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琴音（2）
琴音缠绵回旋往复，丝丝不断，直沁入到人的骨髓里。虽不清越，却很细腻，舒缓处极其浑厚，沉实里又分外凝重。 红门宫里，大家原本是围坐在火堆旁，相互交谈着，琴声刚起的时候，大家还叽叽喳喳的说话，到这会儿，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似乎是不约而同，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 寒蛩也不忍来打破，都停止了鸣叫。红门宫里，只剩下七弦琴的声音。 七弦琴的声音，既不明亮欢快，也不如歌似泣，听在周元鹏的耳朵里，却似乎渐渐，有了一种摄人心魂的力量。 仿佛是屈原，在汨罗江畔吟哦，又或者是文天祥，在零丁洋里哀叹。 宛若是李清照，手捧青丝独立在黄花丛中，又如同是林黛玉，手把花锄垂泪桃花树下。 忽然是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夹杂着林间，归巢的鸟儿的呢喃。 瞬间就变得铿锵刚毅，直如万马奔腾山呼海啸一般。 这一刻，周元鹏的心里，突然生出无比的喜悦，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面对着一群劫后余生的部属，有一种振臂欢呼的冲动。 不料这时琴声竟然再次一转，由激越又转为平和。就像是刮了一阵风，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周元鹏感觉自己，置身在一片烂漫的山花之中，闻着花的香味，听着鸟的叫声，喜悦的心情没了，代之的是一份恬静。 不过几个音符，不等他细细品味，琴声却戛然而止，只剩下些且实且虚的余音，在耳边缭绕。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听到罗玉凤惶恐地叫了一声：“哎呀。”原来她也听得入了神，居然忘记了手中还烘着衣服。 衣服不小心被火给点着了，直烧得烫手她才惊觉。 罗玉凤跺着脚，用力拍打着手中衣服上的火苗，眼看着这件衣服的一大半，都化为了灰烬。 罗玉凤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周公子，我，我将你的衣服给烧了。” 这时候周元鹏，还沉迷在琴声中不能自拔，正朝宫门方向踱着方步，拍着手，摇头晃脑。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遍遍的说道：“好一曲《获麟cao》，好一曲《获麟cao》，好一曲《获麟cao》。唐小姐，你演绎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了好几遍，发觉没人搭理自己，这才转头，看见众人都站在罗玉凤的身边。 周元鹏奇怪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安回答说：“少爷，表小姐帮你烘衣服，不小心将衣服烧着了。” 周元鹏摆摆手，说：“烧了就烧了，烧了件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芸馨撅起嘴说：“周大哥，你这人好没良心。就知道衣服烧了，可知道还烧伤玉凤姐的手了？！” 周元鹏听到这话，赶紧跑到罗玉凤身边，问道：“表妹，烧到手了？快给我看看，要不要紧？”说着话伸手要去握罗玉凤的手掌。 罗玉凤一侧身避了开去，说：“只是烫了一下，不要紧的。只是公子的衣服，烧了一半不能穿了，怪可惜的。” 周元鹏摇了摇头，刚要说话，门外却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小命都差点没了，还在为一件衣服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 赵安听到这话，一闪身挡在众人与宫门之间，喝道：“是谁？” “老夫独臂老人。”随着这一句，红门宫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穿灰褐色衣服的老人站在门前。 这大冷天的，老人也没有戴帽子，一头雪白的长头发，没有梳成辫子，就散披在身后，看不清到底有多长。 不过他胸前尺多长的白胡须，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火光和须发的映衬下，老人白色眉毛下的两只黑眼睛，特别引人注目。 赵安看着这张面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只觉得老人双目炯炯有神，分明是武林人物，却始终想不起，武林中何时有了一个“独臂老人”。 要是说近些年武林中的新人，赵安不清楚，那也说得过去。可光是独臂老人这白发白须白眉，怎么的也该是武林前辈，可怎么就一点印象，都想不起来？ 似曾相识。这人到底是谁？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周元鹏转头朝独臂老人看过去，见这老人右边衣袖空洞洞的，被一根灰褐色布带束缚在腰间，果然是一位“独臂老人”。 他赶紧上前，朝老人一抱拳，开口道：“前辈，门外冷，请进来烤烤火吧。” 独臂老人看着周元鹏点点头，说：“娃娃也是练家子吗，嗯，不错，比那汉子懂礼数。” 说着话跨步进门，进了门左手往身后一摆，红门宫的大门就自动关上了。赵安眉头一皱，作势上前阻挡，却被周元鹏一把给拉住了。 独臂老人却对离自己最近的赵安，视而不见，朝周元鹏打过招呼以后，就径直朝唐韵儿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娃？可了不得啊，这琴弹得真好，真好。” 唐韵儿朝独臂老人福了福，道：“前辈过奖了。” 独臂老人立在唐韵儿身前，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红门宫门窗直响，道：“不过，一点都不过。老夫知道，现在会弹这七弦琴的，从南数到北，差不多还有三十个人。能够将《获麟cao》演绎完整的，绝超不过一只手去。 女娃娃，你不得了啊。不瞒你说，别看老夫眉毛胡子一大把，这曲《获麟cao》，也只是当年在盛京听到过一回，都没想有生之年，还能再听一回。哈哈哈，上天对老夫，还真是不薄啊！女娃娃，会喝酒吧？你等老夫一下，老夫去拿好酒与你共饮！” 一转身旁若无人的，大笑着走出了宫门。唐韵儿不知所措，面带惊慌的叫了一声：“周公子！” 周元鹏笑道：“唐小姐，没事的，请放心。哎，想不到这深山古庙，寒冬腊月的还能有人请你喝酒。真是羡慕啊。”说着走到火堆边，给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将火生得更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