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皮子
照说躲过了吃人的山魈，帮伙中人身中的尸毒也得以救治，把头王义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他的脸色越来越阴，见天儿的紧锁着眉头。包爷也是整天的愁眉不展。就连这密林之中也起了大雾。 从山腰升腾起来的袅袅雾气，和天上如棉絮般洁白的云朵相接，像轻纱般笼罩着一座座山峦。从轻纱下露出的林子更显得苍翠欲滴。山谷里雾蒙蒙的。缥缈的烟雾动荡不定，忽儿蹿上这条山沟，忽而又从那条山沟飞奔下去。整个大山密林被氤氲的烟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个山顶，就像大海中的孤岛，奥妙难测。 这几天大伙儿走得很慢，雾太大，大家跟得也很紧，深怕走散了。可速度也实在是太慢了，开始时大家还以为是为了迁就队伍中的伤员。可后来，就连那些好得差不多的伤员们都觉得走得太慢了，一再向把头申明自己已经可以走快些了，请把头不用顾及他们，大家都想早点回去早分钱呢。 菊花和秦浩然在突遇山魈时，就已经发现了异常，队伍莫名地走错了方向，那座老爷庙就是错误的开始。起初她俩以为把头王义很快就会找到正确的方向调整过来。可这么多天下来，王义的焦躁不安，包爷的心烦意乱，越走越慢的行进队伍……种种迹象已经让她俩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根本就没有路，只有密不透风的林海，漫无边际。地上处处是腐叶，每走一步都要用索拨棍探路，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黑暗沼泽中。 黑暗沼泽是怎么形成的呢？林子中有些坑洼的地方常年积水，产生大量的淤泥和腐叶融合后，形成一种半陆地半水塘的环境。由于水中多是淤泥和腐烂的叶子，因此掉下去后没法着力，人或动物掉进去后，会越陷越深，越挣扎沉得越快，直到没顶而死。而且由于沼泽中多草，泥坑多数被草掩盖，所以经常会发现不了误走进去，很危险。 如今已经不单单是要面临处处是黑暗沼泽的问题了，原始森林中处处是绿叶，许多树木长得都是一个模样，加上浓雾弥漫，早已难辨东南西北。 “来时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黑暗沼泽地带呀？把头，你不是麻达山了吧？”连帮伙中最迟钝的铁头都发现了异常。 其实，其他人也早察觉出不对了，可多年来对把头的信任在那摆着呢。何况密林中本就没有路，只要大方向没错，走些不同的地方，也算不上什么事。而且与山魈激战时，大家都是慌不择路的，现在只要把头找准方位，修正回正确的方向上不就行了么？因此别的人根本没拿这当回事。 只能说他们一是信任把头，二还真的是很粗心，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把头和包爷日渐凝重的神色。 这密不透风的林子中，想要坐下休息时，如果不先观察好周边的环境，再站起来都很容易找不着北；要是阴天钻进了大林子，更容易“麻达山”。何况当日他们突围时，本就是天黑时分，大家一路只顾狂奔逃命，哪顾得上跑的是哪个方向呢？ 一路上王义和包爷已经想尽了办法，可迷雾重重，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这才整日的愁眉不展。现在事情被铁头那个二愣子给一语道破了，把头王义也觉得还是大家一起拿主意的好。 “这片林子怪异得很，我和二把头已经连续好几天地调整方向了，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不对。我俩认为现在咱们走的应该是深入参王谷腹地的方向，咱们带出来的吃食已经越来越少了，得赶紧往回走才行。可怪就怪在走着走着就总变成向内深入，诡异得很，大家有啥好主意没有？” “把头，我们听你的，只要是你定准的方向，咱们准能走出去。” “是啊，把头。你领我们往哪走我们就跟你往哪走，等雾散了就好了，要不咱们坐等雾散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秦浩然和菊花心中早有计较。可麻达山后把头若是领不出去，是有规矩说法的，他俩相信王义这样的老把头，定是有法子的，用不着他俩穷cao心。遂只是默默不语地听着。 果然，王义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虽有些不安，可也不惧。如今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不过是让大家知道事情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已。只要帮伙中人心不散，大家别惶惶不可终日的，就闹不出大事来。 歇息好后，他定准一个在迷雾中隐约可见的山头，领着大家向那个方向进发。山里人都深有体会，山里面的路看着挺近，实际走起来却常常要比想像的远。 走着走着，包爷对着那处半边都笼罩在云雾中的大窝（四声）子搭了个凉棚（手心向下搭着眼睛上方，能看得远些，像凉棚似的），啧啧赞叹着说：“地势不错，定能出大货啊。” 王义也停下来观了观山景，点头道：“现在咱们是在参王谷腹地，这里面有很多好场子。咱就是放山来的，既是碰上了这样的好场子，自是要压一回山的。咱从这儿慢慢地边往外走边放山就行。” 下面人一听有好场子，心里那叫一个乐开了花，就盼着再拿大货。向那里走的脚步也一点点的快了起来。 忽然“哗啦啦”一阵响声，像有什么东西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冬子惊叫一声，以为是帮伙中谁滚落下去了，便追了下去。 大家也是一惊，忙聚过去察看，可速度没冬子快，只听冬子指着面前的地面向大家喊道：“没事儿，一只大刺猬！” 大家松了一口气，也停了聚过去的脚步，可冬子旁边的榛子丛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有一个黄色的细长身影迅速闪过，秦浩然和菊花本能地端起弩箭就瞄，这时包爷赶紧嚷道：“别射！是只黄皮子！”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对于猎人来说，这可是个值钱的猎物。黄皮子虽然个头小，但用途却不小。高级毛笔上所谓的狼豪就是用它尾巴尖上的毛制作的，皮毛还可以用来制作防寒的衣帽，所以价钱很高，一张黄皮子皮最少能顶两张上好的羊皮。 为了能卖个好价钱，技术好的猎人会像平时射狼一样专射咽喉，尽量不伤皮子。但是，想要一张完整的黄皮子皮，最常用的并不是弓弩，而是一种机关——叫“关子”。 “关子”是用木板制成的细长条的匣子，一头宽一头窄。宽的这头门敞开着，上面有一个活动的小木板连着里面的机关，机关上面放置诱饵，待黄皮子钻进去触动机关，小木板就会降下来把敞开着的门关上。因为“关子”很窄，黄皮子没办法转过身体，它那灵活的连绳结都能解得开的爪子也就派不上用场，在“关子”里是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只能等猎人瓮中捉鳖了。 黄皮子灵活矫健，智商极高，不管是下套子还是撒毒药，都逃不过它的眼睛。有人就说了，那这“关子”那么明显，它就识不破吗？没错，它确实都能识破，但黄皮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它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所以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黄皮子是一种让人敬畏的动物，民间传说它懂得修炼，最容易出些精怪，也就是平常说的黄大仙。而这黄大仙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黄皮子报复心理极强，会在暗中害得人鸡犬不宁，家宅不定。尤其是放山这个行当，对黄皮子更是多了三分忌惮。 可能因为秦浩然和菊花从前多是狩猎，放山是第一次，加上才经历山魈事件，所以一见黄皮子就本能地做好了猎杀的准备，以免是什么伤人的东西伤着冬子。 其实冬子在从前黄皮子也捉过不少，连rou都吃过。可看到秦浩然和菊花的举动，除了包爷阻止外，把别的老放山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嚷道：“别打，别打！千万不能伤了它。” 冬子也醒悟过来，是了，放山是有这规矩的。说来也怪，从来没在这么深的山里面看见过黄皮子，这些家伙通常喜欢居住在村庄附近，那里老鼠、蛙类等猎物比较多，而且还能趁哪家不注意，找机会钻进鸡窝里大快朵颐一番。村民们对它是又恨又怕，除了个别胆子大的猎人通常都不敢奈何它们。 谁知大家不理那只黄皮子，它反而饶有兴趣地紧紧跟着他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它一直跟着，那几个老放山人心里都觉得很不自在，感觉好像被盯上了似的，个个都很紧张。以至大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可那个黄皮子依然如影随形，始终跟得紧紧的。 王义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下，那黄皮子马上也停下了，把小脑袋从灌木丛里探出来，向他们张望着。 王义和包爷的脸色很不自然，显然很忌讳，对其他人说：“老这么被它跟着也不是个事儿，得把它赶走，先吓唬吓唬它吧。”说着捡起一块小石头往灌木丛里扔去，可那个黄皮子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向旁边挪了两步，又从矮树的枝叶空隙中探出头来看向这边。 王义又试了几次都是这样。铁头急躁的性子又犯了，说让我来试试，便伸手捡起一块石头，就往灌木丛中扔过去。 没想到那黄皮子竟没躲，石头不偏不倚地就砸中了它的小脑袋。更巧的是，它的头部下方刚好是一个小树杈，下巴被垫住了，上面又有石块砸下来，两下的力都汇集在了它那颗并不坚硬的小脑袋上。结果随着“啪”地一声，那黄皮子的脑袋就被砸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