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顼皇嗣
送亲者缓缓回宫。子璐用眼角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慕倩菲，她何时变的这样会装？赵熹琛和她素来无交集。 忽然，一骑快马在远方嘶鸣，倏尔便飞奔到眼前。灰尘还没有安定，便见上面的黑影滚下马来，冲上前跪在赵曙面前。 “何事如此惊慌？”赵曙抖抖衣袖。 “禀皇上，皇后娘娘胎动，恐怕是要生了！” 子璐倒吸一口凉气，生产日子尚早，怎么好好就要生产。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在她身后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美人儿很无辜的样子，摊开双手，泪珠把她的脸修饰的楚楚可怜。 子璐冲上前去询问：“情况如何？” 小太监欲言又止，在子璐再三逼问下才肯开口：“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加之初孕时的损伤，恐怕很难生产。” “那么杜御医去了没有？”子璐早已料到高滔滔此胎必然有隐患，特意将杜氏父女接进宫中，助她一臂之力。 听闻杜御医三字，慕倩菲的眸子即刻暗淡下来，她鹰一样的眼看着子璐，有种不甘涌上她的心头。 “去了去了，御医说了，他会尽全力保住娘娘和皇子。”小太监见到子璐有片刻的松弛，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坤宁宫，一声声惨叫传出，鲜血浸染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高滔滔只觉得腹痛，周边的呼喊声对于她而言只是从天边而来的声音，遥远的几乎听不见。 有一个声音在近处徘徊着，好像这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是要她做什么？ “高滔滔……” “你……是谁？”她咬牙。 “滔儿……你一定能够平安。” “子璐，是你么？你怎么来了？”高滔滔用细小的声音挤出自己要说的话，“不要进来，这里不干净，你快出去。” 声音很快淹没在自己惨痛的叫声中。 而此时的子璐，却在房外，来回踱步。 子璐十分心焦。她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慕倩菲参与，而连夜为赵熹琛赶制嫁衣，初孕时损伤，似乎和慕倩菲都没有关系。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早些出面，让高滔滔吃尽苦头。 “璐儿，先坐下。”赵曙亦陪同在侧。随着和高滔滔这些日子来的相处，他发现高滔滔对他的感情让他敬重，虽然此生不会爱她，然而却一直很尊敬这个皇后。此刻，他亦希望母子平安。 这一点点的尊敬，让他淡化那夜她欺骗他的恨意。赵曙的掌心湿湿的，才发现自己握拳太久了。 “赵曙，我很担心滔儿，我怕……”子璐不止一次感觉到失去的恐惧，她曾经失去很多东西，这让她的这种恐惧感与日俱增，然而，上天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次有一次让她面临这种感觉。 “不会有事的，璐儿你放心。”赵曙把子璐揽进他结实的胸怀，贴近自己。他听见子璐炙热的心跳。 “赵曙，滔儿她一直很好，对我很好，对你也很好，她不该……” “朕知道，朕亦一直很敬重她。” 忽然从房中闯出一个宫女，慌张的跪在赵曙和子璐的面前。 子璐知道事情不好，拉住宫女。 “皇上，娘娘，皇后出大红了。” 子璐闻之大惊，让赵曙继续坐在位子上，自己不顾一切阻隔冲进了高滔滔的产房。 一群宫女急得团团转，但她们担心的不是高滔滔性命可否保住，而是自己会不会去陪葬。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在帘外跺脚。 一群人见到子璐到来，慌忙下跪，让皇妃快出产房。 “杜御医，本宫问你，娘娘可还有救？”子璐直奔主题，态度斩钉截铁。 杜御医这一天奔忙，年岁已高，不免劳累，此时他唇色发白，无力的点点头。行医多年，终究没能挽住一条性命。 “退下，都退下！” 这些人一愣，都待在原地不懂。子璐听闻赵曙越来越近的脚步，急忙关上门。 “娘娘这是为何？” “都退下！本宫命令你们，听见没有？”子璐疾言厉色，她从未如此对待下人，今日情急，算是破例了。 “微臣斗胆问娘娘，可否要老臣再加以诊治，兴许还有回生之法。”杜御医踩着子璐的怒气，拼死进谏。 “不需要！还要本宫说几遍？”子璐拂袖而怒。 众人见皇妃今日脾气大改，都有些慌乱，急忙像是林中受惊的鸟，打开紧闭的房门，一一退去。 子璐紧锁房门，不顾外面一脸诧异的赵曙。见到子璐进入房间，赵曙亦想陪同。 “皇上，皇妃娘娘这样做定是想和皇后做最后的道别，皇后皇妃姐妹情深，还请皇上不要惊扰。”杜御医理解子璐为何会这样做，不过是女儿情怀在作怪。 * 玉玦宫，子璐让已帮忙打扫一整天的子琇先去休息，苏子琇一看是时候去见见文景，哪里还有影子？ “银jiejie，还要多谢你帮我恢复记忆。”子璐发现了身后的仙女。 “玉妹，”银霜微笑上前环抱住子璐，“咱们俩能有时间叙叙旧真好。” “银姐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叙旧么？”子璐不想离开高滔滔很久，毕竟她需要人保护，“我在此等了一天，恕meimei不能再拖延。” “怎么，有了人间的金兰，就忘了自己的亲jiejie么？到底是被凡气侵扰太久了。”银霜嗔怪。 “没有…只是meimei在人间有事，自然要做好。” 既然这样，闲话不多说，银霜今日相约，便是要把她的计划在进一步。 “玉妹说在人间有事？” “缘玉注定，纷扰不断。” “那么meimei……还想回天吗？”银霜心中多么不希望自己再次不受重视，她希望一直这样下去，知道自己的能力被母后发现。 子璐摇摇头。 银霜的心定下来。 “银jiejie，meimei有一事相求，meimei知道一旦恢复记忆，就会被召回天庭，然而此时不是时候，还请银jiejie帮我一同拖延。” 银霜心中窃喜，没有想到meimei和自己的心是一样的。 “好，我会的。”子璐的话正中下怀，让她放心。 可是身为亲姊爱护幼妹的心仍然不会变，她早已想好，既然玉妹要留在人间，法力没有恢复，那么必然会受到人间灾害侵扰。她食指微敲，将一道光注入子璐项上的玉内。 霎时，玉色如同金光耀眼，似乎如焕发新生一般。 “玉妹，这是我给你的挽生术，若你有性命之虞，便可以用这种法力。只是你法力尚缺，这种法术只能用一次，于别人于己都只能用唯一一次。你要珍惜！还有，如果你使用了，一定要找到我。由于濒临死亡，即使救活性命，身体将永远虚弱，下半生也只能靠他人细心调养才能度过。如若至此，我会帮你。” 子璐走近高滔滔，看见她人已虚弱，花容失色，由于出血过多，从脸，到手，再到脚都已变为异于寻常的惨白。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 “滔儿，愿挽生术能救你一命。”子璐从项上取下光泽如新的圆玉，将它放在高滔滔的胸口。 窗外，风云突变，似乎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就要降临人间。 这个季节不是常打雷的，然而天空中却轰轰作响。暴雨随之而下，密集地强势将树木打压。 子璐用手轻轻点在玉上，玉便散发出光芒，带着炙热，由心漾开至全身。 屋外暴雨如注，屋内却闷热异常，子璐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犹如食指扣木之音。 可是却一点反应也无，只是光束化成的波浪在高滔滔全身闲散的游荡。 “怎么回事？”子璐用力再按玉石，此举激荡着光浪更快的游走，可是高滔滔的血还在不停的流出。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冷，玉石也一样，炙热逐渐散去。 紧闭的纸窗忽然被穿破，飞进一个人影。 一双素手按住子璐的手，企图让子璐和玉石分离。 “银jiejie，不要阻止我！”子璐歇斯底里的怒吼。 “玉妹，你这是干什么，这是给你保命的，你为什么要帮着个凡人？”银霜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继续想把子璐拽来。 “不行，现在本来就没有效果，我再松手，她就更没命了！”子璐用另一只手挑开了银霜。 银霜的脸如万年寒冰，她扬起头在子璐身后道：“这个法术是我给的，你要使用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否则休想启用。” 子璐闻之大惊，如果银霜不同意，滔儿的性命便救不活了。她的手不放松，带着恳求的语气，让银霜救高滔滔一命。 “凭什么救她，就因为她和你在人间的纠葛么？”银霜并不动摇。 “银jiejie我求你，请你救救她……子璐的手一颤，因为她感觉到指尖传递来的冰冷。 子璐慌张的扑向高滔滔的手腕，却发现她的腕子没有了搏动。 “滔儿——”子璐万分心痛,她不明白为什么高滔滔会这么突然的离她而去，为什么自己的亲jiejie见死不救。 “子璐，你开开门啊。”门外是苏子琇焦急的声，她听见这个消息便和文景匆匆的赶来，她拍着门不放，“你让太医进来啊，兴许有办法就滔儿！” 子璐久久不作答。 忽然，指尖被烧灼的发烫，玉也变的火红，像是燃烧的火，让高滔滔冰冷的全身恢复热量。 血色又重回高滔滔的脸上，手上，身体中。 银霜在一旁暗自惊讶：“怎么会？”霎时间她明白了，“你破了我的封印！” 子璐没有意识到为何这个奇迹会发生，她只知道高滔滔有救了。 高滔滔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下意识的用力，再用力，只是一股信念，让她忍下一次次袭来的痛苦。 忽然一声婴啼划过闷热的空气，子璐才感受到被刺破的窗外，雨后的风吹进来新鲜的气流。心中的磐石终于落地。 她取回玉石，将婴儿小心翼翼的抱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襁褓中，温柔的裹好他。 这个孩子多么可爱，眼还未睁开，粉粉嫩嫩的像是一团rou球，只是小巧的鼻子和嘴像极了高滔滔。子璐抱到用尽力气的高滔滔面前，将孩子递给她：“滔儿，恭喜你，是个皇子。” 为人母的巨大喜悦冲击着高滔滔，她发颤着用手接过来。这是她费劲心思才保住的孩儿，她和赵曙唯一的结晶。 “哐当”一声，门被毁成了一片一片。 赵曙最先冲上来，看见完好无事的子璐他终于放下心。刚才子璐的叫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滔儿，你没事了！”苏子琇扑到高滔滔的床前，看着一旁的婴儿。 杜御医为高滔滔诊脉，感叹道：“真是奇迹！娘娘，老臣敢问您是如何救治？” “祖上偏方而已，不外传，”子璐不可能告诉大家，自己是用什么救的，她一面笑着转向赵曙，发现赵曙正看着高滔滔愣神，“当父皇的，给皇子取个名字。” “朕已想好，就叫顼。” “顼，头戴玉冠。好名字。”子璐已料到赵曙的用意。 “朕封嫡子顼为太子储君，继承宋之大统。” 子璐莞尔一笑，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眼角没有瞥见银霜的踪影，却看见慕倩菲在一旁，带着一抹阴冷的笑，狠狠的蹂躏着裙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