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节 槐里情变（三）
初平四年（193年）六月五日长安未央宫金华殿 李傕站在旁边看王昌等亲兵检点和装殓礼物，门外通报：郭将军樊将军、贾尚书求见！” “嗯！”李傕也不回头，只是轻轻点点头。 “将军这是忙什么呢？”贾诩进来含笑问道。 “子云这臭小子月底二十一日要结婚了，前些天派人给我说了一下。这家伙虽然经常惹我生气，不过毕竟是我麾下首将，而且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建立了许多功勋，我要好好收拾点像样的礼物，而且士孙家是关中大族，可别让人笑话了。难道子云给你们没有通知嘛？” “嘿嘿，通知了，通知了，我们就是为这个事情来找您商量的！” “哦！送礼还要商量一下啊？子云又不是明皇帝！哦，阿昌你们出去吧，礼物先放这里，我看看还加点啥？”李傕回过身子看见贾诩莫测的笑容和眼神，知道他必然有事，就让亲兵们都出去了。 “文和鬼鬼祟祟的，又怎么了？大老远的硬把我们俩喊过来？”郭汜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早都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了，先自己倒了杯酒美滋滋的喝了，才问道。而樊稠就比较沉静，静静的找个席子坐下。 “嘿嘿，没有大事何敢劳动两位将军虎驾啊！” “文和，什么大事啊？”李傕招呼众人在殿上都坐下后才问道。 “一件关系你我身家性命的大事！”贾诩的话说得三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抬起头问道：“什么事情啊？” “正是杨将军的婚事！” “子云的婚事？你不是太阳晒昏了头吧？这是大大的喜事，什么关系我们的身家性命，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危言耸听。”樊稠把杯子在几案上重重墩了一下，他为人爽直，对于贾诩的神神鬼鬼一向看不惯。 “老樊，少安毋躁，听文和说完！”李傕对于贾诩的智慧有很深的信任，轻声制止了樊稠。 “呵呵，三位将军不会忘记董公是怎么死的吧？正是被这些朝中大臣使用美人计，策反吕布害死的。”贾诩用手指敲敲几案，继续道。 “而当时这个士孙瑞就是其中的主谋。我担心他们这次又要故伎重施了！” “有这样的事情？有证据嘛？”李傕三人立即认真起来，眼睛都盯着贾诩。 “目前还没有，但根据我的直觉，绝对不会错。依据礼数，一般大户人家嫁娶，从纳彩、问名到婚礼至少一年，而士孙瑞为什么愿意自降身份，不过一个月就要给女儿举行婚礼呢？” “子云已经被他们拉下水了嘛？”李傕从席子上站起身来急躁的踱来踱去。 “这个不敢妄言。不过据我猜想应该还没有，他们使用美人计是要用士孙蓉来影响子云，所以才要急着给他们成亲啊！” “那你说怎么办？” “重新给他找门亲事就是了！” “你开什么玩笑？人家已经订婚了，而且结婚日期都定了。现在拆散他们的婚姻，那是何等的侮辱，子云还不恨死我们啊？我看不用他们使用什么美人计，子云就肯定反水了。”樊稠对贾诩的馊注意根本就不感冒。 “那将军说有什么好办法嘛？” “我看都是你多心了，子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李傕对于他们的争论也不理睬，边走边沉吟，半晌说道： “不怕曲中曲，就怕直不直，还是小心为好。我觉得美人计里面，这个美人是关键。没有这个东西，整个计策都没法实施。所以呢！“李傕转过身子对着他们三个。 “关键是给子云重新找的这个人，要比那个什么士孙蓉身世要更好点，更漂亮一点，更风情万种一点，一句话就是比她要强，当然前提必须是不和我们作对的人。” “稚然，你这一说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郭汜刚才大部分时间都在深一杯、浅一杯地喝酒，这时突然冒出一句。 “哦，是谁啊？说来听听。”李傕也坐下来问郭汜。 “就是我那侄女郭秀云，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还和子云有一个字相同，我看就挺好的，说不定是前世的缘分呢。” 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个人都笑了出来，李傕、贾诩半晌才强自忍住，樊稠边笑边指着郭汜说： “你拉到吧！就你那宝贝侄女的嘴脸，跟个野猪似得，还美人计呢？” “老樊！他娘的，我家秀云咋啦？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虽然脚大手大，模样黑了点，脸上有几个麻子，但子云他长的就那德行，而且两人年龄相差不大，我看两个人半斤八两，刚好一对！” “算了吧你！还要模样有模样呢？今年三十了，都没人敢要？把她硬嫁给子云，我看子云结婚当天晚上就会带兵攻打长安的。” 李傕、贾诩二人听了樊稠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笑了出来，把个郭汜气的脸色铁青，李傕好不容易忍住笑，正正神色说道： “别开玩笑了，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这句话更把郭汜气的两眼翻白，骂道：“老子怎么是开玩笑了？我。。”没说完让李傕挥手制止了，他问道：“贾先生有何见教？” “嗯，这个，我们要找人替代，那么她的各方面条件，不论是长相、才学，还是家世都不能比这个士孙蓉差，这样子云才不会心里怨恨，当然也必须是我们的人。” “士孙家是关中大族，要超过他家而又是我们的人，这可太难了，而且还要刚好有这样年貌相当，才学出众的女子，更加不好找。”李傕听了贾诩的话，暗自皱眉，是啊，李傕集团的基本都是出身平民，或者马贼，那里有什么家世显贵的，才学更是无从谈起。 “我倒有有个合适人选！”三个人思量半天，樊稠突然冒出一句。 “哪个？”李傕问道。 “前左中郎将、高阳侯蔡邕的女儿蔡琰！” “哦，这个人倒可以。蔡琰不仅家世显赫，天下知名，而且容貌出众，也是有名的才女，如果把她许给子云，那足可胜过士孙蓉了。最重要的是他父亲蔡邕是董公一手提拔的，又被司徒王允所杀，她结婚后肯定教唆子云对付士孙瑞这些朝臣，来给她父亲报仇。”贾诩一听也暗自点头。 “但现在她人在哪里呢？她父亲被王允杀害后，就不见踪影。我们到这里后也没寻找过。“李傕皱眉问道。 “这个我知道。听左冯翊大儒吉茂说蔡邕被杀后，蔡琰被蔡邕的至交好友太傅马日磾收养，一直居住在太傅府里。” “哦！是吗？马日磾会答应嘛？而且子云和那个士孙蓉已经订婚了，他会答应改娶蔡琰嘛？”樊稠问道。 “马日磾好说，他这个人贪生怕死，我去给他说，保证可以。至于子云，我倒有个一举三得的计较！” “说来听听！”李傕不动声色的问道。 “将军的侄子李应不是还未婚娶嘛？而且李应和子云乃是至交好友，我看，干脆，以天子的名义，给李应和士孙蓉、杨飞和蔡琰两对同时赐婚，就由朝廷出面二十一日好生给他们四人举办一下，这样明公既笼络了子云的心，而且还可以通过姻亲关系把关中大族士孙家拉到我们这边来啊，又化解了朝臣的美人计，可谓一举三得。” “嗯！先生不愧智囊之称，反覆之间就化解危难于无形之间了。好，此事就全凭先生做主了！”李傕听了，不仅击节赞赏。 六月九日夜尚冠里太傅马日磾府邸 “义父！您喊我！”一身素装的蔡琰进了马日磾的卧室，下人们出去时顺手关了门，蔡琰微一犹豫，屈身一福行礼后在下首席子上跪坐下来。 “呵呵，昭姬（蔡琰的字本来就是叫做昭姬，后世史书写作文姬，那是为了避讳司马昭的名字。）啊，我喊你来是有一件关系你终身幸福的事情要告诉你啊？” “请义父示知！” “哎，真是惭愧，自从你父亲蔡大人去年被王司徒构陷入狱身死之后，朝野一直动荡，我也没有时间多关心你。想想你今年都该二十三岁了吧？” “过了这个月就二十四了！”蔡琰平静的回答，但脸上也露出一点幽怨的神色。 “哦，是吗？看来人老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你现在老大不小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前几天别人向我提了一门亲，我觉得挺好，所以把你叫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父亲去年刚去世，女儿希望遵照礼数，为父亲大人守孝三年后再考虑终身大事！” “你呀！自古守孝都是男子？况且你今年都二十四了，再过两年都多大了，我真替你担心呢！” “父亲教诲我百善孝为先，而我大汉以孝治天下，即使终身不嫁也没什么不可以。” “哎！哎！昭姬！你听义父说完好吧？” 蔡琰低着头，轻轻点了点，马日磾斜眼看看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似乎是肯的，老妻说的对：哪个女子愿意一辈子独守空房啊？尤其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寡妇，枕席冷落，更加难遣寂寞。 “这个人你可能也听过，就是现在驻守扶风的镇西将军、岸亭侯杨飞杨子云。”马日磾仔细看看她的脸色问道：“你的意思呢？” 蔡琰用细碎的牙齿咬着嘴唇沉思半晌，回答道： “女儿不愿意！” 马日磾一听奇了，问道：“为什么啊？他现在拜将封侯，手握重兵，威震一方，而且文武全才，你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女儿曾经听婢女们说起过，听说此人是李傕的干将，跟着李傕这帮豺狼四处屠戮，*掳掠，无所不为，里面就包括仲道的故乡河东和我的家乡圉县。而且形貌丑陋，青面獠牙、满脸伤疤，心地黑暗，生吃人rou，以杀人为乐。您怎么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魔王呢？” “哎呀，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这是神荼、郁垒，是妖怪，那是什么杨飞啊。他这个人我上朝、宴饮的时候见过，形貌确实说不上俊俏，但举止还是比较得体的，你别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婢女瞎说。” 马日磾喘口气，继续道： “而且他现在是李傕的爱将，朝廷的重臣。义父给你说句实在话吧！你们的婚事是天子赐婚，我也没有办法的。” 蔡琰听了轻轻地哭了起来，马日磾看看也没办法，说道这里叹口气，“义父知道你念念不忘前夫仲道，也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但上天不保佑，他年轻轻就得肺痨吐血去世了，这也没办法。而他人都已经死这么年，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这个生人才好啊！” “女儿死也不嫁这个董卓余孽，这个杀人魔王！”蔡琰声音虽细但坚决地说道。 “哎，昭姬，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要知道啊，前天是尚书贾诩来找我，给我说这个事情，他说几天后天子赐婚的诏书就要下来了，准备给你们二十一日举行婚礼。这些人，你也知道的，个个手挽重权，实在开罪不得。你难道就不可怜可怜义父这把老骨头？难道让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位在三公还要去受狱吏的折辱嘛？” 马日磾拍拍瘦骨嶙峋的胸脯，老泪纵横，轻轻擦了一下眼泪，继续道：“你就是不可怜我，也该记得你父亲蔡大人扶救苍生的教诲吧？杨飞或许不好，但你如果嫁给他，就可以利用自己的才学说得他弃恶从善，甚至诛杀李傕、郭汜这些逆党，还天子一个朗朗乾坤、百姓一个升平世界啊！” 蔡琰抽噎了半晌，终于说道：“义父既然这般说，那女儿怎能忘恩负义，让义父义母危难，我答应就是了。” 她跪直身子，对着马日磾拜首三下，“孩儿受义父抚养之恩，今日谢过了！”说毕，起身出去了。看着蔡琰一身素衣消失在夜色中，马日磾拍着自己的大腿站起来追到门口，喊道：“哎，哎！”蔡琰宛若不闻，径自去了。 马日磾扶着门框，对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自语道：“伯喈啊，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若在天有灵，就好好保佑昭姬吧！” 说明： 1。书中的数字。作者力求准确和前后一致，经常用计算器加半天，但可能还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读者如果发现不对的请指出来，我立即改正。 2。书中的地名我也尽量参考地方志，史书，但毕竟我没有身临其境，可能也有问题，所以请当地的同志指出，我立即改正。 3，最近各地都天气炎热，在此对于阅读和支持本书的全国读者，表示感谢和慰问，希望云飞扬能为您带去一点夏日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