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父女之间的对话
人再悲伤，时间也不会同情你，日子还是照样一天一天的流逝，快得让人心惊，却也让人学会了坚强。 这一天，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董梅芳看了顾墨一眼，视线在餐桌上转了一圈，又望向楼梯，“你说这孩子，自那天起就开始不要命的学习，最近竟然连晚饭都不吃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以前倒是希望她能把心思多放些到学习上，可现在这样也…要不你再去叫叫她？” 顾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饭推到董梅芳面前，拿起筷子递给她，“先吃吧，等会儿给她把饭留着。照我看，她现在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也好，至少没时间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然，我怕她会撑不下去。” 董梅芳接过筷子，心不在焉的戳了戳碗里的饭，“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你平时在外面多留意一点儿，也托你的朋友之类的帮忙打听打听，肯定能找到的，一个小孩儿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若是能尽快找到小沐那孩子，小岚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她说着又不由的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丫头的性子怎么就那么拗呢？一点儿都不听劝，这到底是像了谁啊！” 顾墨好笑的道：“你还好意思说她！也不想想，你当年可不是也这么拗么！整天跟着我跑，赶都赶不走！这丫头完全是跟你学的。” 他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消息，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出去怎么可能一点形迹都没有留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看来事情并不如他们所知道的那么简单啊！ 董梅芳瞪了顾墨一眼，佯装生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还真是的，哎…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你当年若是不这么拗，估计我们还走不到一起呢！所以，小岚那丫头肯定会和你一样，找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 听了顾墨的话，董梅芳不禁笑了起来，“你害不害臊啊，哪有人这样变着法儿夸自己的。” 见董梅芳总算不再愁眉苦脸的了，顾墨也放心下来，“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快吃饭吧。” 董梅芳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最近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了，可是又能有什么用呢？ 至于房间里的顾流岚，她正在一门心思的复习着教科书。顾流岚人虽聪明，但以前的心思完全没放在学习上，成绩在班上勉强中上，底子有些薄弱。她还有一年的时间，必须要抓紧时间把以前的知识全部都熟悉一遍，再通过做试题加以融会贯通，她必须要考上市一中，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实现去S大的目标。 ——————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 “爸爸，我需要买一些资料，名字都写在这上面，你有时间帮我买一下。”顾流岚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顾墨，然后继续着手里的早餐，头也不抬的继续道：“我还需要一个家教老师，最好是理科比较擅长的，我在这方面还有些薄弱。” “好”，顾墨接过纸条扫了眼，“家教老师没这么快，你再等几天。” 董梅芳颇为担忧的道：“小岚，你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身体累垮了，不然你还没考上S…” “我知道了mama，我会注意的，您别担心。”顾流岚打断了董梅芳的话，朝她笑了笑，然后拿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说了声我去学校了，便站起来提着书包出去了。 “…”董梅芳张了张嘴，看着顾流岚快速离去的背影，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墨把牛奶递到董梅芳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声不要担心，便也跟着出去了。 他上车的时候，顾流岚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了，见到他上来，有些吃惊。顾墨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扭头瞟了眼顾流岚，“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顾流岚默了默，偏头看向车窗，上面模糊的影子显得孤独而倔强，“你不要试图劝我”。 顾墨没做声，很快发动了车子，脚下油门一踩，车身便迅速的驶出了车库，融入了拥堵的车流里。 “我没把你当个孩子，所以，我们现在的对话是平等的，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 顾墨的话突兀的在安静了很久的狭小的车厢里响起，顾流岚只觉呼吸一窒，隔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我也没打算浪费唇舌。但是，你不应该像只炸了毛的刺猬，把身上的刺都对着家人。虽然我们无法与你感同身受，但你mama是真的很担心你，她只是在关心你。” 顾流岚收紧抓着书包带子的手，然后又伸展开来，如是几番，即使在她自己看来，这双手也是那么的细弱瘦小，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支离破碎，可是，她却想用这样一双弱不禁风的手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爸爸，我今年15岁，还未成年，连拿身份证都不够资格，甚至在法律上都没有自主的权利。可是，你说没把我当个孩子，所以有些话我可以对你说，即使你实际上真的只把它当孩子话。从我懂事开始，mama的身体就不好。你为她担心焦急、彻夜不眠的样子，因为她身体好转而开心满足的样子，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十几年如一日，我从你的眼中，只看到了她的存在。就像我在秦沐的眼里，只看得到我的存在。秦沐在我心里，就如同mama在你心里的地位一样。”说完，顾流岚自嘲的笑了，“爸爸，你看，这只手这么小，却想抓住很多东西，我以前想要爸爸的关心，mama的陪伴，现在我想要秦沐的爸爸mama活过来，想要考上S大和秦沐永远在一起。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我以前拼命想要的东西我现在不想要了，可是我现在想要的东西却又要离我而去，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才能抓住他们，我不想要再失去了。” 顾墨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敏感，原来那些满不在乎的模样都只是她的伪装。 他承认，以前确实忽略了她。那个时候，顾流岚的外公很不待见他，所以他必须要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努力工作，而董梅芳生了顾流岚之后，身体状况一落千丈，更甚至有几次差点没撑住，所以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工作以及照顾董梅芳。 小时候的顾流岚很调皮，总是吵吵闹闹的，董梅芳的病又需要静养，所以他甚至不让她接近他们的房间。还记得有一次，董梅芳摔倒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站在一旁的顾流岚骂了一顿，她也憋着没吭声，后来却自己跑了出去，弄得一身伤的回来，若不是警察局打电话给他，他估计都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直到后来，他们搬去了乡下，他才偶尔有时间跟她说说话。 “是爸爸不好，这些年确实是忽略了你的感受。秦沐的事情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会继续派人打探他的行踪，一有消息我就立即告诉你。” 顾流岚闻言，只觉得心里似乎被注进了一种名为酸涩的东西，刺得她的眼睛涨涨的生疼，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那种酸涩在心底迅速的扩散开来，再延伸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直至将她淹没。 “谢谢爸爸。等中考结束了，我想再回去一次，可以吗？” “好。” 等顾流岚看到自己中考的分数的时候，她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把那颗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脏放回了肚子里。还好，她还没有成为上天的一颗弃子，她还有努力争取的权利。 顾墨也实现了他的诺言，再次送她去了乡下。 这次，她的心里平静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虽然她只要保持现在的这种学习势头，要考上S大问题不算大。但她承受不了那万分之一的风险，所以她必须要更加努力。 脚步在曾经的院子门口停住，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又走到院子的中间，然后回头看向门口，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场景了，她摇了摇头低笑起来。 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街道，这里有他们一起走过的印记，青石板的尽头便是街东头那个老太太的住宅了。老太太的全名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姓郁，很特别的姓氏，据说那本是她丈夫的姓氏，而她丈夫在很多年前的战争中就死了，连骨头都没留下。 村里人一开始都说她是个狠心的女人，丈夫死无全尸，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反倒是天天乐呵呵的坐在院子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没有人去搭理她。然后，日子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她没有再婚，也无儿无女，于是村里的人都说她疯了，整日像个傻子似的嘀咕，更加不会有人搭理她了。 顾流岚想，若是心里没有什么支撑着，又是什么让她一个人孤独的活了这么多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