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个孩子……” 真无色放下了手机,抬起头对着飞快地打扫掉了出国不过一分钟的棉花糖的叶倾倾,凑到她身边笑声地问道。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真无色垫起脚尖转了一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头顶除了狂欢的热气什么都看不到。 “他mama呢?” 叶倾倾小心地躲开了一群喝多了的青年男女,拉了一把真无色,又转进了刚刚他一直用来躲避满眼望去只能徒增困扰的人群的小吃摊子里,把他按回了茅馓风旁边的座位上。 “小男孩的mama有些不舒服!” “嗯……”她用抓着棉花糖签子的手掩住了眉毛快地对着真无色眨了一下眼睛,强调似地说道,“是非常不舒服,不能随便活动的那种!” 叶倾倾把棉花糖的竹签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一只手搂着鬓角的长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摊主锅子里被卤得恰到好处的海鲜,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就替她把孩子带回来了。” 她俏皮地抿了抿嘴唇继续煞有介事地说道。 “旅馆那么大,把一个孩子单独留在那里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趁着这狂欢的空当去那里做些不可告人的坏事呢!” 真无色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和臧小月玩得正开心的小男孩,转过头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做的对!” 真无色竖起了大拇指真诚地表扬了一下叶倾倾。 “叶小姐很善良呀!” 坐在一旁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的茅馓风抬起头也插进了这段对话里。 “老板,我那份不要辣!” 眼看着老板舀了一勺火红色的辣椒就要倒进他的那份海鲜汤里,茅馓风激动地丢下了手机伸手制止了老板。 “还好!还好!” 茅馓风拍了拍胸口安慰着自己。 “这么热闹的场合不让孩子来参加那就太不公平了!” 茅馓风双手接过老板送来的海鲜满溢得快要跌出碗外的海鲜汤,继续感慨着说道。 等他小心地放下了大碗,抬起头想要与叶倾倾做一下视线的交流时,这才现这那个一大早就出现在啷当岛四处查探的女人已经离开了这个摊位消失在了背后的人群里。 “她不喜欢吃这些!” 真无色看着惊讶的表情被胡子掩盖住了的茅馓风,微笑着解释说道。 “她更喜欢甜食!” 茅馓风理解地笑了两声,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生过一样,低头专心地品尝起他的海鲜汤。 “照片我已经过去了!” 茅馓风低着头轻轻地吹散了勺子里汤水上的热汽,看似随意地对着碗里的海鲜说道。 “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我偷拍的事情!” 茅馓风喝下了第一就浓缩了海鲜精华的汤,瞪大了眼睛但声音却依然低沉地说道。 “不然我就有麻烦了!” 真无色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了句“我知道”,然后站起了身子打算离开。 “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茅馓风放下了勺子拿起筷子从碗里挑出了一块鲍鱼。 “如果真能找到它的话,一定要让我给它拍张照片!” 真无色背对着茅馓风的后背,沉默地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快乐的人群里。 篝火就在不远处燃烧着!火苗承载着村民的愿景以及游客们的希望被热浪推举上了天,在这片被月光和摊位的灯光照亮的夜空下,格外的鲜艳明亮。 真无色回头寻找刚刚还在他的视线里的臧小月,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她和那个小男孩就已经不知道被人流卷带着跑到哪里去了。 虽然不知道臧大愚去了哪里,但好在他们身边还有大人。自从爱人回来之后心情变得似乎异常的好的臧小清和一脸正气凛然的样貌却努力挤出来不少笑意的盖海潮正负责看护那两个孩子,真无色也就不再多去担心了。 真无色侧着身子躲过了捧着一大束鲜花的情侣,心里想着这村中的祭典居然还能引来这般程式化的商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在那对说说笑笑的情侣现他带着嘲讽和调侃的情绪的目光之前,真无色扭动着自己点起的右脚尖,转身躲进了几个正在讨论着吃些什么的学生的身后,快地离开了。 他要找到许可! 篝火点燃之前许可就消失了。篝火点燃时生了一些意外的状况,趁着他们忙活着往木材堆里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汽油的空当,真无色还尝试着找了一遍许可,但是并没有现她的影踪。 然后篝火点燃,天光也几乎在一瞬间里就消失不见了。人群几乎是伴着四起的灯光突然出现填满了岛中央的广场以及各条道路周围的摊位和饭店。真无色觉得找到许可会更加困难,也就短时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 真无色把手插进了裤兜里,小心地摸索了一遍自己的手机。 现在他得到了不得了的情报,真无色急切地想要和许可一起分享从茅馓风那里获得的这张清楚地拍摄了海神庙里供奉的那副画的照片。 真无色之所以要这么做,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出自于他对于许可的感激和愧疚,另一部分则真地是出自自己需要帮助的内心。 而且真无色觉得被自己那个从来不会简单地做事情的二师兄邀请到这个显然隐藏着大量的秘密的岛上,多知道一些内情对许可本人也能更安全一些。 可是…… 真无色揉搓着自己没有因为没有刮胡子而有些扎手的下巴,四下里张望。 许可到底在哪呢? “安……” 踮着脚尖在人群里转悠的真无色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本能地打算叫住那个即便是他也是非同一般的女人,但马上又犹豫起对她的称呼来。 真无色有一种想要呼唤她为“嫂子”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真无色不太愿意去相信这个叫做安素磲的女人与自己的二师兄会没有感情上的纠缠。 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臆测,真无色很清楚这种八卦的事情不值得去过度的探究。他马上收起了还没说出口的那两个字,换上了更为得体也更合适的称呼,一边靠近了安素磲一边喊道。 “安老板!” “这里!” 怀里抱着酒坛子的安素磲听到了真无色的招呼,顺着他都声音找到了一脸不变的笑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的真无色。 “啊!是你呀!” 她看到真无色似乎也放心了不少,刚刚好还堆在脸上的职业的笑容也融化了大半。 “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就像是早就熟识了真无色一样,她真诚地关心地问道。 真无色点了点头,对于开心这一点他倒是不愿意去否定,但也不想多说。 “很有收获!” 他避重就轻地回答道。 “还是开心一些比较好!” 就像看穿了真无色一样,安素磲补充地说道。 “卜田也希望你能轻松一些,”她冲着真无色微微一笑,“不要白瞎了他的一片好心!” 二师兄的好心吗? 真无色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完全放心,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店里还忙着呢!我先回去了!” 安素磲用手指敲了敲怀里的坛子,轻快度说道。 “你见到许可了吗?” 在她转身离开之前,真无色突然想起了自己很正在寻找许可,抱着侥幸的心理,拦住了安素磲问道。 安素磲已经吸进里的一口混合了许多气味的海上空气,正想着吐出来换上职业的笑容,突然就被真无色的问题打断了。 “我看到她了!” 安素磲快地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半转着身子对真无色说道。 “就在那边那个烧烤摊子前面,我刚才还看见她坐在那里呢!” 真无色对安素磲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匆忙地离开了。 只留下安素磲一个人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边吸气吐气挂上笑容的套路。 真无色的嘴里机械化地向外吐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谢谢”之类的不连贯的短句,敏捷地穿过人群,在所有擦身而过的人眼里和心里都不留下过多的存在的痕迹。 顺着安素磲指引的方向走了几十米,真无色停下了脚步,忽然用力地吸气,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品味了起来。 那边! 真无色睁开了眼睛确认了烧烤的碳火香味传来的方向,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终于在推开了一对黏腻的恋人之后,不顾他们的抱怨,真无色找到了那个安素磲口中所说都烧烤摊。 他焦急地在四散开来的座椅上寻找许可,目光满上就锁定了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悠闲地喝着啤酒的许可。真无色带着许可要求的不能添加伪装的笑容走到了许可的身后,刚想要开口喊她,结果却被送上烧烤来的热情老练的烧烤摊主挡住了。 等到那个摊主放下了烧烤盘子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打算招呼真无色的时候,真无色才现原来他认识这个人。 “郎大哥!” 真无色拍打着郎天光的胳膊,激动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真无色这么一喊,许可也举着玻璃杯子转过了身,看着身前这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情绪激动的男人,满不在乎地撅起了嘴。 “我在这儿做生意呀,真先生!” 郎天光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居然还能和真无色见面,一时忘记了生意,抓紧了真无色的胳膊大声地说道。 海面上突然腾起了烟花,在炸裂的色彩和巨大的响声中,郎天光依然没有停止地在说着什么,但被烟花吸引住了的真无色即听不清他的话也难以把注意力放到郎天光的身上。 今晚的烟花还有好多,这几个提起了所有人兴致的烟花充其量也不过是开胃菜罢了!真无色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还会有更加绚烂的烟花,因此也就没有多做流连。 他跟在郎天光后面,任由他安排着自己在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的许可的对面坐好。 “自从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郎天光忙活着给真无色倒了一杯水,热情地送到他的手里,“得有半年时间了吧!” 没那么久!真无色心想。 “差不多吧!” 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较真,毕竟自己对郎天光总有些内疚。 “你那都挺好的吧!” 他试探着问道。 郎天光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中气十足地笑着回答说。 “我没事!我这身体就是结实!” “劳碌命!” 郎天光笑着调侃着自己。 “对了!” 真无色思考着该怎么问下去,目光游移着触碰到了许可的视线,他这才想道还没辣的姐介绍许可。 “这……这……”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许可的手腕,但是试了两次都没有得逞。 真无色略有些尴尬地对着郎天光笑了两声,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可解释道。 “这是我当然未婚妻,”真无色趁着郎天光转头看向许可的空当对着许可挤弄着眉眼做了个乞求似的鬼脸,“她叫许可。” “未婚妻!” 郎天光似乎有些惊讶,一向简单直接地他也没有多想便接着真无色的介绍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那李渺警官呢?你们不是……” 话说一半郎天光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赶紧捂住了嘴巴紧张地扭过头抱歉地看着真无色。 “我说错话了,是不是?” 他凑到了真无色身边小声地问道。 “没有!没有!” 真无色笑着摆了摆手。 一想到郎天光居然会将他和李渺凑成一对,真无色就笑得更厉害了。在他放肆地用了两声响亮的大笑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他恢复了平静的态度,拍了拍郎天光的肩膀说道。 “李警官跟我没关系!这位……” 这一次真无色趁着许可也沉浸在想象李渺和真无色在一起的可笑画面的时机一把抓住了她还攥着烤海肠的手腕。 “她才和我有关系!” 郎天光只能看出这两个人似乎很亲密,但却现不了许可和真无色之间紧贴着桌面正在进行的角力。 “是呀!” 真无色没有想到许可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不过一秒钟的恍惚他的手就已经被许可的手腕带着重重地撞到了桌面上。 “我和他确实有着甩也甩不掉的关系!” 许可面带笑容,语气也依然很平静,但只有真无色能够听出她与儿时别无二致的揶揄。 “我叫许可!” 在真无色囧这个脸呆的时候,许可已经轻松地从真无色的手中抽回了胳膊。她保持着脸上尺度合适的笑容,主动地伸出手握了一下郎天光慢了一拍伸过来的手,收回了胳膊之后继续说道。 “确实是真无色的未婚妻!” “郎天光先生……是吧?” 许可露出了仿佛要把人剖开来一般的好奇心泛滥的表情,在狼天关生硬而略显胆怯地点头回应之后继续问道。 “您的夫人和千金还好吗?在国外的生活还适应吗?” “啊!她们……” 话说了一半的郎天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用双手撑着圆桌的边缘,屁股离开了凳子,做出了随时逃跑的姿势,小心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们的事情的?” “我们没见过面吧?” 郎天光有些拿不准,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许可。然后摇着头肯定地说道。 “不!我没见过你!” 坐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的真无色按着郎天光的手肘将他压回了凳子上,然后带着小心地减去了大部分责怪的态度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了许可一句。 “你别吓唬他,这是个老实人!” 许可耸耸肩,摊开了手掌。 “你别害怕,郎师傅!” 真无色若有所思地看着许可的眼睛,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也是警察,”他随手从许可的餐盘里抽出了一只烤虾,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 郎天光抚弄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轻松地说道。 “原来也是警官小姐呀!” 他转过头看着连壳带rou一并嚼碎了的真无色,笑嘻嘻地说道。 “真先生你的爱好还真是一致呀!”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的郎天光刚忙捂住了嘴巴,冲着真无色抱歉地摆了摆手。 “没事!” 许可大方地打消了郎天光的忧虑,客气而热情地夸赞起他的手艺来。 “郎师傅,你烧烤的手艺真是不错!” “是呀!” 真无色有些问题还想要问郎天光,也顺着许可的话转移了话题。 “你这手艺比起在北喜市的时候该要好呀!” 朗天光站起神来招呼着跑堂的服务员过来,对他做了几个指示,然后又坐回到了凳子上。 “可能是心情好了吧!” 他并没意义纠结于对赞赏谦虚的推辞,而是默认了许可和真无色的说法。 “以前在北喜的时候身上压力太大,总要担心明天,也放心不下家里的媳妇和女儿。 “烤出来的东西只能算是凑合,”郎天光盯着盘子里的烧烤,满脸严肃地神情继续说道,“根本谈不上好!” 真无色回忆了一下之前品尝过的郎天光的手艺,虽然现在的似乎确实要好了许多,但也没觉得之前的烧烤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个对手里的活计有所追求的人,真无色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了他了。 “现在好了!” 郎天光话锋一转,就像是又经历了一遍生活的剧变似的,继续说道。 “也是多亏了真先生你,”郎天光转过身子对着真无色郑重地说道,“我还是得感谢你。” “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机会那么早就离开北喜市去和老婆孩子见面,我的女儿也不可能有机会出国去留学。” 郎天光说到这里嘴唇都颤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这都多亏了你,真老弟!” “多亏了你给我的那一笔钱呀!” “那不是我的钱,”真无色将只剩下些许的虾rou粘连在上面的铁签丢在了桌子上,带着恶作剧成功了似的坏笑解释说道,“谁让我有几个富有的哥哥呢!” “再者说了,”真无色并不想继续这话题,毕竟大师兄的身份决定他不能够轻易地被暴露,“那也是你应得的奖励。” “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需要那么在意的!” 突然在真无色背后不远的地方又生了一阵喧闹的sao动,真无色原以为是烟花表演又开始了,回头却现不过是几个调皮的中学生莫名其妙地在庆祝着什么。 他眯着眼睛排除了多余的光亮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好像是在比赛吃烤香肠!这狂热的青春真是……” 他边说边扭动着脖子转了回来,这才现手里多了几串刚刚还老老实实地摆在许可面前的不锈钢餐盘里的烤海肠。 许可就像什么都没生过一样平静地翻开一个扣在桌面上的玻璃杯,到了些热茶水递给了一脸茫然的郎天光。 她无视了真无色手中挥舞着的海肠,淡定地扭过头去对着烧烤摊外看起了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风景。 真无色不想自讨没趣,只能安静地吃了起来。 “确实好吃了许多!” 费力地嚼碎了韧劲十足的海肠之后,真无色不忘夸奖郎天光的手艺,竖着大拇指说道。 “也是多亏了这里的海产新鲜,全都是鲜活的!” 郎天光实事求是地撇开了不属于自己手艺能够控制的因素。 “我还是要感谢你!” 在起身离开了片刻为真无色他们填了几样小菜之后,郎天光回到了座位上坐好,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感谢了一遍真无色。 “那天在山里,如果不是你的话……” 郎天光突然停顿了下来,无奈地摇头叹气。 真无色觉得郎天光应该是想到了曾经威胁了自己的性命结果死在了“桃花酒”枪下的年轻的男人,也就是郎天光的内弟。 “我可能也死在山里了!” 那就更不需要谢我了,真无色心想。 你要感谢的那个人现在应该正全身心地投入在那个做甜食的摊子前面和一帮小孩子争抢着甜腻的食物呢! 但真无色显然不能够这么说!即便是冲着郎天光这副深思熟虑无法放下的尽头,真无色也得真诚地接受他的感谢。 “我也间接害死了你的妻弟,”他试探性地提起了这件事情,笑容里没有虚假地说道,“咱们俩就算扯平了吧!” 郎天光听了真无色的提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微笑着点头。 “倒是你太太那里……” “她那里是没有问题的!” 郎天光知道真无色想要问什么,抢先回答道。 “他们姐弟平日里很少联系,他的后事也是我一人cao办的。所以我一直也没有告诉她。” “就当他不辞而别消失了吧!” 真无色罕见地收起了笑容,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下郎天光的话,只能借着烧烤摊外响起的sao动,扭转了脑袋把视线别开了。 人群里的热情依然不可阻挡的高涨在擎举过头顶的棉花糖和糖人以及各式各样真无色根本就说不清楚原型的气球之间,仿佛这弥漫着快乐和忘情的狂欢的夜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 但真无色知道它总会结束的,就像那个坚定地追随了一个疯子的年轻人的人生一样,总会在意想不到都时候留下许多的遗憾就那么结束了。 “你这么做是对的!” 真无色勉强地抬起了嘴角,不愿去对着郎天光也不敢对着许可,只能看着桌子上不知不觉间空了大半的餐盘继续说道。 “我看他也不是为了钱更不可能是因为与我有什么仇怨!” 许可并不在意一个根本没见过也完全不感兴趣的人的死亡,认真地吃着自己的烧烤。 倒是郎天光显然还不能够彻底放下心里的执念,被真无色这么一说突然就来了兴趣。 “那些他不得不负责任的行为,恐怕都是出自他的本意吧!” “他是真心追随章舞水的人!”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些虚伪,”真无色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急切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但也许这种结局对他而言才是完美的终结吧!” 郎天光恍然大悟似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他本想在继续追问些什么,但看到真无色脸上的难意,再加上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自顾自地吃着烤串的许可给他的提醒,郎天光自觉地合上了自己的嘴巴。 可沉默似乎也不适合这种庆典的场合。尴尬而古怪的半分钟过后,郎天光换回了烧烤摊主的热情脸孔,大声地招呼端着几盘小菜在圆桌的围堵下突然失去了目标原地呆的服务员,站起身走了过去接过了小菜,又严肃地交代了几句话,就又走了回来。 “你们先吃些小菜,我再去给你们烤一些好东西!” 郎天光一边往真无色和许可面前铺摆小菜一边响亮而热情地说道。 “下午有人在海上钓了几条真鲷,那玩意可是稀罕。” 忽然涌进来的一波客人分散了郎天光的注意力,他不得上前招待。但显然又有些不放心真无色他们,边走边回头对真无色嘱咐着说道。 “你等着啊!千万别走啊!” 然后便一溜小跑开心地去招待客人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工作。” 沉默了许久的许可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师兄无私奉献了一大笔钱,他却依然坐着这累人的活计,”许可看着郎天光的背影真诚地感慨道,“这样的人倒也是少见!” “是呀!是呀!” 真无色特别敷衍地应和了两声,抬起屁股底下的凳子,挪到了距离许可更近的地方放好。 “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快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才坐了下去。 真无色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结果用力过猛,囫囵地吐出的几句话许可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只换来了许可的一个白眼外加一记不算用力但仍然有些吓人的耳光。 “好好说话!” 许可带着微笑看着真无色提醒他。 “咱们先说好……” 真无色揉了两下脸颊,想到今天下午许可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得不在正式进入话题之前先说清楚。 “我可不是自找麻烦,我也没有期待那些危险的事情。” “我纯粹只是出于好奇,想要在悠闲的度假之中增添些许的神秘气氛而已。” 真无色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向后靠了一些,尽可能收敛了使用了太多几乎已经印在了他的脸上的轻浮笑容,小心地问道。 “所以,你不会在飙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童年时代开始真无色就特别害怕许可火。每次如果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许可生气了,真无色都要花上几天时间有时甚至是整个月的时间费尽心思穷极一切地去哄她开心。 虽然并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他完全也可以对许可的小脾气置之不理,但无论这样的事情生了多少次,真无色依然还会这么做。 因为他记得许可对他的好,也知道她是可以在危难时刻付出一切的真正的朋友。所以他才觉得害怕许可会生气理所应当的。 而许可也知道真无色的想法,更多的时候并不是真心的怨恨他,只不过是想要戏耍这个山里长大的呆愣愣的“小道士”一下罢了! 这一次的情况也差不多!虽说她确实有些担心真无色的情况,但她也知道仅凭自己的几句话是不可能拦得住这个人的。
更何况真无色的眼里只有失踪了十年的鹿呦呦,在找到她之前,许可记忆里的那个近乎完美只是有些执拗的“小色”是不会真正地回来了。 而她,一个决定了要守护童年最亲爱的玩伴,保证他不会再一次陷入黑暗或者至少在他下一次崩溃的时候可以出现在他的身旁黏合起他粉粉碎的心灵的朋友,对于真无色的决定只能报以悲伤的叹息,然后坚决而愚蠢地支持下去。 “你说吧!” 许可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波动,仿佛刚刚在她的脑子里飞闪而过的汹涌澎拜的思考从来都没有生过一样。 “我不会再飙了!” 得到了许可的“许可”,真无色重新又调动起了被好奇心驱使的激情,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递给了许可。 茅馓风在海神庙里偷偷拍下的那张照片现在已经出现在了真无色的手机屏幕上。 “文物方面你比我在行!” 真无色已经看过了这张照片,也就没有凑过去观瞧。 “能看出来是什么年代画的吗?” “单凭这个,”许可晃动着真无色的手机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不太可能!” “这古拙得近乎孩童的画风看着倒像是现代人的手笔。” 许可指着手照片里的画上一个两笔勾勒出来的弯月,严肃地说道。 “而且可能就是现代的小孩子随手画的。” “不能吧!” 真无色揉搓着下巴小声地嘟囔道。 “这画在破潮村里代代相传怎么说也得有个几百年了,所说禁止外人和女人看到,但是总不能全村人都那么好骗吧!” 许可顺着真无色的思路继续说道。 “我的说法也不一定对,关键是如果不上手我也不知道它的年代到底有多久。” “而且这画风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像中国人的画风罢了!也不能就此断定这就是假货!” “也许古代真有这种风格的画师也说不定!” 真无色不太了解绘画艺术的历史,对于许可所说的画风也只有大概地理解。倒是她话里看似随意提到的地方,一时间让真无色沉默地陷入了思考当中。 不是中国人! 仔细地统合了一下存放在脑内大多时间都没有什么用处的知识,真无色忽然现这也的确不失为一种可以解释的通的思路。 但他还需要证据! 真无色挠了两下耳朵,顺势抹了一把脸,洗掉了刚刚呆愣的神情。 “画风先不谈了,”他眨巴着没有多少光亮的眼睛,谨慎地暴露出些许的兴奋,真诚地说道,“看看这画的内容!” 许可明白真无色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第一眼看到这副手机上的照片里的画,她就已经现了其中的玄机了。 但似乎有些沉迷于真无色滑稽的表演似的表情里的她,在费力地将自己从真无色身上抽离出来之后,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画着月下海浪黑礁石的画。 “怎么样?” 真无色没有多给许可时间,几乎是紧接着他的上一句话,喘了口气的时间,就又接着急切地问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产生过度联想了!” “也可能是……” “生鱼片来喽!” 本想着再多说几个自我否定似的可能的真无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打断了之后,忽然现许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转过头看着微笑着靠近了他们的那个刚刚被郎天光指导过的年轻服务员,他正带着灿烂的微笑双手捧着几乎被晶莹的冰渣和透亮的鱼片铺满的巨大的盘子走到了真无色身前。真无色看着这个拯救了自己的年轻人,突然产生了想要起身拥抱一下他的冲动。 “本店特别招待,”服务员把鱼片摆放在了真无色麻利地腾清的桌面上,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营销的考虑,用特别浮夸的声音大声地几乎是喊叫着说道,“真鲷全鱼片!” 那个“片”字带着十几道的拐弯,直到这个年轻的服务员鞠躬谢幕离开了真无色和许可的视线里,他们好像依然还能够听到那个字的尾音。 “你没看错!” 许可熟练地拿过了送来的碟子,从摆放在鱼片旁边的菜叶上的蘸料小碗里选择了一碗梅醋酱,仔细地和匀然后分装到了面前的两个碟子里。 她把其中一个碟子推到了真无色的面前,又递给他一双筷子。 “你的理解能力也没有问题!” “而且,”许可在筷子尖上点了两下,放进嘴里仔细地品尝了一下,然后笑着对真无色说道,“我觉得你也不是个傻子!” 明知道许可实在讽刺自己,但真无色还是识趣地地笑了两声以示回应。 “在画里漂浮在月光下海面上的……” 许可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里的细节一样平静得满不在乎地说着。她的筷子夹上了一片飞薄透光的鱼rou,简单地把边角裹上了些许的酱汁,抬手撩起头稍加遮挡便放进了嘴里。 咀嚼品味吞咽,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之后,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那不是哪位丰收了鱼获的先民!” “摆在他身后的那一大长条的鱼尾也不是他碰巧得到的大海的馈赠。” 许可的筷子轻轻地敲击着她的碟子,节奏均匀地提醒着真无色他想要的答案就要出现了。 “那条带着鳞片的尾巴就是那个漂在海上的人的,虽然看衣着和相貌应该是个男人,但是画中所描绘的场景的的确确是鱼人在夜晚出现在海面上。” “再加上他手里捧着的那颗泛光的珠子,”许可说出了真无色想要的答案之后很快就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目光从真无色身上又落回到了鱼片上,“鱼人是没错了!” “真是鲛人呀!” 真无色舔着残留了酱汁味道的筷子,两眼直地嘟囔着。 “嗯?” “对!叫做鲛人也没什么不对的!” 许可没有转过头去看真无色的表情,随口问道。 “可是鲛人不是都在南海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真无色耸耸肩,一时脑子里也构设不出成型的理论。 “也许是移民的吧!” 说完这句玩笑话,真无色也投入到了品尝这条郎天光招待的鲷鱼的美味的幸福之中。 “但是……” 几筷子下去,真无色短暂地从美味之中收回了精神,忽然想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破潮村里的人其实都指知道他们祭拜的海神其实是个人面鱼身的妖怪了?” “称呼人家村子里的神仙为妖怪,”许可放下了筷子何可一口茶水指着着真无色认真地说道,“你可是太失礼了,小色!” “鱼人做他们的海神又有什么不妥的!” 许可放下了水杯,看着真无色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鱼人可以和村民交流,而且也不会有比鱼人更了解大海的生物了。” 真无色想要打断许可提醒她无论是鲛人还是约人或者是现在流行的美人鱼的说法,他们都不过是臆想的存在,准确地说不能算是生物。 但他还是忍住了心中这有些木讷和书呆子气的争论。真无色知道许可是不可能愿意听到他严谨的判断的,而且谁又能保证从来就没有过鲛人的存在呢? 对待这些能够给他的童年带来幻想的传说,真无色总是愿意为它们多保留一些开放的态度。 “把大海的态度传达给人类,又可以在海上的作业里保护和引导他们,而且偶尔可能还会赐给追随的人一些宝贝。” “这不神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鱼片下面垫着的碎冰的影响,真无色每吸一口气都会觉得体温流失了不少。 但也可能只不过是因为许可说的话切中了真无色的心中一直以来早有定论但就因为他的犹豫而模糊不清的看法,使得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太好接受而已。 真无色拿起筷子夹上了几片鱼rou,几乎是贴着酱汁掠过就放进两人嘴巴里。 也没怎么品味,鱼片就顺着他的食道跌进了胃里。 “你说的对!”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破潮村的海神祭典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了。” “因为在新年祭拜的龙王并不是他们这里的海神,在秋天祭祀的‘鲛人’才是破潮村的真神呀!”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人群里忽然窜起的sao动吸引了许可的注意路,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朝着摊子外面看了过去。 “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这句话明明是说给真无色听的,但说出口来却似乎和眼前的景象特别契合。就连真无色都以为许可是在询问自己生了什么事情。 真无色本不把这阵sao动太当回事儿,人一旦聚集起来,彼此的距离太过紧密了,一点小事也会因为过快的传播度激起大范围的波浪。 但是这一次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等了一会儿,人群里的议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热烈了。然后就像是同时得到了行动的命令似的,sao乱的起点距离真无色他们这里几里几百米开外村中广场平台下的海面上突然亮起来一束冲天的光,人群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流动。 就连一直在后厨忙着的郎天光都意识到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冲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真无色,得到了一个茫然的否定的摇头,这下确认这一次的混乱不是又由真无色引的。 真无色能够理解郎天光的想法,毕竟往常自己总是那个身处混乱的中心的人。 他与许可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地同时站了起来。 真无色大步走到了郎天光身边凑着他的耳朵问了一句,郎天光马上指了指后厨的方向。 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sao动吸引住的空当,真无色带着许可在郎天光的指引下钻进了后厨。 庆典里临时架设的摊位都是沿着破潮村里临海都广场建好的,郎天光的烧烤摊也不例外。 眼看着从人群里快突进几乎是不太可能了,真无色在询问了郎天光之后选择了沿着广场的边缘迂回过去。 绕过烤架火炉和瓦斯罐,真无色推开了一扇简易的木门,咸湿的海风猛地灌进了他的鼻孔里。 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大半,眼前只能是黑茫茫的一片,只有近处的海浪能够借着微光上下翻滚闪亮。外面与庆典里仿佛是被隔绝开来的两个世界,真无色不禁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许可在身后催促着推了他一把,真无色这才离开了烧烤摊的后门,摸索着沿着广场临海的边缘向前走着。 “你猜会是什么?” 他没有被这突然的变化打乱了度假的心情,轻松地向身后的许可抛出了可以讨论的话题。 可惜许可似乎并不感兴趣。 “看到不就知道了!” 她这么说着又使劲推了一下真无色的后腰。 也是呢!已经走了挺远了,按照真无色的估算马上就要到达sao动的起点了,马上也就能够指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可能是很无聊的事情!” 真无色担心一伙儿如果得到的结论只不过是个荒诞的故事许可会很失望,忍不住提前给她打了个预防针。 “也可能不过是……” 他本想说是村子里事先安排的活动,但当他们转过了打靶子的摊位的拐角,当海面上闪耀着刺眼光芒的巨大的半人半鱼的影响跃出海面浮在半空然后又跌入海水里溅起无数浪花,当真无色和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现在又情不自禁地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的许可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切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了sao乱的原因了。 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了半分多钟,真无色抬起手腕推上了自己的下巴。转过头地盯着许可的眼睛,苦笑着说道。 “也可能不过是……” “美人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