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菩提本无木
直到离开飞凰台许久，苏挽汐发觉身上有些汗意之后，才停下脚步，轻轻喘了几口气之后看向身后埋头不语的苏小七，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小七，她们是不是经常这样嘲笑你？” 苏小七点头，复又摇头道：“她们说的没错，我入门十年，到现在什么也不会。” 苏挽汐心中升起怜悯，想起之前心中也曾笑话过他的愚钝，脸上顿时一红，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身侧比自己还要矮出半个头的苏小七的脑袋，安慰似得说道：“你既然能被选中进入圣宗，定是有你的过人之处，只是她们眼拙，看不出罢了。” 苏小七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似乎极少被人这般夸赞，他脸上浮起羞红，憨厚的抓着脑袋笑了起来。 苏挽汐见他心情似乎好了许多，顿时也跟着笑道：“小七，你是怎么被选入圣宗的？” “听师父说，我是被他从昆仑界的白头镇带回的，那时我年幼，也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了，”苏小七一字一句道。 昆仑界白头镇？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心口处传来，苏挽汐立即抬手捂住胸口，莫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对这个地方有反应？ 自己曾经去过那里么？ “小七，你喜欢这里吗？”松开手，垂在身侧，目光落向远处的苍翠山峦，她皱了皱眉头，一股深切的悲伤与迷茫充斥在她的双眸之中。 “喜欢，”苏小七极其认真的点头答道。 苏挽汐感受到他的真挚，嘴角浮起嘲意，低声问道：“那些同门这般对待你，你也喜欢？” “喜欢！”苏小七犹豫了片刻，点头答道，苏挽汐错愕的侧过头看向他，奇怪道：“为什么？” “师父说，我与他们修的道不同，我不懂她们的道，她们亦不懂我的道，所以她们嘲笑我，我也可以嘲笑她们，”苏小七一本正经的说道，苏挽汐脸上的惊愕逐渐化为震惊，苏小七未发觉她的变化，接着说道：“所以我喜欢这里，她们怎样都与我无关。” 苏小七的语速依旧缓慢，很明显的能够发觉他在学习说话咬字时也费过一番功夫，苏挽汐震惊于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也有怀疑过苏小七他自己是否真的明白话中含义，另一头则是对他口中的师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小七，明日你带我去见见你师父可好？”苏挽汐发觉到今日见到的那些同门对自己这边的态度，并不止是针对苏小七，那眼神里分明也有对自己的憎恶，顿时也知晓想要弄清一些事情只怕是不能指望他们，但苏小七的师父似乎是个妙人，于是决定亲自拜访一番。 苏小七想了想，点头道：“师父午后便会回到丹青阁，到时我便带你过去！”说着，似乎想起些什么，连忙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神色一变，突然道：“我要回去了！” 苏挽汐想起之前他曾说过自己要回去习字，也不再强留，连忙道：“好吧！” 苏小七走了几步，回头见苏挽汐身子未动，想了想道：“我要去凌天殿取食盒，明日还要给你送饭，你同我一起回去吗？” 苏挽汐本想一个人四处转转，转念一想，便跟上前去，说道：“一起回去吧！” 自己一人，人生地不熟，想起之前那些人的态度，苏挽汐可不想再碰上那些人，再者走了许久，身上伤口未愈，也有些疲惫，倒不如回凌天殿休息，想好明日见到他师父该如何应对才是。 一路上苏挽汐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苏小七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带着她走了另一条路，绕过飞凰台，到达凌天殿。 苏小七离去许久之后，苏挽汐依旧呆坐在庭院中的相思树下，她有些羡慕苏小七的心境，甚至觉得自己若能像他那般就好了，可惜自己并非是他，那些丢失的记忆她纵使时常有抗拒和恐惧，却依旧想要寻找回来。 她可不想被当做傻子一般看待，那些嘲讽的目光和颇有深意的窃窃私语，她一定要弄个明白。 风起，不知不觉已近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际，苏挽汐突然想起了还未来得及告别就离开自己的北堂胤麒。 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准备好了晚膳，笑嘻嘻的拉着自己品尝，纵使在小岛上无非都是些海味，那时也吃的腻了，但如今却又莫名开始怀念他的手艺起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孤身前往北漠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咕噜噜。 没有来得及多想，饥饿的肚皮开始叫嚣抗议，打断了苏挽汐的思绪，她回过神，站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树叶，目光落在脚下米分嫩的树叶之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皱了皱，将庭院环视了一圈之后，决定将凌天殿的分布格局摸个清楚。 顺道找些吃的！ 自己居然忘记早前问苏小七平日里弟子都去哪里用膳，也忘记问她自己的晚膳该如何解决，这样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忘了！ 懊恼的摸了摸肚皮，苏挽汐撅起嘴，在静谧的凌天殿里胡乱走着，偌大的凌天殿，回廊曲曲折折，经过多个凉亭小院之后，别说是吃的，就连人影都未见着，天色渐晚，周围石灯亮起温润的光晕。 苏挽汐疲乏的停下身子，看了一眼前方一处庭院，虽已经对凌天殿有厨房这种愿望彻底破灭，但还是托着步子穿过回廊，向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苏挽汐却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响，细听过去，除了风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方才那一声隐忍着的极为痛苦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太饿而产生的幻觉？ 苏挽汐的目光落在了身前这间屋子，此时天色已暗，屋内也没有亮起灯火，想来是没有人的，犹豫了片刻，她便大步向前，伸手推门。 吱呀。 还未挨到大门，那门却兀自被人从里头打开，古朴而沉重的声音传来，苏挽汐浑身一抖，当看清门内站着的那道身影时，她立即惊吓般的后退了一步。 心脏莫名开始狂跳，面对着昏暗中一身月白长袍，面容冷清的君凌天，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移不开目光，呆呆着看着那俊美无双的脸，纵使面对那般俊逸邪魅的北堂胤麒，她都从来没有像这般失态过。 而屋内那个拉开门的君凌天，似乎也愣在了原地，神情淡漠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清冽的香气环绕在二人周围，二人只是这般面对面的几步距离，似乎在这中间，却绕过了千重山峦，万道沟壑一般遥远。 遥远到苏挽汐恍觉如梦。 直到几声奇怪的声响打破这股奇怪的寂静。 “饿了？”冰雕一般的君凌天身子一动，走到她的身前，低声问道。 一股寒意侵袭而来，苏挽汐打了个冷战，顿感尴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一红，虽心中有些想要逃离此人，但还是不争气的点头道：“恩。” 君凌天默然，顿了顿，突然伸出手，劲风席卷，在苏挽汐的尖叫声中到达云海崖，苏挽汐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落地之时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大口喘息，蹲在地上许久才缓过神的苏挽汐，心中升起一股恶气，她站起身，指着身前的君凌天，也没想太多，开口便骂：“你这混蛋，是要害死我么，我又没有修为，这样很难受的好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啊？！” 君凌天心中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般泼辣的模样，甚觉新鲜，似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所以并未将她这般态度放在心上，伸出手便将手中的菩提果递了过去。 啪！ 气头上的苏挽汐一巴掌拍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君凌天的手偏开，手中晶莹剔透的菩提果险些掉落，他一愣，脸上神情微微一僵。 如梦初醒的苏挽汐脸色突然发白，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事情，无论对方是谁，方才自己那般实在太过失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反常，但回想过来，似乎自己心底对他，有着一股莫名的怨气。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 “吃吧，”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润泽的小果子再度伸到自己面前，苏挽汐后面的话没来及说，便也被打断不知再怎么说下去，犹豫间，君凌天却伸出另一只手拉起她的手，将菩提果塞入了她的手中。 也正是因此，苏挽汐才蓦然发现到君凌天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竟与自己手上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心中震惊，苏挽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悄悄将果子塞入嘴里，暗自腹诽着这小小果实又哪里够塞牙缝的？ 鲜美的味道自舌尖散发，一股奇异的感觉散发开来，苏挽汐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果子，为什么会是鱼的味道？！”惊愕的开口询问，君凌天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脸色微微一变后又立即恢复如常，耐心替她解释道：“这是菩提果，吸引天灵地气而生，吃下能够衍生饱腹之感，却不能多吃，其灵气助于修行凝聚丹田内的气与灵，但七日内只能吃一颗，否则会使你身体承受不住，故而伤了自己。” 话音落下，苏挽汐突然浑身一僵，一些零落的画面和声音从自己脑中滑过。 “师父，还要！” “小汐，这种果子不可多吃...” “可是徒儿没有吃饱...” 这句话自己似乎曾听过，似乎分毫不差，与滑过脑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连声音也是同一个人的。 “为什么会和北堂做的鱼是一样的味道呢？”苏挽汐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语，抓了抓脑袋之后脸上一红，厚着脸皮看向君凌天道：“师父，我还想吃一个！” 说完之后，她才顿觉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就在之前在脑海之中响起过，怀着惊疑，她发觉就连君凌天的神色也微微变了变。 “你，想起了什么？”带着探究，君凌天语气淡淡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