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芷夕之伤逝
警察局很快就对外宣布了此次事件的调查结果。 人们都被震惊了，因为在他们看来，秦中正平时为人还是不错的，除了爱酗酒。不过乡下人自有乡下人家的淳朴与善良，看着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忙前忙后，还是办理亲生父亲的丧事，人们虽然唏嘘感叹，也还是很热心的过来帮忙。 这件事就像撒进湖面的水滴，惊起一圈波澜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 秦沐端着碗敲了敲房门，隔了一会儿才推开门。房间里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一室昏暗，只能模糊的看到床上有个起伏的身影。 似是发现有人来了，床上的身影动了动，虚弱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小沐，是你回来了？” 秦沐按下墙上的开关按钮，昏黄的光线瞬间笼罩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慢慢走过去把碗放在一旁的矮柜上，伸手轻轻的将床上躺着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头，左手再次伸到矮柜上端起碗递到她的嘴边轻声说“母亲，先喝药”，等喂完药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白色手绢细细的帮白芷夕擦了嘴，才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秦沐看这个养育了自己十七年的女人，心里微微有些刺痛，原来真的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宣泄出口的。自从秦中正死了以后，白芷夕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似有消弭的迹象。 秦沐从贺景南那里听说了他们的事，其实在那个年代，是再平常也没有了的。双方在领导之命下匆匆见了一面就领了结婚证，然后直到现在一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若不是爱，她怎么会在秦中正那种情况下还守在他的身边十几年，默默忍受他每一次痛苦的宣泄。入棺之前，秦中正的寿衣是他亲手换上的，虽然人已经没有了人形，但是该清楚的却清楚的很，他到底还承受了何种屈辱。 “小沐啊，我死后，你把我和你父亲葬在一起吧。他虽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定是怕我嫌弃他的。其实我怎么会嫌弃他呢，自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定他了。呵呵，他不知道呢”，说到这里，白芷夕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羞涩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从父亲那里听到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也知道了他是个孤儿，比我大七岁，为此，我曾偷偷跑出去找过他一次，不过他没看到我。他一直以为领证之前那次见面是领导安排的，其实那是父亲拗不过我的再三要求，才去找了领导。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我原本还怕他不愿意。” 说到这里，她偏过头神色担忧的对着秦沐，“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还是个孩子，不该由你来承受这一切，我知道贺景南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怪他”。 秦沐默默地听着这一切，等她说完才垂下眼，“往后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也断然不敢让自己走错，而且…我不怪他了，你便安心就是。” “岚岚是个好姑娘，我挺喜欢的，只是现在你们都还小……若是有机会的话，便娶回来给我们当儿媳妇吧。” 咋听到白芷夕提起顾流岚，秦沐心里不由得一跳，过了好一阵才低低的回了声“好”。 他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这个好字说出口，若是有机会，若是有若是的话，他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只愿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就好。 那天，贺景南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警察局看看，等他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改变注意。 “你父亲在死之前跟我见过一面”看着秦沐惊疑不定的脸，贺景南继续道“他说他希望能够用死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死者已矣，往事不可追。也希望你能够继承你父亲的遗志。”贺景南觉得这番话说得，他都有点儿心虚，不过…“等你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会再来接你，你既然想要强大，就必须要付出努力！” “不是只有你说的这种方法”秦沐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也不是个迂腐的人，我的决定，我自己说了算！” 眼下，他已经有了决定了。 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偏离了他预期的轨道，脱离了他的掌控，驶向茫然的未知。可是，不试又怎么知道是不是殊途同归呢！ 这一天，秦沐回来的时候，白芷夕正在厨房做菜。看到儿子回来，笑眯眯的把菜在桌上摆好，然后又拿出四副碗筷。 “小沐，快过来吃饭，你看，都是你们爱吃的”，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菜如数家珍“这是你父亲最喜欢的红烧rou，炖的烂烂的，特别软特别好吃；这是糖醋排骨，岚岚的最爱，你总怕对她牙不好，所以我特意少放了糖哦；还有这个，是你最爱吃的清蒸鲫鱼，鱼是现杀的，很新鲜，一点儿都不腥，还有青椒土豆丝，醋溜白菜，快吃快吃，等下都该凉了”，又把旁边的一碗米饭推到秦沐面前，“这一碗是岚岚的，你替她吃了，这样就好像我们一家四口还在一起一样”，说完拿起手里的碗筷开始专注的吃饭。 秦沐从刚进门就发现白芷夕有些不对了，她这些日子以来都没下过床，精神也越来越虚弱，现在这情形…竟像是回光返照。秦沐心里一惊，看了眼胃口似乎很好的白芷夕，端起桌上的碗有点心不在焉。直到白芷夕拿起旁边那碗饭开始吃的时候，秦沐终于忍不住失声叫道“妈？！”。白芷夕正在夹菜的手一抖，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了”，秦沐声音颤抖着，又叫了一声“妈！”，白芷夕失笑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别别扭扭的”，说完夹了一块鱼rou放到秦沐碗里，“吃吧”说完便继续吃手里的饭。 秦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凉。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便起来和往常一样向母亲的房间走去，先敲了敲门，然后再把门推开，按开墙边的开关按钮，走了过去。 附近的村民们都止不住的唏嘘感慨，说这孩子的命太苦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丢了爹死了妈，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事实上，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秦沐正坐在前往B市的火车上，透过玻璃望向窗外，那里有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想，在白芷夕的世界里，她应该是幸福的吧。生而同寝死同xue，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