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深情
“师父！师父！！”惊慌失措的苏挽汐发觉自己浑身颤抖不止，伸出手颤动了许久才凝聚真气，指尖触摸到俊眉间，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其中，冰凉的触感恍若死人一般。 她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轻易去施法，原本她就没有学会多少疗伤法术，这会儿懊悔的恨不得时光扭转回到圣宗里恶补一番。 额上冷汗淋淋，体内真气即将枯竭，血水中的君凌天依旧双眼紧闭，一丝反应也无。 怎么办？！怎么办？！ 苏挽汐身子有些晃动，真气耗尽的她只觉得从眉心深处传来剧烈的痛楚，这种痛楚伴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使得她精神一震，顿时清醒过来，而枯竭的真气似乎也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苏挽汐再度催动真气，无论是什么，先救师父要紧！ 汲取着从眉心处传来的奇异力量，她再度开始往君凌天的体内注入真气，而就在此时，君凌天的睫毛一颤，突然睁开了双眼，苏挽汐神色一喜，心头一松，巨大的眩晕感毫无征兆的传来。 君凌天伸出手，修长而沾着血水的手掌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苏挽汐，在苏挽汐惊愕的瞬间，他突然用力，一把将她拉入了水桶里。 哗啦啦！ 水花四溅，彻骨的冰寒侵入苏挽汐的四肢百骸，使得她精神为之一振，眉心处的疼痛与奇异之感立即平息，水声过后，是极为尴尬的寂静。 血水里的君凌天赤着上身，昏暗的房内，他的眸子似也被这血水映成了血红色泽。 苏挽汐打了个寒颤，这水太冷，她受不住了！ “师...唔，”苏挽汐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拥吻惊的浑身僵硬。 唇上的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吐息间是浓郁的血腥气息，苏挽汐仿若被冰雪包围，浑身上下的暖意逐渐消失，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漂亮的凤眸冰冷，看不到半分情愫，可她依旧沉沦，直到终于无法承受这种钻心的寒意，被黑暗侵袭。 君凌天这才松开手，映着血色光影的眸子突然闪烁不定，接着，他伸出手，扶正了陷入昏迷的苏挽汐的身子，手中凝聚金色光芒，猛地拍入了苏挽汐的眉间封印。 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的虚弱差一点导致她的封印动摇！！！ 可他为什么会吻她？！ 从回到白头镇，从发现桌上的奈何盏没有被解开，他终于难以支撑破空穿行术带来的损伤，就连再去昆仑仙境内的气力都难以生出，就这样昏倒在浴桶里。 苏挽汐的真气不足以修复他的身体，但当异界的魔气侵入他的身体时，他才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事情变得很糟糕，连他自己都发觉自己的心里时常会产生一抹疯狂的念头，只要有关苏挽汐，这抹念头就会疯狂蚕食他的理智，使得他原本踏入太极境的进度越来越慢，每当突破之时便会突然打断，许多次都因此差一点反噬了他的修为。 压制魔魂真的太过耗损他的心神，奈何盏的封印也不断的颤动，他突然发觉以他自己之力似乎就快要压制不住，原本就要成功，差一点便要成功了！ 北堂胤麒在南域所做的目的就是这个？不是掳走苏挽汐，不是想要转移魔魂，而是要耗损他？！ 长年累月下去，自己的确会不断被削弱，但只要在昆仑仙境内，则又能够修复，但随着北堂胤麒的动作，他不能再耗下去，一旦再生出差错，只怕...... 只有杀了她，不断的杀下一个转生，直到魔界消亡！没有魔界生机的支撑，魔魂便会被削弱，纵使再生，也再没有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了！ 所以，要杀了她么？ 冰冷的眸光流转，移到昏睡在自己肩上那恬静女子的面容之上，君凌天薄唇紧抿，远山般的双眉越拧越紧。 天色昏暗，寒风又起，街道上张灯结彩，喧嚣渐起，所有人开始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院外，一道矮小身影伫立在寒风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间房门大开的屋子。 许久之后，他稚嫩而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冷笑，接着，身子一转，脚步轻盈的离去。 君凌天，我终于知道你的破绽了。 风起，卷起碎雪，未过多久，天际缓缓落下些许雪沫，接着雪沫愈发密集，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这场雪，一下便是七天。 苏挽汐从昏迷中醒来时，睁开眼便看到了窗外白茫茫的雪幕，她迷茫的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精神极佳，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于是连忙坐起身来。 身上依旧是那身衣裙，没有血渍也没有被浸湿，显然已经被君凌天用法术清理干净，苏挽汐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昏迷前的一切会是幻象，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令她心惊。 君凌天吻了她！ 抬起手，指尖轻触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茫然无措的站起身，穿上鞋子走向屋外。 茫茫大雪，一袭白袍的君凌天，正伫立在门外。 “师父，”她看着他如画一般的背影，语气小心谨慎，心中的疑惑统统压抑深藏。 君凌天早已发觉她的动静，他没有转身，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是师，她是徒。 苏挽汐咬唇，莫名的悲伤油然而生，他没有答复她，他不是应该像之前那般轻轻敲着她的脑袋，告诉她又喊错了么？ 可那一吻到底算什么？ 冒险用破空穿行术赶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如北堂胤麒所说，因为她知晓了君凌天的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会让他彻底身败名裂，甚至遭受天下人的唾弃，所以他才会封印她的记忆，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让她爱上他，心甘情愿为他保守下去？ 因为奈何盏的封印会因她心意而动，迟早有一天会随着她的成长而从中破开？ 因为他早就知晓了她对他的爱慕进而从中利用？！ 君凌天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纵使真的有什么被自己知晓，在外出游历期间，他大可杀了自己嫁祸他人，毕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 这一切太过荒唐，她本不该去相信的。 但是她的确发现了自己记忆缺失无法连接起来的地方，也偶尔曾恍惚之间发现了自己脑海中偶尔闪过的一些画面，回头再想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些画面。 她想知道真相。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沉默许久的君凌天突然转身，将手中晶莹剔透的奈何盏递向苏挽汐。 苏挽汐怔怔的接过，心头轰鸣，一时僵在原地。 “为师将你往昔一年的记忆封存在这里面，今日就还给你，”君凌天薄唇轻启，神情漠然。 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个人来过？他知道她开始怀疑了？！ 所以他打算摊牌了么？要杀了她么？ 为师？呵，没错，这一切本就是一场做戏而已。 苏挽汐垂眸，口中泛起苦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什么追师计划，什么赌他会不会爱她，现在看来，都像是一个笑话。 原来他真的如那人所说，将自己的记忆封印起来，原来之前的一切真的仅仅是做戏而已。 余光看着君凌天白皙修长的手指开始掐诀，苏挽汐蓦地一惊，慌忙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一年之期还未到，师父，深秋时节，你再还我不迟，”祈求也好，卑微也罢，就让她将梦做完。 她不愿知道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记忆，也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她心底知晓，纵使她恢复了记忆，也会替他保守秘密，纵使他不爱他，她也甘愿。 君凌天眉尖一凝，轻轻拂开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尖飞速一动，在她绝望的神色下，开启了封印。 鹅黄光芒从奈何盏内激射出来，温和的光芒轻柔的将她包围，她闭上眼，悲伤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直到那些被她遗忘的一切逐渐填满她脑中的空缺，她全身巨震，随着光芒消散，手中奈何盏嘭的一声破碎开来。 她想起来了。 北堂胤麒、夏侯媛媛、子桑若然...... 殇合除妖、菩提树下、混沌界内...... 以及那一首窥视了她心境的一曲！ “你老实回答为师，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放弃复仇的念想？！” “不说么？” 君凌天漠然收回目光，伸出手，指尖凝结真气，犹豫了瞬息，终是闭上双眼，拨动琴弦。 苏挽汐想起了那时的君凌天的动作。 君凌天看到了她的答案，她爱他，她想要拥有他，只要有他，她便可不顾一切！ 什么君凌天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北堂胤麒果然骗了她，却又没有完全骗她。 君凌天知晓了她的答案，所以想要用这些假象迷惑自己，利用自己的爱慕，终究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放下过往的仇恨？ 如果她的这些猜测是真的，是不是代表着，君凌天他这个圣人般的人物，居然用这种恶劣的手段对待她？ “记起了？”君凌天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心底一紧，开口问道。 “为什么？”苏挽汐这一刻突然再也不想去管什么师徒身份，什么辈分之别，她张开嘴，质问一般的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看到了我心底的秘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发现我的确已经放下过往的纠葛，所以你不打算再继续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