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再走一遍
“想必，鹰不泊已经将前后之事都告诉你们了吧？”昏暗的地牢之中，君凌天负手而立，看着那些往日的同道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无论是逆水仙尊亦或是潘雅馨，亦或是四大世家仅剩的两名族长，他们在鹰不泊口中所得知的历史，是他们从未想过的曾经。 以至于如今得知，却始终不敢相信在数千年曾有过那样一段历史。 “妖魔两族尽数隐退，你们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今日我便放你们走，”君凌天挥手，几名侍卫上前打开了牢笼内的禁制，随着机括声响起，四人相互看了一眼，满眼复杂之色。 “你们记住，这个世间，从来都不止是人族一脉为大，”君凌天看着他们，淡淡道：“任何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种族，都曾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而任何一族之内，都存在善与恶的冲突。 所有人都懂得，也因懂得而在此时选择了沉默。 冰雪消融之后的云沧大陆逐渐恢复生机，存活下来的子民继续着劳作与生活，送走几人之后，君凌天没有多做逗留，径直便前往悬浮小岛之上，找到了正烤着彩莺的苏挽汐。 “他们都走了？”苏挽汐熟练的扑灭了火，看了一眼guntang的泥团包裹的美味，抿了抿唇问道。 “你倒也不遮掩，”君凌天失笑着走到她身侧，席地而坐，伸出手正欲去取，苏挽汐立即伸手一拍道：“还烫着呢！” 君凌天讪讪的收回手道：“这会儿不是烫不烫的问题，堂堂一国之君带着王后公然将圣鸟给吃了，只怕我这个王位都要坐不稳了。” 苏挽汐脸上一红，连忙缩回手却被君凌天紧握不放，她羞红了脸道：“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 五指一紧，君凌天猛地将她一扯，狠狠拉到怀里，他俯身逼近她，威胁似得问道：“哦？莫非你其实只是想做我的徒弟？” 苏挽汐心口狂跳，凝望着那双逼近的凤眸，只觉得温热的吐息仿佛立即就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对于苏挽汐的讷讷不语，君凌天眸子一冷，突然坐直了身子，双手拢进大袖之中不再说话。 他的身上再度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冰川般的面容之上有的只剩尊贵与傲然。 苏挽汐撇了撇嘴，爬起身讨好似得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师父，我错了...”话音落下之后，她立即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一时难以改口，她全身一抖，发觉从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寒气更甚，她连忙凑到他的面前嬉笑着说道：“不要生气了嘛！” 君凌天充耳不闻，斜睨了她一眼，沉着脸将头侧到一边，一副懒得再搭理她的模样。 苏挽汐讪笑了几声，余光看了一眼包裹好的彩莺，灵机一动，连忙敲开泥壳，露出内里嫩滑的鸟rou，忍着烫撤掉一只腿伸到君凌天的面前笑道：“肚子饿了吧？这是我亲手做的，现在亲手喂给你吃，怎么样？” 君凌天心中好笑，脸上却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但余光看着那只已经举了许久的小手，终究是不忍，伸出手一把将她捞进自己怀里，脸上也终于打破冰寒，露出得逞的笑意道：“的确是饿了。” 云沧国内，无人不知云沧王对这个女子的宠爱，云沧大陆也皆由他们的王带着那女子踏遍。 之后居然带着那女子前往凡世，众人着急着大婚之事，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们这个王胡闹下去。 然而这个主意却是苏挽汐提出的，她已经从君凌天那里得知了一些简单的过往，像是说故事一般，君凌天每天都会跟她诉说一些。 而对于迟来的大婚，苏挽汐则打算在白头镇进行。 当然，前提是，他得陪着她在凡世玩够吃够喝够了才可以。 那些曾去过的地方有一一故地重游，而未曾去过的地方也闹着君凌天带着她前往，如此一年，他们最终在无尽海域的那座小岛之上驻足。 二人携手相依，倚坐在海岸边，西方的晚霞温柔的倾泻在他们的身上，腥咸的海风伴随着海浪之声使得苏挽汐略微有过瞬息的恍惚。 君凌天在耳畔低语的声音停止，她听了一年的故事也终于画上了终章。 “你说，若当初你没有选择插手魔族之事，任凭九重天娶了初阳，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苏挽汐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 君凌天思索了片刻，却是皱起了眉头道：“冥冥之中，或许早已注定了你我之间要纠缠一生。” 苏挽汐微微笑着，血色的眸子映着远处的残阳，突然闪过一丝冰冷。 而这一抹冷意稍纵即逝，瞬息之后，她便恢复如常，她伸出手挽住君凌天的胳膊，轻声道：“我们成婚吧！” 君凌天侧过脸凝视着她，凤眸之中的隐隐忧虑逐渐化为一汪暖泉。 “好，”他伸出手紧紧搂住了她，薄唇勾起笑意。 昆仑界，白头镇。 没有奢华的宫殿，没有百里红妆，亦没有喧嚣，雪依旧安静的落下，那座静谧温馨的小院，二人携手而立，遥望小镇炊烟。 绯衣如火，笑靥如花。 “纵使过去百年千年，在白头镇里的点点滴滴，仿若就发生在昨日，”苏挽汐看着这座熟悉的小院，复杂的情绪侵占了她整个思绪。 这一切都是她盼望已久的，甚至能够说得上是无数个日夜里奢望过的。 君凌天眸子微微闪过一丝光芒，眉宇间亮起柔和的华光，他依旧是他，肆意张扬的内心与冷漠疏离的外表。 想起当年在白头镇时的画面，他的心略微颤动，与苏挽汐不同的是，他的心底除了欣喜，还有数千年来积累的愧疚。 “这一年，你讲的故事很美，”良久之后，她突然开口，低笑着接道：“甚至都不为当年的所作所为隐瞒。” 君凌天薄唇紧抿，脸上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料到了诸多事情，比如她的伪装，比如她隐藏在心底的恨意。 苏挽汐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看着紧紧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 “定不负相思意...”她笑着，血色的眸子里浮起泪光，君凌天五指一紧，发觉她的挣脱之意，悄无声息的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苏挽汐眨了眨眼，逼退了眼里的泪水，目光从自己手上收回，看着远方天际遥遥而来的一道身影开口道：“放手吧，玉珩。” 君凌天的眸子始终落在那个逐渐飞近的身影之上，似乎从一开始，他便什么都知道。 苏挽汐抬起头看着他，那线条分明的轮廓与俊逸无双的面容她此生都不会忘记。 “汐儿，如今的你我并非玉珩与初阳，”他侧过身，紧紧凝视着她。 苏挽汐眨了眨双眼，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君凌天，在这一瞬之间，他身上那些往日的尊贵无双与高傲绝然，此时全然化作了温柔和一丝慌张的祈求。 她是不是看错了？ 在她的记忆里交错着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在这些画面里，他也是这般温柔如水，却从未放下过身段，然而那些往日的温柔和善意皆是为了达到目的的假象。 两世皆是如此，她怎么还会轻信？ 沉睡了数千年，那些带着她恨意毒誓的魔君之魂往生了又往生，如今终于随着她本体的往生而重合在了一起，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太久。 “没有目的，亦不是欺骗，”君凌天从她的脸上看懂了一切，他的手仍旧紧紧握着不肯松开，解释的话刚一落下，苏挽汐却是狠狠将手心中的火焰灼伤他的掌心。 诡异的火焰在他的手上焚烧，他似不觉疼痛一般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苏挽汐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恍惚，而恍惚之后，无边的恨意与冰冷占据了她的心性。 “你当真以为我是你那个傻徒弟，还会轻易被你迷惑？”苏挽汐冷笑着，一点一点掰开了他被火焰灼伤的手指说道：“你可还记得，就在这里，你对我说过的话？” 你可曾喜欢过我？ 未曾。 她掰开了他的手，身子猛地后退与他隔开了距离，她看着他那张倾世容颜，看着那个素来镇定自若，风华无双的男子，她忽然展颜一笑： “你我之间，真的结束了。” 君凌天凝视着她，莫名的慌乱自心底蔓延，所有的方法和计策在这一瞬全都没了踪影，他此时唯一想要做的便是留下她。 “小汐，”随着北堂胤麒的声音传来，君凌天的凤眸之中顿时闪过一抹冷意。 “北堂，你来的有些晚了，”苏挽汐缓步上前，踏着积雪走到他的身侧，北堂胤麒满目惊喜，内心狂喜之下紧紧捏住手里的那枚破空符。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这破空符能够有所动静，而真当自己这边发觉到另一方驱动之后，他又有了莫大的怀疑，然而随着自己从魔界之内驱动符文走出结界之时，他也在无尽海域的小岛之上的小院里，看到了苏挽汐的暗示。 没有了八荒剑的禁制，魔界与这个世界只剩下一层隔绝rou眼的结界而已，破空符完全能够穿梭其中，然而这层数千年前的结界，其实若力量足够，也是能够打破，但他答应过君凌天，所以一直都没有其他想法。 随着从魔界之内走出到发现遗留在小岛上的暗语和破空符，他仍旧不敢相信苏挽汐并没有死的这件事，带着疑惑和期望，踏上白头镇也是抱有其他阴谋和陷阱的揣测。 没想到，她竟真的没有死。 “我交代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苏挽汐伸出手将他长袍之中有些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悄悄取过了破空符之后，突然将一股奇异的力量渡入他的体内。 而随着力量的注入，北堂胤麒额上的一缕白发也奇迹般的恢复到往日的幽蓝。 他惊异的看着眼前的苏挽汐，不可置信的直视着她那双血色的眸子，突然之间懂了一般讷讷道：“魔尊？” 苏挽汐展颜一笑，松开了手，之后转身看向君凌天道：“我魔族本就属于这个世界，如今问世，也在情理之中，你不会插手的，对吧？” 君凌天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