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惊雷（1）
公元一九一二年一月十六日午时，京城。 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退朝后，感觉身心很是疲惫，坐马车出东华门，准备回自己的府第休息。 马车里，袁世凯回忆起刚刚朝堂上，摄政王什么都不懂，却仗着是皇帝的亲生父亲，又对前线的战事指手画脚。 这几日武昌前线虽然没有新的捷报，但朝廷大军还是牢牢占据着上风。摄政王在这时候公然指责前线将领懈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矛头所指无疑是自己这个内阁总理大臣。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 想到“奴才”两个字，坐在马车里的袁世凯就恨得牙痒痒。 自己给了赵秉钧的义子周元鹏一个“参赞军务”的头衔，让他到前线去。前线总指挥段军长回报说，四天前确实有人在蛇山附近看到过他，可等到军中派人去接，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为此自己下令段军长，暂时停止对革命军的攻击，全力搜寻周元鹏的下落。可一直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 周元鹏这个兔崽子，是死是活不要紧，关键他是赵秉钧唯一的亲人。要不是因为赵秉钧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现在更是要借重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费尽心机的劝周元鹏投军。 原想送赵秉钧的儿子一份军功，让自己和赵家的关系更亲密一些，照现在的情形，很有可能要弄巧成拙。 袁世凯气得牙痒痒。这周元鹏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不直接去军中报道，一路游山玩水也就算了，这会儿还玩起失踪来了。不折不扣的一个纨绔子弟，跟自己养的那几个一样，都不成才。 想到自己的子女，袁世凯感觉到头痛。为了开枝散叶，自己不惜财力精力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劳心劳力。可自己家那十几、几十个儿女，谁又知道都在什么地方？天寒地冻，兵荒马乱的，都快过年了还总不着家。 朝堂，烦；家里，烦。没有一样事叫人顺心。 袁世凯吁出一口气，用手敲敲车窗，车窗外的人递进一杯茶。 袁世凯接过茶碗，用碗盖掸了掸茶水上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递出窗外说：“有点烫。嗯，到哪里了？” 车窗外的人赶紧接过茶碗，回道：“大人，已经出了东安门，就到丁字街了。奴才给您换杯茶吧。” 袁世凯摆了摆手，也不管车内无人看见，慵懒地说：“不用了。告诉大家走慢一点，老夫累了，要眯一会儿，叫他们别颠着我。” 窗外之人答应着，吆喝赶马车的人慢一些。 车内，袁世凯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突然，“轰”、“轰”发出几声炸药爆炸的声音。拉车的马受了惊，人立起来一声长嘶，跟着马车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坐在马车里的袁世凯脸色大变，大声喝问：“怎么回事？来人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外乱糟糟的，袁世凯只听见有人在大声吆喝：“抓刺客！快，快！保护中堂大人！抓刺客！” 有人要刺杀自己？！ “轰”、“轰”，又是几声炸药爆炸的巨响..... 袁世凯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几声爆炸之后，马车居然停了下来。 不能坐以待毙！马车里空间太了，连还手都做不到。袁世凯一转念，赶紧掀开马车的门帘，想要逃出去。 可门帘打开，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袁世凯赶忙往车厢后面退了退，同时喝问：“大胆的奴才，知道本官是谁么？” 手握宝剑的蒙面人开口，道：“刺客就是冲着中堂大人来的。” 袁世凯闻声一怔，这个蒙面人的声音，他很熟悉。再一看他身上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衣服，便试探着问道：“周元鹏，是你吗？” “中堂大人，切莫惊慌，正是元鹏。此处危险，不是说话之处。您坐稳了，待元鹏驾车冲出去。”说罢，蒙面人扭头转身，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一提马缰绳，马车飞快地朝袁府奔去。 马车后面，大街上，一群刺客还在跟袁世凯的卫队激战。行人商贾，惊慌失措，呼天抢地，四散奔逃。 车子到达袁府，周元鹏扯掉蒙面的头套，伺候袁世凯下车。 袁府大管家、家丁们跪在两边，个个浑身战栗，不敢抬头。一大帮女眷迎上前，七嘴八舌道“老爷受惊了。”这些，都是袁世凯的姨太太。 衣衫不整的袁世凯也没有搭理她们，一把抓住周元鹏的手，就往室内走，一边走一边说：“贤侄，贤侄啊，今日多亏了有你。要不然，老夫命休矣。” 走进大堂，惊魂未定的袁世凯，坐到正中太师椅上。 周元鹏站在他的左边下首，看着他慢慢平复心情。袁府大管家亲自端茶递进来。 袁世凯说：“元鹏，你救了老夫一命。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周元鹏站起来躬身作揖，说：“中堂大人，元鹏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回禀。不知可否？” 袁世凯看了周元鹏一眼，起身热情地说：“来来来，贤侄，跟老夫到书房，书房去说。” 这会儿他已经恢复了正常，起身率先往书房走去。 周元鹏赶紧将手中的宝剑，放到身旁的条案上。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看到，周元鹏居然将宝剑带进了袁府的大堂，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色。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袁世凯在书房正中的书桌后坐下来，示意周元鹏将书房的门关上，朝桌前靠右的椅子一指：“贤侄，坐下说。” 周元鹏没有落座，反而单膝朝地上一跪，道：“元鹏罪该万死，请中堂大人治罪！” 袁世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淡淡地说：“贤侄，你违反军令，私自回京，按照军法确实是死罪。不过今日你救了老夫一命，天大的罪都可免了。所以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