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灵魂掉进了钱眼
帝打算调集西北军攻击李虎,但宰相王和副相张邦T7力劝阻。 河北、山东的叛乱愈演愈烈,各路平叛大军因为兵力不足未能取得有限战果,导致局势逐渐恶化,更严重的是,国库没钱了,所以王建议,在全国范围内征缴免夫钱, 免夫钱就是免役钱。夫役是宋代役法之一,又称工役,官府每年按照坊郭﹑乡村民户丁口的多寡来征调丁夫,从事劳役,比如筑城﹑开河﹑盖屋﹑修路﹑采矿﹑运粮等等。 本朝夫役多用厢兵,所以民户夫役的负担比前代略有减轻。免夫钱最早出现在神宗皇帝朝,允许部分符合免役条件的民户交钱免差,以便官府雇用民夫,但未成定制。到了本朝,因为朝廷缺钱,遂在大观年间下令征缴免夫钱,并定为永法。 去年朝廷为筹措北伐军资,已经征缴了一次,但现在情况危急,还得再征缴一次。依照王的奏请,按户等计口出钱,每夫大概要交纳二十到三十贯。另外,因为官户享有免役特权,朝廷无法征收,所以王恳请皇帝下旨,值此社稷危亡关头,让所有官户都要交纳免夫钱。 皇帝答应了。平叛要用钱,赈济也要用钱,攻打李虎收复山后九州更要用钱,没有钱当然不行。 圣旨下达后,汴京马上掀起了震天骂声,朝野上下,切齿痛恨王,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谏,更有人直接骂王是国贼。 皇帝一看反对声音太大,急忙下旨,说京东、两河之民困于调度,这钱就不收了,主要在京西、淮、浙、江、湖、四川、闽、广等富庶之地广纳免夫钱,规定两个月内纳足,违者军法从事。 圣旨下达后,没有任何效果,很多大臣在朝会上指着王的鼻子骂,吓得王都不敢回家了。 皇帝知道原因所在,无奈之下只好三度下旨,凡宗室、后妃及外戚,还有宰执之家,一概免收免夫钱。这样一来,骂声小多了,品阶高的大臣不用交钱了,也不骂了,品阶低的臣僚只好忍气吞声,暗底里却把王骂得狗血淋头。 皇帝很奢侈,这大家都知道,但皇帝肯定不用交免夫钱。宗室、外戚、宰执都是品阶高的大员,其实根本不缺这几个钱,但你皇帝花钱如流水,至今还在搞花石纲大兴土木,我们凭什么要交这个钱?你都不顾社稷安危、百姓死活,我为什么要关心?品阶低的官员一般也不缺这个钱,但皇帝挥霍无度,宗室外戚宰执们也是家财万贯,你们随便吃一顿饭都要几百贯、几千贯,现在国家有难,你们却视而不见,连这点小钱都不出,我为什么要出?心理不平衡,怨恨啦。好,今天我交了这个钱,明天我就加倍贪污受贿,我要把损失捞回来。那些没有实职的官员,等待安置的官员,他们的收入有限,但在汴京日常开销大,也只够维持生活,突然要他们交出几个月的生活费,心痛啦,怨气冲天,对皇帝,对宰相王,对宗那些室外戚宰执等大员们,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可怜地百姓。在他们心里。百姓就是供他们吃rou喝血地牲畜。就是草芥蚁蝼。虽然“民为贵”整天挂在他们地嘴上。虽然他们从小就天天诵读“民为贵”地典籍经文。但在铜钱面前。他们地灵魂和道德都掉进了钱眼。只剩下一副贪婪无耻恶心地嘴脸。一副散发着腐臭味地爬满了蛆虫地躯体。 王是不是国贼?地确是国贼。他征缴免夫钱地本意是充实国库以平定叛乱赈济灾民。但他和所有地官僚一样。心里没有百姓。眼里也没有百姓。他只知道横征暴敛。只知道盘剥百姓。在全国范围内征缴免夫钱地后果就是让更多地百姓一无所有。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发誓要推翻这个人吃人地黑暗世界。 两个月里。王征缴了六千两百万贯免夫钱。大大缓减了朝廷地财政危机。但同样在这两个月里。暴乱开始向江淮一带延伸。暴乱地规模更大了。 皇帝担心事态失控。以平叛不利为由。将蔡攸降职。罢免了谭稹。然后请出了童贯。让童贯领枢密院事。全权负责平叛事宜。现今距离暴乱开始已经半年多了。朝廷耗费了巨资。但河北山东地恶劣形势不但未能平息或者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此刻。除了童贯。还有谁可以替皇帝分忧? 七月。郓王赵楷接到皇帝地手诏。突闻汴京正筹划击杀李虎。大吃一惊。急召折彦直到太原议事。 在西北蓄意制造虎烈军和西北军对抗的假象,这是事先筹划好的,但李虎明显做得过火了,他不但和西北军对抗,还和汴京对抗,结果局势骤然恶化。 折彦直匆匆赶到太原,途中他仔细思考了形势变化,认为汴京此举不是真的要消灭李虎,而是因为河北山东的叛乱愈演愈烈,已经严重危及到国祚安危,汴京担心李虎南下祸乱中原,也担心女真人乘火打劫,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另外一个也奄奄一息了,此计既有利于汴京,也有利于太原,何乐而不为? “那 么做?”郓王问道。 “阳奉阴违即可。”折彦直轻描淡写,“汴京全力平叛,没有财力发动北征,殿下尽管放心大胆地答应下来,然后向汴京要钱粮武器。汴京没有钱粮武器,即使有也不可能给你,再说我们也不可能和李虎翻脸,所以这一战暂时和我们没关系,这一战是李虎和女真人之间的战争。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就行了。” 王一听心里有算了,随即问道:“要不要告诉李虎?” “当然要告诉李虎。”折彦直说道,“这件事我们没有必要隐瞒李虎,这是汴京和李虎的决裂,殿下此刻坚决站在李虎这一边,将赢得李虎的信任和忠诚。” 这话说出来之后,折彦直自己都不信。李虎的野心有多大,他可以猜出个**不离十,所以他担心、害怕,所以他有意遏制李虎,而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削弱李虎,可以激起李虎对汴京的仇恨,他当然要做。这件事如果做好了,对王本人,对中兴策略都非常有利。 “李虎会不会战败?”这是郓王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李虎战败甚至败亡,那将对他夺取皇统的计策产生致命的打击。 “李虎不会战败,因为有我们。”折彦直当即安慰郓王,“但李虎即使赢了,也是惨胜,他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王考虑良久,觉得折彦直疏忽了一个很重要地方,“以李虎目前的处境来说,他有必要和汴京翻脸吗?他完全可以通过我,和汴京取得某种程度的谅解,他有必要一定激怒汴京,迫使汴京结盟金国,联手攻击他吗?李虎太厉害了,他不是一般人,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目的。”
折彦直面露凝重之色,若有所思。他真的疏忽了吗?他怎么可能会疏忽? 在这个世上没有白痴,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郓王和西北将门试图利用李虎来达到目的,而李虎则乘机设了一个局,这个局一旦解开,李虎的目的就达到了。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发展壮大,他在代北已经没有发展壮大的机会了,所以他打算南下。 王和西北将门如果缺少李虎的武力,他们就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李虎很清楚,所以他激怒汴京,迫使汴京联合金人攻打代北,先把虎烈府逼到了绝境,置之死地而后生。李虎如何寻找生路?李虎一旦败亡,郓王和西北将门也就岌岌可危,所以郓王和西北将门绝不会出兵攻打代北。 当金人狂攻代北的时候,西夏人也会乘机威胁陕西,牵制西北军的兵力,这时,河东路的军队有限,李虎有足够的实力南下攻击。他南下的借口很简单,你大宋和我翻脸,我当然要打你,我当然要南下河东。 李虎到了河东路,大宋怎么办?是打还是抚?当然是抚,如果大宋和李虎开战,让西北陷入混战,再加上河北和山东的暴乱,大宋国内烽烟四起,女真人势必紧随李虎之后,一泄而下,那整个黄河以北就完了。 大宋若要招抚李虎,就必须答应李虎的条件,如此一来,李虎既可以联合西北军击败金人,又可以留在河东,扩大自己的的地盘,同时还可以帮助郓王和西北将门达到目的,可谓一举三得。 李虎是不是这样想的?折彦直认为自己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李虎为什么会把前套还给西夏人?察哥给了他什么承诺,让他如此慷慨?李虎放弃了前套,随即把主力撤回到大同一线,日夜练兵,日夜加固大同防御,可见他很清楚代北将有一场恶战。如果金军大举进攻,李虎根本守不住前套,也守不住天德军和云内,他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察哥得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好处,当然要回报李虎,他拿什么回报?西夏遭受重创,短期内已经无法大举用兵,很明显,他唯一的回报就是在横山一线牵制西北军,给李虎赢得南下的机会。 这么一想,李虎以归还前套的方式和西夏结盟,李虎利用自己和西夏结盟一事来激怒汴京,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了,但是,这仅仅是推测,折彦直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把这个推测告诉郓王,如果自己推测错了,郓王依据自己这个错误的推测做出了错误的决策,那首先完蛋的就是折家和一帮西北将门,然后就是郓王,他不能冒这个险,他只能根据现有的消息来演绎形势的发展,然后把自己的对策告诉郓王。 “你应该提醒汴京。”折彦直说道,“李虎这么做,可能是对汴京的所作所为非常失望,于是他故意制造一系列的矛盾,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投降金人。” 王骇然心惊,“他是大宋人,是李清臣的孙子,他怎么会投降女真人?” “但他现在是辽东人的虎王,他不能不为辽东人着想。”折彦直苦笑道,“他要活下去,而汴京要杀他,如果换作你,你会作何选择?” 王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