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关上门，少女长舒了口气。 将蛋糕先放在书桌上，黎瑟取出提袋中的几个密封纸袋，然后小心的拆开，露出里面黄旧的羊皮卷来。 即使隔着玻璃纸的保护，她也能感到这历经岁月沧桑后的宝物有多么脆弱，只要稍稍用力些，恐怕就会碾成粉末吧。 辨认这些文物的真伪只需要几秒钟，那从真理得来的知识并非虚妄，黎瑟只是草草的扫了一遍，不禁对依文洁琳的收藏量小小的吃了一惊。 《巴希尔之书》的残章·······修道士格里高利的私人笔记·········还有这卷零散的，被虫子蛀的到处都是小洞的羊皮卷。 这些文献······· 或许并不珍贵，但是却足够偏门，这些在教会历史上名不见经传的人，只有教宗才知道他们所书写的东西的，真正的价值。 仅仅这一份，就足以召来代行者的剿灭了。 只是一份文件袋，就装有这么多古老的文献，可想而知那些没有拆开的里面还有多少东西。抚摸着那苍旧的触感，黎瑟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属于【原典】的文献。 所谓【原典】，就是属于某种知识或者神秘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所被记录的载体，不但本身有着不低的神秘性，而且还蕴有书写者相当多的心血，这样放心的将这些宝物交给自己，依文洁琳这次可真是投入了相当的代价呢。 仔细阅读了几遍那不足百字的残篇，将内容熟记在心，然后默默的推演了几次。 确认无误后，黎瑟拉开了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厚重古老的书籍。搁在腿上，少女小心的解开了固定书体的皮带扣，露出被遮挡的一行烫金字母。 《格林童话》 古铜色的封面带着岁月的陈旧，散发着黎瑟最熟悉的味道。 白皙的小手抚摸着厚重的扉页，纸张特有的柔软顺着指尖，仿佛在传递给阅读者睿智的信息。 想念你的唠叨，还有你那稀奇古怪的衣服，流浪的路上，一切因为有你的陪伴，所以才没有觉得寂寞。 但是现在，却因为我的任性，让你失去了往昔的自由与喧闹。 【对不起········对不起·········】 【请再等一下·······等一下，我会让你恢复如初的，所以，请再耐心的等一下。】 似是在低语，又似是在许诺，少女执起方才翻阅过的羊皮卷，将其慢慢的平铺在摊开《格林童话》上。 只见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古老的羊皮卷仿佛遇热的蜡块，慢慢的融化在成金色的液体，渗进书页中那一行行的文字中。 如同投下一颗石子所溅起的涟漪，平静的纸页泛起的波纹飘出颜色各异的光屑，映亮了昏暗的房间。零星的光点如同雪花一样，顺着天花板慢慢的散落下来，将捧书的少女笼罩在这如梦似幻的色彩中。 有效了······· 平静的面容微微泛起一丝暖意，黎瑟将《格林童话》摊开摆在床上，然后迅速阅读剩下的文献。 一篇，两篇·····越来越多的被阅读完的文献融入了《格林童话》的书页当中。黎瑟的表情也越来越激动。 任是依文也没有想到吧，她送给黎瑟的这些文献，居然被用来恢复受损的《格林童话》，就算是它的原作者格林兄弟也没有想到，《格林童话》居然可以用这种办法来恢复那些受损的幻想。 蕴藏着人类初始的，最纯粹的心血的【原典】，也是人类最早，最初衷的神秘，用来恢复同为幻想结晶的《格林童话》，是旁人根本无法做到，也根本无法想象的方法。 每一份原典都是拥有价值的宝物，就像是燃烧钞票来融化钢铁一样，这份价值早已经不相等了，所以除了黎瑟以外，不会有哪个魔法师肯这么奢侈的浪费【原典】。 当提袋里所有的文献都消耗完后，黎瑟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还不够么·········” 这么多的文献，对于受损过度的《格林童话》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的程度，但是终归让人有一点点希望了。 因为自己的贫困，所以迄今为止，《格林童话》才恢复了不到三成左右，虽然也在校长那里打工，为一些社团做设计，但是比起这些天价的【原典】文献，那些财物真是少的可怜。 谁也不会想象的到吧？大魔法师，黎瑟·格林居然会为贫穷所困，为了区区的财物，竟然屈尊去打零工，这要是其他魔法师知道的话，肯定会笑掉大牙吧？ 又欠下了一份人情呢······· 少女默默的念着，这样的欠下去，似乎永远也换不完的样子。 那个金毛的笨蛋，真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呢。似乎算定了自己的拒绝，这下子，连最后想要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的上了这条贼船了。 将扬尘呼唤而来的魔法，已经在心里粗略有个模型，借助教会的资料，让设计变得轻松了不少，再加进一步的改进，或许真的可以成功呢。 十四万八千零五百四十一个魔法阵。核心的程式则可以直接引用罗马正教的【天使降临】， 除去引用的旧有理念，需要重新创造构造写的还有一千多个······时间显得有些紧呢， 做完这一切，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差不多是该睡觉的时间了，黎瑟收起《格林童话》，然后走出了房间。 推开门，房间里的光亮将少女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偏过头看去，客厅里静悄悄的，连灯也没有亮，但是却隐隐可以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低低的在呓语着什么。 内心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样，黎瑟慢慢的走了过去。 即使赤足放的再轻，那微弱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哈恩斯。 咯哒一声，拉开灯，光亮瞬间充斥着这窄小的客厅的每一处空隙。黎瑟走进客厅，看到哈恩斯突然转过头去，匆忙的想要将脸上的什么东西抹去。 “父亲·········” “啊·····是黎瑟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是饿了么？爸爸马上就去做饭····” 尽管想要装出轻快的语气，但是少女还是看清了父亲微红的眼眶。转头看向桌面上，母亲和jiejie的遗相，黎瑟沉默了片刻。 “已经八年了，即使是母亲和jiejie，也一定是希望您快乐的生活·······” 冷漠的声线难得挤出了一丝温柔。 “怀念这种情绪，除了悲伤，什么也无法带来。所以，忘记吧··········然后找个喜欢的女人，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或许·······” 你会过的快乐一些吧。 黎瑟很想这么说，但是她张了张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最后的话语吐露出来。 其实，母亲和jiejie的去世，并不怪父亲，自己流浪的过去，也不能将责任归咎于父亲，童话使的秘密，足以令无数人疯狂，也足以让父亲这个小小的魔法师淹没在道义的大海中。 父亲也曾努力过，也曾试图挽回过，但是，力量太小了，在无法知晓的敌人面前，父亲的努力显得那么苍白。 原谅什么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啊，从一开始，错的就是自己， 悲伤也好，温暖也好，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要怪别人的？杀人也好，被杀也好，这全是自己所走的道路啊，与其埋怨既定的命运，为什么不去重走一条人生的路呢？ “黎瑟，你·······你在说什么？” 哈恩斯的声音有些颤抖，难道，这就是········ 原谅自己了？ “嗯。父亲。” 黎瑟点点头。 “这，这是真的么？我不是在做梦么？” “这不是在做梦，父亲，我原谅您了，所以，请不要再悲伤了········” 轻柔的声音仿佛世界上最好的灵丹妙药，滋润着那因为悲伤而受伤的心田。不知何时生出的皱纹也略微平复了下来。 黎瑟的眼眸微微一黯。 原来，父亲已经变得苍老起来，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已经被自责与悲伤折磨成已近暮色的中年。 “这是真的么？·······真的么？·····呜呜~~~~~” 似乎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浑浊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哈恩斯一把将少女拥在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出声来。 很温暖······也很柔和的感觉呢。原来，父亲的怀抱，是这个感觉呢。 不同于哥哥的关怀，这紧紧勒的人几乎喘不上气的拥抱，为心灵填充着满满的爱意。 是那种，无论如何，也希望自己幸福的爱。 少女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些。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了。 但是····一切还来得及不是么？ 像是抚慰一样用手轻拍着父亲的脊背，慢慢的安慰着， “谢谢~~~谢谢你能原谅我，黎瑟~~~~~” “该说谢谢的是我啊·········” 少女如此回答道。 但是眼眸中却闪动着空灵的光泽，即使表情很温柔，却给人异常的不协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