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时光
尹一凡惊讶的看着在他眼前轻声合上的房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斯南会是这样的态度和反应。 他以为，不管是忤逆了斯南的意思，私自告诉贺景南和陆梓深他受伤的事情，还是顾流岚情绪激动导致胎相不稳的事情，都足以让斯南大动肝火的了，即便是斯南不会拿他和周誉怎么样，但是一顿冷言厉语恐怕也是免不了的。 只是，斯南现在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却反而让他心里更不好受了。斯南应该是在责怪自己吧，连累大家跟着他担惊受怕，就像他上次出言警告自己一样，并不是怕自己把什么秘密泄露给了贺景南，而是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而已。 尹一凡长出了一口气，转头便看见一脸忧色站在楼梯上的周誉，心里一动，朝他走了过去。 “我们先下去。” “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张把顾小姐接过来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周誉紧盯着闭合的房门，眼里满是愧疚道。 “是啊！都怪你！” 话音刚落，周誉便转眼瞪向尹一凡，眼中是恼怒，亦是不甘，最后却只得恨恨地低下头，谁让他完全没有回嘴的底气呢！ 尹一凡轻笑着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这副认罪的态度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可不是要怪你么？” 他顿了顿，见某人像只经了霜的茄子，越发殃了似的低垂下头，瞧那架势，只恨不能挖个d钻进去了，勾了勾唇继续道： “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地把顾小姐接过来，斯南怎么会转危为安？他若是没有醒过来，又怎么会知道我又犯了错，把事情告诉了贺景南？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怪你？” 周誉猛地抬起头，看着笑得一脸欠扁的尹一凡，却是拐着弯儿的安慰自己，心里竟有些动容。这家伙，从认识开始到现在，他们之间几乎就没几句对话是正常的，要么调戏，要么威胁，而自己总是被他弄得十分无语。 他不自然的别开眼，“不是说要下去么？走吧，”说完便匆匆朝楼下走去。 看着某人逃也似的背影，尹一凡不禁收起了脸上戏虐的神情，踩着周誉刚刚下楼的步子慢慢地走了下去。 而此时，房间之内，紧闭的窗帘和掩上的房门将所有的光线都隔绝在了外面，只余一室昏暗，静默无声地流淌着、包容着，似乎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容量气度，但却并不高调地显露出来，而是展现出一副宁静悠远、淡然平和的模样给世人。 可是斯南知道，这所谓的淡然平和、宁静悠远，不过都是假象！他的心里正在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恶斗厮杀。只有等到他将一切结束终止了，才会有真正的宁静平和。 他撑起靠在门上的身子，缓步朝衣柜的方向走去，从第二扇门中间的那个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米白色的封面，干净得只有三个草体的黑字——小时光。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满室狼藉的房间，靠坐在床边睡着的人，那时候，他还没明白顾流岚是在找什么，直到后来他再次翻开这本书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过来了。而那天，她便也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便毫无顾忌的将这本书从办公室带了回来。 只不知她什么时候有了画画的爱好了？瞧着书页下的渐变c画，画的栩栩如生，从小时候到现在。是的，到现在。即便是自己一再否认，她在心里还是认定了自己便是秦沐了吧，可她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没问。 是不想问？还是不敢问？ 而后，一直到她遭袭的第二天，她终是忍不住哭着叫了他的名字。他想，她一定是害怕极了，因为她叫喊出来的声音都打着颤，带着绝望。 “斯南。” 软软的声音，如棉花糖一般温软甜腻，迅速在静默的黑暗中流散开来，却被斯南一点一滴地全数抓住、握紧、攥在手心，轻巧地放进心里，却带来沉沉地动荡，像是漂浮在大浪滔天的海面上，浮浮沉沉，跌跌宕宕。 他有些经受不住的猛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住像一尾游鱼般在胸腔里四处乱窜的东西，可是它太狡猾了，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于是，他只好带着满腔心跳走了过去，挨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怎么醒了？” 已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漫天的虚无里眨了眨，没带起任何的波动，却让顾流岚异常的心安。她往旁边挪了挪，直挪到早上躺着的那处才停了下来，用手拍了拍，示意他上来。 斯南略一迟疑，便翻身上床，侧卧着躺了下来。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顾流岚能清楚得感受到他的视线此时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伸手触碰着一如想象中冰凉的皮肤。 “宝宝说爸爸过来了，要我转过身去。于是，我一转头便看到你了。” 斯南闻声心里一动，手便探向了她的小腹，只是才伸了一半他又突然收了回来，“我听你说喜欢男孩儿，还要长得像我。” “你都听见了？” 顾流岚吃惊地睁大眼睛，随即心里咯噔一下，那她最后说的那几句他岂不是也听见了？ 斯南似乎并没有察觉她心里的变化，轻声笑了笑，“我还听见你说，你现在已经都改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吵吵闹闹了，也不再喜欢吃零食了，要我不要嫌弃你。” 闻言，顾流岚忍不住讪讪地扯了扯嘴角，这话是她说的没错，只是被斯南这么轻声淡语的说出来，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呢？ “你还说，你舍不得我，不能没有我，要我不要离开你……” “好了好了，我承认这些都是我说的啦！” 顾流岚赶紧制止了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承认道。昨晚不管不顾的说了那么多，若不是斯南现在说出来，她只怕自己都快忘了，只是他现在一提，却只觉得听着脸上烧得很。 “我听了很开心，所以就想着一定要快点醒过来，若是晚了让这说话的姑娘又跑了可就麻烦了。” 斯南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让顾流岚刚才那一点儿羞涩才冒了个头，就被残酷的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她兀自点了点头，“嗯，幸好你及时醒了。” 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昨晚的情形，那白得泛青的脸几乎只残存了一线生机，余下的便只有死气沉沉，而自己那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悲痛欲绝？心如死灰？ 而昨晚那些狠厉的话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威胁，是恐吓，更多的却是因为绝望到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斯南的声音没有再响起，顾流岚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试探道：“你就听到了这些？” “嗯，就听到这些。” 斯南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再出口的话语里满含笑意，戏虐十足。 “或者你还说了什么是我没听到的？” 顾流岚闻言愣了愣，待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了，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默了默，又补了道“一字不差”，稍有画蛇添足，欲盖弥彰的嫌疑。 斯南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因为她是否说了别的什么，他心知肚明，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陪我再睡一会儿。” 顾流岚见他不再继续追问，便放了心。刚刚她只是被梦里的情境惊醒了而已，脑中还有些昏沉，所以对于斯南的提议自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这一觉睡得时间颇长，顾流岚醒来时房中仍是一片黑暗，只不过脑中却是分外清明的。待看了时间，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了。 周誉和尹一凡早就准备好了晚餐，只等补觉的两人起身便可以开吃了。所以顾流岚和斯南一下楼，便看见周誉火急火燎的往厨房赶，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饭菜。 尹一凡还特地为顾流岚准备了一份药膳，从脉象上来看，她似乎还有些贫血，而且精神压力过大。 对于对面两个还算不得熟的熟人的热情态度，顾流岚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的，只得默默地扒着碗里堆得高高的小山，扫了眼面前那份说不出名字的汤，闻着一股子中药味，难道当医生的人做菜都喜欢放药进去？ 斯南看了眼热情过度的周誉，嘴里的话转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这小子估计是在自责吧，还是不要打击他了。 尹一凡自然是把他们三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心里却是轻松的，真是难得的一副温馨画面。 于是，一顿晚餐便在这看似平静，实则各怀心思、暗流涌动之中，默默地结束了。 顾流岚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貌似吃的有点儿撑了。 “先在这里坐会儿，我等下送你回去。” 看着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上楼了的斯南，顾流岚微怔了怔，她几乎都忘了要回去的事情了，而且自己大半夜的跑出来，好像还没和他们说。这么想着，她便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似乎也没有未接来电和信息。 “别担心，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顾流岚转过头，便见斯南换了身衣服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咖色的外套。 “不要再弄丢了。” “什么？” 听着斯南无头无尾的话，顾流岚莫名其妙回问道，待他将那件外套换到左臂上，那本白色封面的书便大喇喇的露了出来，晃得她眼睛生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