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惠明恍然大悟
说着,他一个箭步,挡在了慧能前面。慧能淡淡地一笑,真的将五祖弘忍大师传给他的袈裟拿了出来,放在一块卧牛石上。 他对惠明说:“你千里迢迢追踪而来,无非是为了争夺袈裟。喏,这就是禅宗历代祖师一脉相传的衣钵,你拿去吧。不过,这衣钵是祖师之间以心印心的信物,岂是依靠力气争夺所能得到的。” 惠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此珍贵的袈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难道,第六代祖师的尊位,就这样轻轻松松到了我们的手里?他将信将疑地看看慧能。 慧能的目光遥望着山与天相连的地方,惠明未见异常,就去拿袈裟,然而,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力拔千钧的壮汉,用尽全身的力气,竟然未能拿起一件薄薄的袈裟!他又试了一次,袈裟仍然纹丝不动。好像那袈裟已经与石头、与整个山河大地连为一体。 在这一瞬间,惠明不禁冷汗如雨。 是啊,这袈裟是佛祖释迦牟尼传下来的信物,代表了佛之心印。你没有悟道,没有得法,没有得到祖师的传承,纵然用武力夺得,也只不过徒有其表!无论多么光彩耀目的表象,也不能改变其本来实质。驴粪蛋子外表很光,却仍是一团臭屎,永远也成不了珠宝。 再说,这禅宗衣钵是师父五祖弘忍大师亲自传授给慧能的,岂是儿戏?试想,从初祖达摩到五祖弘忍,祖祖相传,何曾出过差别? 惠明由疑生畏,由畏生敬,继而,全身颤抖不止。他毕竟是个虔诚、正直的出家人,深知因果,马上悔悟了,连忙说道:“行者,请你见谅,我错了。我是为法而来,不是为了争夺袈裟。听说你得了五祖的法脉传承,成了禅宗六祖,请你为我说法。” 慧能欣慰地点点头,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惠明也坐下休息。 惠明此时对慧能是满心敬重,怎肯与他并肩而坐?他席地坐在了慧能膝下,而且还恭恭敬敬对着六祖合十致礼。 慧能伸出右手,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顶,亲切地说道:“你既然是为法而来,我就为你开示禅宗法要。” 一股暖流从惠明头顶徐徐传遍全身,如沐浴春风,如畅饮甘露,如醍醐灌顶,如琼浆润心……惠明激动得热泪盈眶。 慧能轻轻拍了拍他,说:“你不要太激动。先闭上眼睛,将心绪平静下来,断绝外缘,清除内心所有的思虑,然后,我再给你说。” 过了好一会儿,慧能看到惠明面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变得又细又轻,若有若无,于是,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善的不要思,恶的也不要想,正在这个时候,哪个是你的本来面目?” 不思善,不思恶,也就是离开一切分别对立的妄想,心念不动不摇,一念不生又了了分明,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这就像深山老林中的水潭,当风完全停息之后,水面上一丝波纹都没有,由于潭水处在静止状态,水中的杂质全部沉淀下去。这时候,你会看到,潭中之物纤毫毕显,一清二楚;而同时,潭外一切景象都分毫不差地映现在水面之上。这种意境,用禅宗祖师的话说,就是“澄潭秋月,灵明不昧”。 惠明的心,就处在这种状态中。他在慧能的提示之下,蓦然回首,回光返照,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像忽然卸下了千斤重担,像不经意间挣脱了千年禁锢,在那石火电光的瞬间开悟的惠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泪水涟涟地抱着慧能的腿,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摇呀摇。半晌,等他察觉到自己这个十分幼稚的举动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想了想,又问慧能:“六祖,除了这些,还有更秘密的佛法吗?” 慧能说:“能对你说的,就不是秘密了。如果说还有什么秘密的话,也都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自己心中,比我、比佛祖,可一点儿都不少呢。” 惠明听了这番话,如同一个贫穷的叫花子,原来整天在外面寻找财富而未得,现在忽然在自己的家里发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他不禁又高兴又懊恼:高兴的是从此不再受穷;懊恼的是,自己生生世世,费尽千辛万苦向外寻求,却原来宝藏就在自己身边! 惠明说:“我在五祖座下修行多年,一直未能悟到自己的本来面目。今天承蒙您的教导,可以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师父了。请受弟子一拜。”
惠明郑重地跪拜谢师。 慧能搀起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我都是五祖的徒弟,应该一起以大师为师。” 惠明说:“我已经明心见性,不想再回东禅寺了。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弘扬佛法,广度众生?” 慧能略微想了想说:“你到有‘袁’字的地方就停下来,碰到带‘蒙’字的地方就住下来。” 果然,日后惠明于袁州蒙山出世传法,住持道场,弘扬禅宗,影响极大,成了一方化主。 惠明得到慧能的心印后,自然满心愉悦。忽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后面的追兵。他急急忙忙对慧能说:“师父,请你赶快离开,继续南下。不然,影隐他们快要追来啦!等你走后,我来应付他们。” 慧能点点头,披上袈裟,迎着清风,飘然而去。他宛若云游的天仙一样,消失在白云缭绕的山中。云天飘渺里,似乎有若即若离的吟诵声随风飘荡:幻生还幻灭,大幻莫过身。安心自有处,求人无有人。 惠明从山上向下走,刚到山谷中,迎面碰到了影隐等人。 影隐急切地问:“惠明师兄,追没追上那个南蛮子?” 惠明说:“我先上到了那个山垭口,在那里守候多时,根本没见到慧能的影子。我还向从南边韶州来的马帮打听过,他们也从未遇到像慧能那个模样的人。也许,还是你说得对,他没有从这条路走。” 影隐道;“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他会沿着大路直接回广州的嘛!” “那咱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转回去顺那条路追啊!”惠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噢,对了,诸位,从今天起,我改法号为道明,请诸位师兄弟见谅。” 影隐一愣:“为什么……喔,你是不愿意与那个南蛮子同音,好,非常好!”道明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带着僧人们拐向了另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