌上的伊贝卡却像是晕过去了一般，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灵力透支过度，没有什么大碍，休养一下就好，不过看样子我应该回去了。” 王丁也是诧异了一下，但随即便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人界的时间待得有些过长了，对于已经是高级骷髅巅峰的自己，伊贝卡的灵力能维持他的存在到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莫林随之也放心下来，转而看向王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虽然知道有些过分，但还是请你答应我，至于回报……” “你先说吧。”王丁直截了当地道，他并不指望这个已经一穷二白的父亲能拿出什么回报来。 “我希望……”莫林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横下心道：“希望你不要解除掉与伊贝卡的召唤契约，最好是永远都不要……” 王丁此刻的身体已然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幻，即将返回亡灵界，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跳，本能地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 莫林眼中此刻满是哀求之色，“算我求你了……” 他的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王丁身边的景物极速变幻，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回到了亡灵界。 “算我求你了……”那句充满希冀的话语回荡在王丁耳边，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我答应你。 王丁在心中暗暗许诺，随即便向着生灵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PS：三更到！祝各位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