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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略定汉中(二)

    建安六年(公元200年)八月十四日,沔阳

    “大人,前面是白马山,过了白马山,就是沔阳城了,这城还是萧何大丞相建筑的呢,有年头了。”

    听了向导的话,李琨只是微微点点头,这些地理情况他和罕升离风早打探的熟了,他现在紧张的是前方斥候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李琨自从十几岁跟着李傕、李应出去当马贼闯世界,经历的大战小仗简直不计其数,但单独领兵作战,这却是第一次,是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能否给杨飞和其他将领留下好印象,就看这一着了,所以虽然早已得知城中只有不到两千守军,他还是十分谨慎,让罕升离风亲自率领斥候队过去侦察。

    这时只见前方马蹄的的,一对骑兵飞奔过来,李琨眯缝眼睛,定睛看去当先的正是罕升离风,他赶紧策马迎了上去。因为奔跑的急了,罕升离风勒着马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才停下来,坐骑还是猛喷鼻息,前蹄不断刨地,他却顾不上这些,对李琨高声道:

    “子玉,沔阳城的守军都逃光了,就剩下一座空城。”

    一听这个消息,旁边的将士十分高兴,欢呼雀跃,不费吹灰之力而得一座城池,那是相当幸运。李琨却是脸色灰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还等着厮杀呢。脑筋一转,高叫:

    “定军山守军恐怕也都跑了!”

    稍微一沉吟,对罕升离风道:

    “离风,你带领兵马接受城池,派人飞马报告都护,我立即带骑兵过去,看能不能捞个尾巴。”

    说完,不等罕升离风接口,就吆喝一声,带着亲兵和斥候,总共三百多骑兵飞马而去。这立功也太心切了吧,罕升离风看看他们飞腾的背影,摇摇头,自去安排调整部队,禀报上峰。

    李琨带领骑兵连续狂奔,好在杨飞骑兵都受过山地奔驰的训练,速度虽然比不得平地,但不到一个时辰,也超越定军山,赶到了沔水西岸,河对面正是汉中门户阳平关。

    却见上千百姓拖家带口,拥挤在渡口,吵吵嚷嚷地争抢船只,准备渡河。几艘小船装满了晃晃悠悠向对岸驶去。李琨不及细想,高叫一声:

    “截住他们!”

    随从亲兵高喊一声,敲响冲锋鼓,怪叫着向渡口奔去。老百姓一见,发声喊四处奔窜,李琨指挥骑兵四散堵截,自己则带着几十个亲兵直向渡口而去。

    渡口还有一百多百姓,多是些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一见李琨等过来,赶紧跪倒在地,求饶不已。渡口边的几艘小船,见势赶紧奋力划开,有些来不及上船的人纷纷从栈桥上掉落河中。亲兵们高声叫道:

    “不许跑,快把船划过来!”

    那些人那里肯听,只是拼命划动船桨,李琨见状一挥手,亲兵们取出弓箭,嗖嗖放箭,登时将船上的人射死十几个,船立即打横,在河中打转,大部分船上的人见势不妙,只得哭丧着把船划了回来,双手抱头上了岸,有一只船却是无论如何也要逃跑,上面的人都被射死,船只顺流而下,缓缓向东南飘去,船后撒下一缕殷红。

    亲兵们策马上去,用马鞭劈头盖脸乱打回来的人,一边打一边骂:

    “奶奶的,叫你们还跑。”

    这些人不敢吭气,只是拼命抱着头,用手和双肘护住头脸,饶是如此还是被打得鲜血淋淋。李琨皱皱眉,挥手制止住士兵们的暴行。除了部分年青人腿脚麻利,跑进山里外,逃走的百姓大多被骑兵们圈了回来,现在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不知道这些大兵怎么发落他们。

    乱世人命不如狗,要杀掉这些人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不过杨飞对这方面要求的比较严格,李琨和部下虽然可以鞭打百姓教训他们,但却不能再象董卓军时那样胡乱杀人,否则被告到护军司和督察院护民部,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琨只是瞟了一眼地上的百姓,就策马到河边,用手遮住太阳,认真打量对面的崤岭,阳平关就建筑在崤岭南北两峰之间,在武兴戎的时候听人讲南北两峰之间有三四里宽,现在看看简直他娘的胡扯,这连半里都没有,阳平关建在那,四面都是绝壁,猴子都爬不上去,只有中间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却怎么攻打?

    想了半天,李琨没个头绪,只好下马,踱到这些百姓跟前,大家见了一脸大胡子,一副凶相的李琨赶紧低下头。经常出没于战场之上,杀人如麻的人自然而然就会透出一股气势,自己可能没感觉,但见到的人却能体会到,一些胆气弱的人甚至会被碜的腿脚发软,这就是杀气。李琨撅着嘴观察了一下脚下的这些人,仔细打量了一下,点了一个商人模样的人,立即有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大踏步过去,一左一右把他拖到李琨跟前。那人以为要杀他,吓得屎尿齐流,瘫倒在地,只是个求饶,旁边一个亲兵踢了他一脚,骂道:

    “跪好,大人问话。”

    听了这话,那人才恢复了生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兀自抖个没完。

    “沔阳、定军山的敌军什么时候撤走的?”

    “禀.禀.禀告将军,是昨天晚上。”

    李琨哼了一声:“跑的倒快!”又低头问道:

    “你知道阳平关上的情形嘛?”

    “这个…”

    商人紧张地满头是汗,李琨叹口气挥手让他离开,一个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阳平关中的具体情况,他不过无聊之间白问一句而已,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什么。

    “大人,这些百姓怎么处理?”

    亲兵队长过来请示,李琨皱眉道:

    “还能怎样,留下几个熟悉地理的带路,其他的遣散得了。”

    百姓们听得这话如蒙大赦,感恩不已,又着实磕了几个头,方才忙不迭地沿着原路返回。李琨自安排兵马在渡口扎下,同时派出斥候四处探察情况,一边自己还是疑惑不已,他实在想不明白张鲁为什么主动放弃了两个据点,特别是定军山这个险要的所在。

    当夜无话,第二天中午,不仅长安营,横野营和强弩营八千兵马也在高览督帅下来到沔水西岸,河边情形顿时大为改变,四处人喊马嘶,杀气腾腾,沿着沔水,一路过去都是营盘,周围百姓早都躲的远远的。三天后高顺也带领破贼营和翊军营赶到前线,此次南征四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抵达阳平关,主力基本集结完毕,就只剩下攻关了。各级将领都经常到河边观察对岸形势,士兵们也时常发现阳平关上将旗飘动,想来敌方守将张卫、杨白也在向这边看吧。双方将领心里都清楚,阳平关一战决定战局,到底鹿死谁手,就看这一仗了。

    高顺来到前线后,高览就交出了指挥权。高顺倒是不着急,除了催调粮草、赶制攻城器械,就是到处巡查,抚慰士卒,一连二十多天都是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攻城的迹象。而张鲁方面也是没有任何反攻的动作,他们着实在武兴戎和广石戎两战中被打怕了。杨飞军中的正兵都是职业军人,不用为生计cao心,全年训练、专门以打仗为生,尤其是破贼营、横野营、强弩营中的将士,多是百战之余,战斗力和张鲁所征调的壮丁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武兴戎一战,破贼营不过两千多兵马,面对腹背受敌的景况竟然主动出击,左右开弓,不过一个时辰,就把杨白的兵马打的四处奔窜,城内守军看了,赶紧开门投降,一万人打两千人,五个打一个还打不过,这仗是没法打了。广石戎一战是横野营主打,情况基本差不多。打到后来,****将士不论人数多寡,见到张鲁军捉起兵器就打,而张鲁军则被几次野战打得肝胆俱裂,连定军山这样的险要都主动放弃,集中兵马死守阳平关。

    李琨可实在受不住这种无聊的日子了,把军马交给罕升离风管带,自己跑到强弩营,邀了杜珩一起去中军大帐,探探口风。

    两人到了一看,顿时乐了,原来阎行和曹性也在这里,看来这哥俩也憋不住了。这次南征一路苦战,当先锋打头阵的是破贼营,军功基本都是他们的,其他几个营可能就横野营打广石戎的时候建过功勋。而翊军营比长安营还不如,长安营此次南征汉中,至少还打了一些小仗,翊军营调来前线不过二十几天,寸功未建。

    高顺正和阎行聊天,看到李杜二人来到,只是点头示意,还是继续说话。

    “彦明的意见很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然后才转头对两人道:

    “子玉、子佩,你们又是来请战的吧?”

    李琨和杜珩对视一眼,朗声道:

    “正是!末将等请都督早下军令,我等也好收拾攻关。”

    “不急,不急!”

    李琨闻言实在莫名其妙,南征一战从六月动兵,一直打到九月,才刚摸到汉中的门,这仗打得实在窝囊的很那。高顺随即道:

    “既然众将差不多都到了,那便一起商议一下吧!来人,去请都护大人过来。”

    高顺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杜两人,良久方问:

    “你们对攻关有什么想法?”

    李琨沉思了一下道:

    “我知道都督是怕强攻牺牲太大,不过现在的形势只能强攻了,否则怎么拿下汉中?况且我们拖延的越久,敌人准备的越充分,越难以攻打!”

    高顺闻言无语,疲惫的眼睛良久注视着李琨,似乎穿透他看着远方的某个目标,李琨的年龄比高顺小不了多少,但给人的印象,高顺似乎却是李琨的长辈,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李琨不由得避开了。

    不一时,高览也来到了大帐,为了协商军务方便,两人的住处很近。高览很客气,与在座诸将逐一打了招呼后,才跪坐在席子上。

    看见高览进来,阎行苍白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点点头。看到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李琨感到实在怪异,此次南征诸将,大多不是杨飞嫡系出身,不知道这是杨飞对归顺将领的信任还是考验呢?

    高顺看见大家基本来齐,就示意亲兵队长竖起豹尾旗,加紧关防,然后方道:

    “驻扎沔水一线已经快一个月了,将士们恐怕也心中着急。今天我们就商议一下下步具体怎么办吧?”

    这话一讲,大家反而都无语,高顺目光巡视一遍,又看看高览方道:

    “强攻肯定不行,阳平关的地势太险要了,就算把我们这一万多人全部赔进去也未必能打下来。况且。”

    高顺顿一顿,特地看看李琨,才道:

    “这几营精兵是主公历十几年时间才锻炼而成,非同小可。为了一个阳平关全部葬送,主公非斩了我们不可。”

    杜珩匝巴匝巴嘴巴道:

    “那,都督又什么其他办法?”

    “本来想效法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示形于西、用兵于西,谁想张鲁畏惧我军,我们刚一发动,他就派人把褒斜道、子午道、傥骆道阁道全部焚毁,目前只有通过阳平关才可进入汉中。”

    听了这话,众将心道说来说去还是要强攻阳平关嘛!高顺继续道:

    “我前后思量,为今之计,既要拿下阳平关,又要少死伤将士,只有火攻!”

    “火攻!”

    李琨、杜珩同时叫出声来,高顺肯定道:

    “是的,火攻!我测算和调查了崤岭的高度,最高处三十丈,最低处十几丈,床弩可以将寒鸦箭射上去。”

    “哦,您催我把床弩速速运来是为了这个啊!”

    杜珩恍然大悟,不过也心中不快,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说明一下。高顺瞟他一眼道:

    “迁延到现在不动手,也不光为等床弩,还要等天气和风向。近日天气进入深秋,树叶摇落,天气干燥,而风向也由东南风逐渐转为西北风,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好!”

    听了高顺的话,李琨不禁击掌赞赏,就是阎行脸色也有些变红,苦等几个月终于要见真章了。看到大家的神情,高顺暗自点点头,站起身子朗声道:

    “众将听令!”

    自高览以下,全部起来,暴雷也似应道:

    “末将在!”

    “回去好生准备火攻器具,五日后准备攻关。攻关部署为:

    强弩营居前,负责纵火。长安营居中,主攻盘陀道关口,成功后立即抢关。横野营居左,紧随其后。破贼营居右,随横野营之后,并负责压阵。至于翊军营,此战只能暂作壁上关,负责后方粮秣通道安全了。等攻破阳平关,再看翊军营和屯骑营大显威风。众将可明白?”

    “末将得令!”

    众将纷然答应,其中李琨和杜珩两人最是兴奋,心中对高顺感激到了极点,诺大的功劳竟送给了长安营和强弩营。阎行眼睛中只是波光一闪,也无多话。高览依旧是老样子,脸上含着笑容,不知道是喜是怒。

    众将又简单聊了几句,就纷纷告辞回去准备,组织这样一次大的战事,五天的准备时间也有些仓促,非得加紧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