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故人来投
桓阶与桓纂的能力着实不凡。 两人博览群书、胸藏韬略、见闻广博，虽是初涉政务，却能在短短几天内熟悉运作，还对现有政令进行细致优化，不时提出建设性意见，很快赢得太守府上下官吏的尊重。 王旭最大的感触是工作量大幅减小。 早前刘先主持户曹，很多事都不敢做主，导致他要审阅大量公文，任务非常繁重，但桓阶不同，凡是职权内的事，往往大笔一挥，自行决定，重大举措则会在提交公文前详细批注，他只需大致浏览，根据自己想法做些修改就好。 掌管仓曹的桓纂也很让人省心，他不仅重新制定账簿的记法，使账目清晰明了，还对麾下官吏实行责任制，每笔钱粮物资的出入都有负责官吏签字，批注审查通过的原因，若是数额较大，他还亲自书写备注，阐明个人对该笔物资调配的观点和意见。 兄弟二人大大减轻政务负担，王旭总算能抽出精力关注军队，也不用徐淑再日以继夜地帮忙审阅公文。 这天。 王旭在军营校场查看募兵情况，思考如何重新编制军队，徐淑突然快马驰来，直冲到身旁才猛拉马缰。 战马长嘶，人立而起。 神游天外的王旭吓得够呛，慌忙缩头侧身。 “文雅！你搞什么，撞到人怎么办？” 徐淑掩嘴轻笑。 “放心，我马术好着呢，撞不死你。” “真要撞死我，活该你守活寡。” 王旭嘀咕一句，没好气地问：“什么事这么急？” “你才守活寡！” 徐淑啐骂一口。 “韩猛回来了，你最好马上回太守府。” “韩猛？” 王旭喜出望外，朝着还在远处看热闹的典韦大喊。 “典韦！走，跟我回府！”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马缰，翻身坐上马背，催促战马小跑着赶向太守府，若非顾忌到街道行人，恐怕早已扬鞭疾驰。 行至太守府门外，徐淑知道他心中急迫，下马就直接带他去往议事厅。 “他们全都在前堂等你。” “他们？” 王旭微怔，突地喜不自胜。 “哪个他们？韩猛真的把沮授请来？” “没有！” 徐淑摇摇头。 王旭犹如被泼盆冷水，笑容瞬间消散，但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意料中的事，沮家在河北是大族，让沮授离开家乡和亲人，不远千里来荆南做太守部属确实挺为难，不肯来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他失望的模样，徐淑偷偷掩嘴轻笑。 沉默地走过庭院长廊，王旭逐渐抛开愁绪，远远看到韩猛站在议事厅门外等候，不由笑着加快脚步。 “韩猛，你怎么去这么久，这些日子可是把我急得不行。” “主公！” 韩猛激动地唤一声，大步迎来，但没走两步就面现愧色，低头抱拳拜说：“主公，末将无能，有负重托，没能把沮授请来。” 王旭笑着扶住他的手。 “你能平安归来就好……家人是否安置妥当？” “主公不用挂心，末将已经让弟弟韩涛在安排。” “那就好！” 王旭放下心来，略带遗憾地接口。 “原本想让沮授助我总领府事，如今看来只能另寻能人，不过沮授有自己的难处，此番不来也可以理解，不用过多介怀。” 议事厅内陡然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将军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在下就如此不堪，他沮公与能总领府事，我就不能？” 一个儒雅文士微笑着从议事厅走出。 深青色的直裾衣，外披薄纱，额头宽阔，双目深邃，饱含智慧的神采。 王旭难以置信地眨眨眼，认真打量半晌，确定不是幻觉，霎时喜出望外，小跑着冲过去。 “哈哈哈！田元皓！” 他太过兴奋，忘记前方有石梯，猛地踢上去，连连几个踉跄，好在他武功好，扭身急转，强行稳住身体，不然怕是要当场扑摔倒地。 迎来的田丰略有些感动。 “将军，近三年不见，你的风采可是更甚往昔。” “我哪还有什么风采，如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弄得焦头烂额，就差回京讨口要饭了。” 王旭苦笑着回一句，眼角不经意间瞥向石梯，有种把它拆掉的冲动。 田丰朗声大笑。 “区区一郡之地，竟然也能让将军为难？” “哎！元皓，你我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处理内政细节向来非我所长，零陵郡经过盗贼作乱，太守府一度停摆，如今真的只是勉力维持……对了，你不是被提拔为侍御史？怎会跟着韩猛跑我这里来？” 田丰由喜转忧，长长地叹口气。 “宦官作乱，朝纲不振，朝臣朝不保夕，实在难有作为，我便辞去官职，返回冀州老家读书安养，早前韩将军来河北寻访公与，我恰巧在公与家做客，听说你在南方缺少助力，我闲来无事，便跟过来讨个一官半职，看能不能在你这里混些薪俸度日。” 王旭瞬间翻个白眼。 “你最好多找几个跟你一样的人来混饭，单凭你恐怕吃不垮我，越多越好，千万不要客气。” 田丰大笑两声，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如今贼寇四起，叛乱频发，宦官当道，民不聊生，依我看来，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冀州沃野千里，地处险要，早晚会卷入战乱，我此番变卖田产举家南下，实为避开灾祸，保全家人。” 王旭当年坐牢的时候，田丰竭力照顾，彼此无所不谈，早已是莫逆之交，眼见田丰吐露心声，他也不隐瞒什么，笑着接过话。 “你南下避祸是对的，天下渐乱，冀州那么富饶，眼红的人不少，如果遇到能主管辖还好，如果遇到庸主，恐怕尸横遍野。” 田丰没急着接话，眼中精光闪动，深深盯着他眼睛。 “将军当年说的志向可还记得？” “嗯？” 王旭微怔。 彼此对视片刻，他嘴角缓缓划起弧线。 “我以保天下百姓安康为己任，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田丰笑了，眼神若有深意。 “在下与将军久未见面，可否另寻一地，再叙旧情？” 王旭明白他的意思，迅速回身看向韩猛。 “你先去军营，近期有很多新兵分派到你部曲，全是十八到三十五岁的精壮青年，今后务必好好cao练，别把人家祸害了，若是把人带废，我绝不饶你。” “好！好！末将这就过去……哪可能带废，保证带出一批精兵悍将！” 韩猛双目放光，心急火燎地朝府外跑，他可是巴不得麾下兵士越多越好。 王旭吩咐典韦和侍卫各回岗位，带着田丰来到后院书房，徐淑明白田丰有事交代，便借口说要处理家事，也先行离开。 田丰确定附近没有别人，深吸口气，满脸郑重地开口。 “天下将乱，朝纲不振，将军今后如何打算？” 心知他在试探，王旭脑中迅速思量。 田丰虽然能看到天下将乱，但他忠君爱国，对汉王朝有很深的感情和归属感，若没有看到天下乱成一团，朝廷彻底失去权威，确定回天无力，他不会想着改朝换代。 眼下他有投效的意思，还不断提起天下将乱，连续探问我的志向，显然不是想避祸那么简单，他兴国安邦的雄心仍在，应该是期望借助我来实现他的宏愿。 依我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若想实现他的志愿，唯有的办法是掌握军政大权，励精图治，待时机成熟的时候起兵勤王，借助王家在士族门阀中的号召力拨乱反正，如同光武中兴那样重立大汉。 他与我要走的道路一样，但最终目标不一样，若我现在说出重新建立新王朝的想法，他势必马上翻脸，甚至有可能冒死上报。 能不能说服他？ 跟他阐述汉王朝的腐朽，昏君不值得跟随？ 不行！不行！光凭一张嘴说，怎么可能动摇他根深蒂固的想法，甚至还要推翻他的认知，别说意志坚定的田丰，普通人都不可能！ 嗯……时机不成熟，不能跟他说实话，甚至不能让他看出我的真实想法。 如今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掌控军政大权，那就顺着他心意来，等将来天下大乱，形势和环境自然会让他思考，产生新的想法和考量，一步步潜移默化。 沉默许久的王旭露出笑容，缓缓抬头正视田丰。 “元皓，如你所言，各地叛乱频发，盗贼四起，天下大乱已是必然，而陛下受宦官蒙蔽，朝臣朝不保夕，我们很难有作为，我受迫害被关押的时候就认真想过，若想诛宦官、清君侧，唯有奉行权臣手段，武力施为。 目前我身为讨贼中郎将，兼任零陵太守，正是大好机会，可先图谋掌控荆南，励精图治，整顿兵马，招揽能人志士相助，待时机成熟便拿下荆州，起兵勤王，联络朝臣里应外合，诛杀宦官，中兴大汉，匡扶天下。” “砰！” 田丰拍案而起，精神极度振奋。 “将军大志与鄙人不谋而合，只不知将军打算如何作为？怎么图谋荆南四郡？” 王旭厉声急道。 “桂阳郡前任太守已死，新任太守尚且没有任命，郡中文武官吏尽皆胆寒，龟缩待命，指望刺史王睿平定贼寇，但王睿毫无统军才能、嫉贤妒能、好大喜功，必败无疑。 我打算等他败退过后，立刻挥师平乱，逼迫桂阳郡的文武官吏投靠我，暗中掌控桂阳，然后图谋武陵太守曹寅，最后再设法把长沙的孙文台调离，谋取长沙。” 田丰沉默片刻，陡然朗声大笑。 “将军文韬武略冠绝当世！田丰愿助主公一臂之力！” 主公？ 田丰竟然唤主公？ 王旭心中大惊，喜难自制。 “元皓！以你的才学，竟然愿意做我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