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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执构陷狱忽传阙(上)

    管家一下子推门急急忙忙走进来时,司空云澈由于太过刺目抬起衣袖遮挡阳光,仍旧神色安然地稍带嗔怪道:“瞧你这般着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然后司空云澈竟又重新坐回去把玩着桌上的茶盏,好像管家所言丝毫与他无关。

    “将军,此时您怎么还能闲坐得下去!”管家着急得直跺脚,扯过司空云澈的衣袍,就开始奚落抱怨起来,“将军,自从有流言说您意欲谋反时您就整日闲在府里无所事事,既不忙于辟谣证明清白更不愿回应军中密信真的谋逆当朝皇帝,真不知您心里想的是什么。如今眼看着大批官兵已经来到大门外,都是刀架到了脖子上的时候,您竟然还能这般气定神闲,我还真不曾见过有谁能像您一般沉得住气!”

    司空云澈转眼看着身边本来不善言辞的老管家为他着急得喋喋不休的模样,竟不觉嗤笑起来:“瞧你这般沉不住气。我之所以闭门不出,是因为知道早晚都会有人把我请出去。我不去辟谣是因为知道了三人成虎,流言盛行如何都挡不住。”

    接下来,他忽然眼波凝固住一般看着手中茶杯上的青瓷花纹,“而我不愿谋反,是因为我知道,就算如此,我想要的,也留不住。既然我司空云澈的每一步都能被别人cao控,那便随他们就是。我本是个出世便该夭折的遗孤,此生既然有他人步步为我设定,我只管听天由命就是。”

    “司空云澈,你这个乱臣贼子,如今还躲在房里当缩头乌龟吗?”聂尹一边大喊着一边冲上去怒砸将军府的朱门。尽管门闩已经插紧,整扇门还是跟随他敲砸的力度剧烈颤动,像是无须多时便会轰然坍塌下来。

    “既然有客人专程来找我,为何不赶快去开门,还在这里愣着?若是再不去,恐怕府上大门都要被这不速之客敲坏了。”司空云澈饮下一杯茶后打趣着,话语仍旧是温和平淡,眼中却是透出难以抗拒的坚定来。

    “是,是,我这就去。”老管家此时得令,方才弓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可是方才把门闩松动一下大门便被用力推开。

    只见为首的正是一脸横相的聂尹,他白了一眼老管家便怒呵道,“老东西,你聋了是么?方才本将军这般用力敲门你都没听见吗?还是学你那个当缩头乌龟的乱臣贼子的主子,都是一样的不敢见人?”

    聂尹的骂斥声刚一落定就伸手用力一把推着管家肩膀,管家本身毫无武功又年老体迈难免虚弱一些,被这用力一推就如同拦腰折断般直直向后倾倒。幸而司空云澈及时赶到上前一步就接住了他,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落在自己怀中尚且站立不稳的管家扶起来:“这里没你事了,退下去吧。”

    司空云澈直身站在将军府门口,一袭的浅蓝水缎长袍,衣袖宽大得迎风落地,长发未冠,不过以一发带半绾,身后青丝被风吹起得跃动时有发端勾连缠绕在一起。他并未言语,本如书生一般白皙清俊的面孔置到阳光下就如温玉一般柔和得熠熠生辉。他眉目舒展,看起来是毫不担忧,桃花眼里透露的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乍一看他仿佛是完全脱离尘世的谪仙,比一边的旁观者还要淡然。

    “我道是谁呢,这般着急粗鲁,原来是聂将军。云澈不知聂将军今日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惭愧。”司空云澈笑得谦和柔软,却是不卑不亢地拱手,只做礼数。

    “少来这一套,司空云澈,你自己干过的好事,自己心里该清楚!”聂尹一阵数落,并不理会司空云澈的笑脸相迎,板着脸就冷哼道。

    “哦?自己清楚?聂将军莫不是说云澈称病多时不曾上朝,耽误了许多正事未曾处理?”司空云澈继续莞尔,谦声地转过话来,“不过云澈身居的不过是个闲职,想来也不会耽误什么大事。哪比得上聂将军日理万机繁忙劳碌,还赏脸驾临寒舍,真是让云澈不胜感激!”

    “司空云澈,你少跟我来这套!”聂尹仍是不肯领情,冷哼辱骂出声,“身为当朝大臣,司空云澈,你竟敢做出意欲谋反的大逆不道之罪,还胆敢在此胡言乱语狡辩抵赖,果真是不知尊卑羞耻的下贱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聂将军所言,着实让云澈糊涂了。云澈意欲谋反?聂将军说得如此笃定,是亲眼看见还是手握重证足以指责云澈罪行?否则,聂将军岂不成了偏信流言不思查辨之人,可是有伤聂将军威名。”司空云澈尽管是稍有反驳也未见出想要即刻为自己证明清白的慌乱来,一双眼里仍是风流无限。

    “实与不实,一搜便知。”聂尹侧过脸来附在司空云澈耳边轻声呢喃,语气里却显露出咬牙切齿的狠毒来,“司空将军若真是清白无辜,总也不会惧怕本将军带兵进去搜查一番吧?若是没有证据,就只当是聂某耳根子软轻信了流言枉屈了司空将军,我定当亲自为司空将军证明清白,给司空将军赔礼道歉。可倘若是搜出了什么,司空将军就休怪我无法念及同朝为官的情谊,铁面无私,秉公处理了。”

    “聂将军所言甚是,云澈已被流言推向风口浪尖,所谓清白,确实需搜查后方能证实。”司空云澈仍是不肯有丝毫辩解和反击,回应的声音嘹亮清冽。

    “既是如此,那就休怪本将军得罪了。来人,进去搜!”

    “慢着!”司空云澈一甩袖,忽而就挡在了已欲闯进府的官兵面前,面容上多了一分弱水即将冻结成坚冰的寒气来,可是话语依旧温厚婉转,“聂将军,若是官兵搜查,找出我谋反的证据,云澈必定无话可说。可若是这这么多官兵一行闯了进去,带进了云澈府里本没有的东西,你说该如何是好?”

    “司空云澈,你,你”眼见着竟被司空云澈一眼看穿,聂尹伸出手指向司空云澈鼻尖,话语却像打结一般缠在嘴里吐不出来,过了许久才故作愤慨道,“司空云澈,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认为本将军还会陷害你不成?我看你分明是心中有鬼,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故意在此与本将军周旋!”

    阳光斜过屋檐映射在司空云澈端庄的脸庞上,夺目的金色一加镀染,也已看不出他的神情来,只见他仍是如面不改色一般话语平淡,“瞧聂将军这般着急的模样,云澈不过是跟将军开了个玩笑,将军何必当真?”

    “玩笑?司空云澈,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开得出玩笑?”聂尹轻蔑地撇撇嘴,眼里的笑意和精光显出越发混浊和阴鸷的冰凉。

    “既是如此,云澈也只能让聂将军派人进府中一查究竟了。”司空云澈躬身侧过来,就伸出左臂做邀请状,笑而不言。

    “进去搜!”聂尹抬起臂来一声令下,身后士兵便前赴后继地闯进门去。

    尽管已经知道了结果如何,司空云澈仍是面色不改,依然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半眯着眼状似轻松无恙地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