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为求生先置死地 梦境中父子详谈
经夏侯水这么一说,众人才算明白过来,纷纷摇头表示正衡的想法并不靠谱。 正衡见他们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于大嫂生了孩子不假,不过我认为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她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你们也看到了,那些怪物的嗅觉异样灵敏,很多时候都靠着嗅闻来寻找目标,并且不止是对受害人展开攻击,甚至会撕咬撕咬和吞噬他们的躯体,就好像野外的豺狼虎豹异样残忍异常。但凡野兽除了少数食腐的外大多都有个习惯,就是不喜欢吃那些身体患病的动物,以免被它们身上携带的病菌感染。现如今怪物就好像怪兽一样对我们展开了围捕,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无法幸免,唯独于大嫂因为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以至于怪物还当她是个病患,这才会放过了她吧…… 经过正衡这番解释于岭这才愤怒全消,合着其他人一起陷入沉思。大家想了半天也再没找出他的半点破绽来,便都信了几分。只是仍没太大把握,即便就是这么回事,又要如何才能加以利用呢? 正衡挠挠头,说:我也暂时只想到这些,显然怪物们忽视了于大嫂的原因,并非是单纯的因她身体虚弱而已,不然随便一个身体受伤的人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据我估计,一般那些患有极其严重的疾病的人,身体往往会散发出一种有别于健康人的气味,怪物们嗅觉敏锐,通过嗅闻确认了这点,这才会放弃对她的追捕——于哥,兄弟我问事,您可别介意啊,嫂子身子这么虚,除了因为刚刚生产,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被正衡这么一问,众人都把视线落在于岭身上,就见他脸上又闪过一丝不悦,可还勉强压着没有发作,只淡淡地说: “她的身体确实一直不好,年轻的时候患过痨病,所以俺俩一直都没要孩子,只这两年得了副偏方,好好调理了一下,终于能够怀上孩子了,只是身体一如往常地瘦弱,吃多少rou都胖不起来……” 正衡一拍巴掌道:“这就对了,痨病最易传染且久治难愈,嫂子虽然痊愈,可身体上仍旧留有旧疾的气味,所以怪物才不敢碰她……” 于岭显然对“痨病”这个字眼很是忌讳,所以一开始并不愿意主动提起,只因现在大家都处在生死险境这才会据实相告,没想到正衡经由他老婆的健康状态,将怪物们的脾气秉性分析得头头是道,也不由得佩服他的才智高超了。只是他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警觉起来,心怀戒备的问他: “你说这许多,该不会是想让俺媳妇出去求援吧?” 正衡原本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并不可行——一来有于岭护妻心切,必不会同意让她出去冒险;二来就算再怎么合理,仍旧只是推测而已,让一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加以验证,这在道义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他只摇摇头,说只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具体如何行动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然而性命攸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顾及道义,韩四听闻正衡说出这番话来,赶紧从人后挤到前面,插嘴道: “什么从长计议啊,再这么干等下去难道让大家抱着一起死吗?我倒是愿意身先士卒,就恨三天五天之内也得不上什么大病呢。要我说反正要死,不如就让于夫人出去试试,反正我对正老弟的说法深信不疑,他说过的话有哪次不靠谱过?” 正衡在心底把韩四骂了百遍,心想这孙子自己贪生怕死,却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经他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是我在怂恿于岭献出老婆一样了呢。若不是现在情势危急,一定要跟他好好算账,看他还敢不敢再耍这心眼…… 韩四的提议虽有损人利己之嫌,毕竟山洞里的十数人都有各有各的小九九,嘴上虽然不说,却也用静默表示出了同意的态度,唯有正衡仍觉不妥,却又一时说不出足以改变他们想法的理由来,眼见着气氛越加紧张,再这么下去难保韩四等人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呢。 正衡左右权衡,始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把洞里的人依次扫了一遍,就觉得好像只有自己能够站在于岭一边。他冷不丁眼睛瞄到石原龙泰,忽然灵机一动,想到或许韩四说的不对,其实要得个大病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至少在当下就能做到,便问石原他身上是否还带着那个卷轴? 在场的人大多都曾经理过东陵的冒险,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正衡的意思,夏侯水更是立刻就跳将出来,拦在他和石原当中,数落他是不是有病,多少人躲都躲不及呢,怎么你还想主动变成丧尸?当初咱家老爷子就在你面前死的,怎么着,你想去找他老人家不成? 正衡说: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总归有人要做出牺牲,再者我心里有数,被卷轴强光照射后直到彻底变成丧尸之间有着不短的时间,应该足够我打个来回,届时再用咱家那块石头充当解药,不就能够化险为夷了嘛…… 夏侯水说什么也不同意,没等正衡说玩就大摇其头道:“我看你是真傻,那石头到底能不能抵挡强光尚且不可知,也许上一次你只是运气好才没和咱家老爷子一起走了,再者说就算石头能帮你避过强光,也不等同于就能充当解药,开始尸化后再将你挽救回来啊——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你可别给我犯傻,冒充这个大尾巴狼……” 正衡见夏侯水态度坚决,不得不压低声音说:“水哥你也知道,咱家那块石头可不是俗物,里面可一直附有几个大人物呢,他们又岂会见死不救,任由我就这么死了?你弟我又不是嫌命长,放心好了,心里有数着呢……” 正衡说着就把他的龙尾石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给夏侯水让他保管。夏侯水还想出言阻止,韩四却把他一把推开,冲着石原龙泰努努嘴,示意让他交出卷轴。 石原原本就不想将他的宝贝示人,可碍于当下的局势,不得不将其从怀中掏了出来。韩四嫌他扭捏,一把抢过来交给正衡,还不忘假惺惺地问他,有什么是自己帮的上忙的? 出他意料的是,正衡立刻就说了句“有”,直把他吓得立刻就要“坦白”自己无能,让正衡另选贤能的时候,这才听他又补充说,只是让他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山洞里面去,免得等下被他打开卷轴后发出的光照到…… 见到韩四一脸尴尬地应允后就去驱赶众人了,正衡也便走到山洞口上,背对着出口,将卷轴的一端举起对准自己的身体,沉了口气后闭上眼,用手指扭了下上面的按钮。 就听到“噗”的一下声响,即便是闭着眼睛,正衡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光,就像照相时磷粉发出的闪光般耀眼。待到他重新将卷轴关闭后,也说不出身上到底起了什么变化,只好下到山洞里,把卷轴重又交还给了石原。 十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正衡的身上,知情人更是带着一种异样的眼神,好似他已经变成嗜血无度的丧尸一般,唯有夏侯水凑上前来,在他身上拍拍打打,检查着他的身体是否真的起了变化…… 正衡看着众人的嘴脸,心想真应了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古话,看这架势,就算那强光对自己并没产生效果,韩四那帮人也已经把他当成丧尸一样的防备了,与其在这里受到他们的另眼相待,不如这就出去一试身手,倒要看看外面那些怪物到底会不会把他这个准丧尸当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正衡又和夏侯水交代了几句,然后一转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登上台阶,一步步地上到顶端,头也不回地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只在星光下依稀能够辨认于宅建筑的轮廓。可能是因为正衡刚出山洞时发出的脚步声,立时就有好几个怪物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最近的和他不过只有一臂的距离,他甚至能从他们身上闻到那股血腥的臭味,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虽然看的不甚清楚,可这样的场景更加让人害怕,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逃也似的回到山洞里去了…… 然而那些怪物似乎并不像白天那样张狂,又或者被卷轴照射后,正衡的身体真的起到了某种变化,以至于怪物只是循着声音聚拢过来,却好像是白日里的瞎子一般,左挪右晃之间,却并没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正衡轻舒了口气,就觉得刚才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原位,于是他踮着脚,向着后院的出口一步步地挪去…… 月亮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将周遭的环境照亮了些许,也让正衡看的更加清楚。就见随着他的移动,越来越多的怪物都开始聚集在了他的周围,有些甚至将鼻子贴在他的衣服上嗅闻,蹭了不少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在他的身上,有时候他甚至要弯腰抬腿才能绕过阻住去路的怪物,行进的速度之慢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衡心知肯定是卷轴之光的作用下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尸化,一面庆幸于先前的推测不错,如此这般就可以躲过怪物的袭扰;一面又有几分焦急,生怕被困在这里太长的时间,以至于没等出去就先变成了丧尸。好在假山山洞距离后院的出口本就不远,就算是被迫走走停停,终于还是被他看到了门口,那两扇满是血迹的门板,先前被怪物撞开后打着斜支在墙上,当中洞开一个足以容人通过的缝隙…… 恰在此时,周边的怪物大概是终于确认了他并非是它们的目标,都三三两两地散开去了。正衡瞅准了这个时机,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就迈出门槛,如愿以偿地到了胡同里了…… 他冲着城中心的方向疾走,就想着一旦到了军政府的指挥部就将大功告成了。可能是刚才一直绷紧了神经的缘故,他只感到胸口越发憋闷,还没等走上多远就有股血气涌了上来,逼得他单膝跪在地上,“哇”的一下呕吐出来,眼见着那些呕吐物黑乎乎的散发着腥臭的气味,怎么看都不正常……
正衡只觉得脊背发凉,还想挣扎着站起身来继续前行,可身体根本不再听从他的指挥,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地上,视线迷离间依稀看到迎面走来三个人影,于是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冲着那些人喊了几句,至于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父亲”正衡依稀听到有人声,睁开眼睛却看到周围白茫茫的空无一物,只在他的面前站着个陌生的男人,正万分关切的望着自己。 正衡只感到先前扭伤的脚踝不再疼了,兀自摸了摸身体,说不上哪里不对的感觉,便问面前的那个人说:“我——是死了吗?” 那男人摇摇头,说:“你是不会死的,你会长命百岁……” 正衡只觉得那男人虽然从未见过,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并且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脉脉的神情,似乎眼中还半含着泪水,虽然古怪,却又温暖异常。 “哦——没死?”他喃喃道,忽然想起更加重要的事情,“这位先生你听我说,于家出事了需要人手帮忙,十万火急,你能不能带我去军政府指挥部搬救兵?” 正衡言辞恳切,不料那人却并不响应,反而说:“不要紧的父亲,已经有人去处理这事了,您好好休息,很快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了……” “您叫我什么——这位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不说我还尚未娶妻生子,单看年纪您也比我大了不少,就别这么客气了……” 正衡虽然嘴上这样说心下却满是狐疑,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像个傻子,在看周遭的环境与现实的差距明显,如梦似幻一般,莫不是自己的身体已然尸化成了丧尸,而精神却被驱赶到了此处? 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就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眼下自己又处在一个怎样的所在? 就见那男人好像故意耐着性子一样,把他的经历自开始到现在都娓娓道来…… 正衡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仍不相信,眼前站着的竟然是自己几十年后的儿子。然而对方对自己的诸多经历,以及家族传下来的那块龙尾石中隐藏的秘密都了若指掌,比起三个邪魔来都不逊色,问题是之前他为了让卷轴之光将自己尸化,故意将龙尾石交由夏侯水保管,因此邪魔目前并不在自己的周遭,也就不会耍弄什么手段来愚弄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难道都是真的不成? 正衡的脑袋混乱不堪,他甚至闭上眼睛,希望睁开时一切又都回到他所熟悉的场景。他这些年里着实经历了不少凶险和古怪的事情,但全都加起来显然也不如眼前的事情更加怪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又有多少人能和比自己年纪还要大的儿子面对面的交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相信这是真的了。 “那个——你既然说是我的儿子,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父亲,我的名字是您起的,您现在就起,起什么未来的我就叫什么……” 正衡虽然仍然觉得怪异,可还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说: “我呢单名为衡,源自于两位父辈纪念在衡水结为至交,既然要为将来的儿子取名,还是遵循这个旧例吧。只是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的到过不少地方,很难说对哪个城市有特别的好感,又不确定将来的后代会出生在什么地方,如果你非要现在问我,那我就给我的儿子取名为正北吧——怎么样,你的名字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那男人听正衡讲这一通开始还满心欢喜,直到他最后说出正北这个名字后,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痛苦的摇摇头说: “不——不是……” 正衡反倒笑了:“你看看,我就说嘛,世上哪有这等怪事,怕是你找错人了吧,又或者你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昏倒后做的一个梦?无论如何,真实也好虚幻也罢,能和你相识总归是种缘分,敢问你的名字到底是叫什么,万一以后在现实中或者梦里再次相遇,我总不能老以‘这位先生’来称呼你吧……” “父亲,我仍然认定你就是我的父亲——”那人越发悲从中来,“你刚才分明说你取的是‘走南闯北’之意,虽然我的名字不是正北,但我叫正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