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炀杨峰姐弟俩 徒劳仍在幻梦中
这事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正南和青山竟然在同一张照片上,认出少女和少年分别是林炀和杨峰来。原来这次花谷之行,并非是林炀和杨峰的初次见面,那他们到底又是什么关系? 正南的脑子很乱,一时间几件事同时涌上心头,反倒搞得他没了头绪。青山也大感困惑,盯着照片看了又看,忽然问正南说,觉不觉的照片上的两个人长相有几分相像? 经青山这么一提醒,正南也回过味儿来——现时的林炀人到中年,无论是体态还是脸盘都有些发福,任谁也看不出她和杨峰长相酷似。可在这张照片中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从脸型到神态都无比神似,活脱脱的就是一对兄妹——或是姐弟! 正南忽然想到,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虽有几分可笑,可也解开了他先前的一个疑问:杨峰在暗中cao纵了这次闽南花谷的闹剧,受邀而来的共计有四路八人。其中他本人和周晓茹这路自不必说;正南则早就和杨峰相识,要说起来也算是交友不善,被曾经无比信赖的朋友彻头彻尾地出卖;再说美国来的Richard,他的父亲鲁宾逊两年前是中美考古队的队员,正是陷入杨峰的第一次阴谋而了无音讯生死未卜…… 正南先前一直觉得奇怪的是,众人中唯独施万杰和林炀两个人,好像与花谷之行没有半点联系,先前还当他们之所以能够参与进来,完全是因为“幸运”地解答出了邮件中的问题,现在看来,事情远没当初想得这么简单。如果林炀和杨峰真的早就相识,并且他们之间还存有某种血缘关系的话,那这事就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首要的问题是,在这个被周密策划的阴谋里,林炀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像她这样一个疯癫的女人,竟然能够在危险丛生的花谷之行中幸存下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当然,如果不是她的运气好到了爆棚的程度,那或许就跟她的真实身份大有关系了。 杨峰的升仙成神计划,一定要利用八个人的血液才能完成。一行人中,除他之外刚好八人,换句话说,在他的计划中,无论林炀和他的关系如何,都势必是要被杀死的一个。对于此事,林炀事先到底是否知情?如果知道,她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戮?如果不知道,又有什么理由要向别人隐瞒她和杨峰事先就彼此相识的事实? 还有,林炀的疯癫是真有其事,还是她故意伪装出来的?如果是前者倒还好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正南想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后怕,一个外表平平的女人,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耍弄了这么多的手段,而他却对此浑然不知,如果没有照片在手,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先前几个人的死因都颇有蹊跷,虽然杨峰在临死前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可现在想来,身份成疑的林炀也不是没有作案的机会,单说她的丈夫施万杰死的时候,这个此前并未给人以坚强的印象的女人,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平静,虽然正南当时只是有所怀疑,却并没有就此深究下去,后来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林炀或许真的难脱干系。 或许林炀和周晓茹的情形类似,都是在帮助杨峰完成计划,不同的是周晓茹另有打算,表面上只对杨峰虚以委蛇,实则背地里下套使绊。林炀或许是杨峰一早安排进队伍里的另一个“眼线”,除了充当最后的祭品外,还在暗中配合他的行动,起到拾遗补缺,左右逢源的作用? 如果林炀真像推测的这般深不可测,那这次周晓茹的死以及绿水的失踪,是不是跟她也有关系?昨天晚上出现在营地中,鬼鬼祟祟的那个人或许就是她?周晓茹的脸上刻着一个“杨”字,难道是林炀为杨峰报仇,对周晓茹的“背叛”行为施以的惩罚? 林炀,林炀——杨? 正南忽然悟出什么,心想林炀这两个字的发音较为中性,而且“炀“又没有较好的寓意,一个女人起这样的名字本身就有些古怪,除非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本名,反而只是临时使用的代号而已。如果把“林”字的一半加上“炀”的右半边,刚好也是一个“杨”字,世上绝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有了手上的这张照片作为佐证,林炀和杨峰的关系就更显而易见了。 现在林炀的身份在正南的分析下越发明晰起来,就好像面对着一个复杂的拼图一样,只有找到最后那关键的一片,才能令整件事原形毕露水落石出。正南顾不上雨水砸在自己的脸上,努力回想着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可疑的细节,希望能从中窥得那拼图中最后的一片,可越是这样,思维反而越是混乱得如同浆糊——这些日子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而林炀的表现则一直深藏不露,使得若想从怪事中捡出一两件与她有关的出来,简直堪比大海捞针般的困难了。 正南正苦苦思索的时候,青山却问葛四这照片是哪里来的? 葛四见正南和青山对这张照片如此看重本来就很是不解,听到青山询问它的来路,忙回答说,他当初走进花谷的时候一共背了两个柳条大筐,里面装的几乎都是那些外国人说不上名字用途的设备和仪器。 那些老外一个个看上去魁梧强壮,可实际上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不停地喘气,无形当中拖慢了不少行程,惹得葛四甚至暗中琢磨,这些所谓的考古学家,反而还不如那个县城派来的姓杨的向导体格强壮,要说起来杨向导自从泉州出发,就没让自己和另外一个脚夫替他挑过任何东西,甚至没表现出半点疲惫的样子,以此看来外国人再怎么厉害,凭着一双脚板穿山越岭,还是中国人的强项啊…… 在葛四眼中,杨向导虽然是县城派下来的大官,可为人却极为和善,对他们这些苦力不仅没有半点颐指气使,还在休息时四处送水递烟,对谁表现得既热情又谦恭。几次三番下来,性格同样开朗的葛四就和杨向导称兄道弟了,后来葛四数次提出要帮他挑些东西,可杨向导每次都说他只背了个不大的背包,自己就能胜任,无需别人帮助。 对方越是这样,葛四反而越是急于在他面前示好,杨向导或许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便在一次休息时,从钱包里抽出了个东西递给葛四,让他代为保管。 葛四见杨向导递过来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开始还莫名所以,随后想到或许这照片对杨向导来说十分重要,所以对方才将它寄存在自己的手上,这看似没有必要的举动,或许正是表现出杨向导对他去去一个脚夫的信任,葛四当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照片保管妥当,直到离开后再原封不动地交还到杨向导的手上…… 谁想到后来一行人在花谷里数翻遇险,后来更是在到达云楼前失散。葛四满心以为,既然那些老外的目标就是已经能够看到塔尖的云楼,便独自上路,经过一个日夜在密林中的穿行,这才来到了云楼下河水上的小径,他在笼罩着云楼的迷雾外等了半天却仍旧不见同伴的踪影,后来想到放在自己上衣口袋中的照片,也顾不上以前在村子里听过的关于“鬼祭台”的传说,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再后来,葛四在迷雾中撞见正南,并把他从巨龟的口中救下,同样也是发生在那两天的事了。 葛四说的吐沫横飞,最后还不忘总结性的补上一句: “虽然杨向导肯定定有在两年前著已经布死啊,会得通伊对我一个脚夫拢那此批做,仅这一点,我嘛要保存好伊及伊jiejie的照片,将来若是会当有够在哪发现伊的尸体,嘛好将伊及照片一起埋葬,算是我会当有够为伊做的上後一件事吧!” 正南冷不丁的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这女的是杨峰的jiejie?” 葛四“哦”了一声后回答道:“是当时杨向导及我讲的,伊讲予我好好保存照片,讲无定以後大有用处——哎,人拢死了,照片犹阁会当有啥用处,咱们嘛出无去,没办法把照片交互伊的jiejie啊……” 葛四罗里啰嗦地说了一通,正南却只是据此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并且,他还兼顾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分明就是刚才自己想破了脑袋却不可得的那片拼图。 “对了,青山——”正南吁了口气后说,“你是否还记得,在云楼的地下八层我们经过琉璃彩砖后,因为每个人都产生了梦境般的幻觉,林炀曾经说过了一番当时被我们当成胡言乱语的话?” 青山一时还没领会正南的意思,毕竟这些天大家都经历了不少怪事,实在难以记得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过既然正南提出这样的疑问,必然与眼下的遭遇大有关联,青山仔细想了又想,忽然灵光一闪,便问正南他说的是不是林炀叫他弟弟的那件事? 正南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道:“当时我刚给你们讲完我在琉璃彩砖里遇到的幻境,大概是残存在潜意识中儿时的记忆,父母的对话中的确提及我还有个jiejie,林炀就是在我刚讲述完后,忽然冒出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的,记得你当时还说我和她会不会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弟,现在想来,林炀的那几句话并非完全没有意义的胡扯,只是她说的弟弟并不是指我,而是--” “杨峰?”青山忍不住先于正南叫出声来。 “对,姑且不论林炀说这话时是处于疯癫的状态,还是佯作疯癫实则别有用心,结合我们手中的这张照片来看,她和杨峰的姐弟关系都是确凿无疑的了。问题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先前我们很多原本已经定性的经历,都应该重新被翻出来加以揣摩,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林炀和绿水的下落了……” 正南进一步解释说:林炀既然是杨峰的jiejie,那事前她对杨峰的计划到底了解多少?她在这个计划中充当的,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合谋的角色?如果是前者,杨峰为什么要置自己的jiejie于死地?要是后者,林炀又是怎样在暗中配合了杨峰的行动而不被我们察觉的呢?更重要的是,既然杨峰的计划已经彻头彻尾的失败,林炀又会作何打算?这事与她和绿水的失踪,以及周晓茹的死到底有什么关联? 正南连珠炮似地提出这么多问题,弄得青山直感觉头晕脑胀,他忽然伸手打断了正南,提出了自己觉得理应更加直接的疑问:对于林炀和杨峰之间的姐弟关系,他们两个人是否都互相知晓? 正南开始还觉得青山这个问题有些不值一提,可恍然间觉得青山提出的疑问或许真是更加重要,如果能把这个说清道明,甚至有可能连带着帮助他解开其它诸多疑问。 对于林炀和杨峰是否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存在四种可能的答案,分别是:互相知道、互相不知道、林炀知道杨峰不知道、林炀不知道杨峰知道…… 基于这张合照的所有者是杨峰,而在两年后,林炀又“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他的计划当中,可以据此肯定杨峰事先是知道林炀就是他的jiejie。如此说来,林炀是否知情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如果她也知道,那她和杨峰事先合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林炀从外表看本就没有杨峰精明,再加上还有抑郁的毛病,因此被杨峰那套所谓的“维度可预测理论”洗了脑,答应充当祭品中的一个,借此帮助他完成所谓的升仙成神计划,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或许在林炀看来,弟弟既然能够得道升仙,自己虽然牺牲了性命,也必定会得到相应的补偿,至于杨峰究竟给了林炀什么许诺,就是他们两个私下里的事情了;反之,如果林炀并不知道,那她无疑是杨峰计划中,比起其他人更显悲惨的受害者了——老公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不说,自己也成为亲弟弟设计谋害的目标,这事无论摊到谁的头上,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正南进而又想到,即便林炀开始并不知情,会不会在花谷之行当中时就有所察觉呢?说起来她的病情急转直下,只在三两天的时间里,就由轻微的抑郁加重到了疯癫的程度,或许正因为她通过某种渠道,意识到了杨峰的身份和计划,但又碍于血缘关系而隐忍不发,这才终至积郁成疾的。 这两种猜测都有道理,一时间还不能判断出哪个更加接近现实,正踌躇犹豫的功夫,帐篷外的小雨恰在此时停了,正南无暇再纠缠于此,就想叫上青山离开,到别处去探寻绿水和林炀的下落。 正南急着想走,一时忘了葛四的存在——葛四满以为自己还被困在花鼓之中,并对自己已经成为鬼魂浑然不觉,独自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好不容易见到了两个外人,岂会如此轻易的放走他们? 正南之前还在想着编一个葛四能接受的理由,将他摆脱掉,可被偶然出现的照片打断,现在急着寻人,反倒把先前想好的理由忘了个干净,还没等他和青山迈步出去,已经被葛四就从后一把拉住,问他们要去哪里? 正南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青山性格直接,索性一把甩脱开葛四的手,大叫道:“你已经死了,别再纠缠我们了好不好?” 正南虽然觉得青山这样说有所不妥,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眼见着葛四的灵魂不明就里地受困在这里,倒不如点破开来,也好让他尘归尘土归土,该去哪里去哪里吧…… 话虽如此,毕竟青山的话来的没头没脑,葛四哪里听得明白,直斥他尽是胡言乱语,什么死呀鬼啊的,真不吉利…… 正南虽急,可也知道想就此摆脱葛四并不容易,问题是要跟他解释清楚不仅耗费时间,必定也会非常困难,唯一的办法对事实剪短截说掐头去尾,只说两年前他们一行人进入花谷后就全部遇难,9个人的尸体还是昨天刚被他和青山掩埋的…… 葛四毕竟憨直,听说自己这两年离开只是孤魂野鬼,一下子就信了八分,呜呜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正南虽然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能做的也就是多说几句毫无意义的劝慰罢了,正当他想着眼下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时,葛四却忽然拍着微秃的脑袋连连说了几句“不对”。 正南和青山面面相觑,正想发问,葛四却指着脚下的土地先于他们问道:“你们讲这是什麽地方?” “你已经从花谷中出来的,跑到这处叫原封的镇子了——”正南刻意回避了涉及“幻境”的细节,只捡最容易理解的事情说道,“对了,我忽然想起,昨天镇上的人不让我们投宿,还把我们赶到被密林包围的广场上,是不是他们先前曾经看到过你,被你这个鬼魂吓得不轻,所以才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外乡人啊?” “不对——”正南还没等说完,早就被葛四断然否定了。 对于原封古镇上居民的异常表现,正南其实也只是毫无根据胡乱猜测而已,其实他一直搞不清楚的是,葛四的灵魂既然能从花谷的幻境中逃脱出来,在此之前怎么会从来没有与人碰面过?如果原封镇的居民惧怕的真是他的话,那葛四自己绝对没有理由会浑然不知才对。又或许鬼魂只能被人看到,但却并不能看到人?这也不对,自己和青山这两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不就能被他清楚的看到吗…… 正南正想问葛四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却见葛四忽然从帐篷里一跃而出,疾走几步奔到河边,伸长了脖子朝向河的下游望了望,然后朝着这边使劲地挥挥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青山和正南莫名所以,只觉得葛四这个老汉人都死了还是这么难缠,非要拖着不放,岂不是要耽误了他们的正事?可又转念一想,如果不能依着对方的意思,直到他自行认清了自己的处境的话,能否顺利脱身倒还在其次,势必会让这个孤苦的鬼魂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后依托,这等残忍的事两个人都做不出,只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到河边,满心想着倒要看看葛四还有什么说辞! 先前两个人刚到河边时,整座森林和河面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随着雨过天晴日头渐高,现在雾气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正南和青山站在河边的细沙地上,顺着葛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河流蜿蜒着向前流淌,一直汇入到一大团笼在一起的云雾中才算没了踪影。奇的是那团云雾十分的巨大,犹如核爆后自地上腾起的蘑菇云一样,异常的奇异。 正南先是觉得这样的景色乍看上去有几分眼熟,随即他又发现在蘑菇云的上方,一个尖尖的东西从中探出,宛若高楼大厦上的避雷针一般,细看下来只是根原木制成的塔尖…… 看在眼里,凉在心头,正南和青山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一时间只感到头晕目眩、万念俱灰——那远处的云雾和塔尖对他们来说如此熟悉,因为分明就在两天前,他们还置身其中,饱受各式各样的怪物以及杀人狂魔杨峰的摧残。谁又能想到,云楼并非是只存在于幻境当中,竟然在这原封古镇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呢? 这事不对,绝对不对…… 正南嘀咕道:难道说,我们根本就从没逃离出花谷,一直都还身在幻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