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君心（3）
周元鹏笑道：“仁航兄，柳兄，何必如此沮丧？会弹此琴的人，今时虽然不多，此地却偏偏就有一位。” 柳亚子激动看着唐韵儿，道：“周公子，你是说？” 周元鹏点点头道：“你眼前这位唐小姐，不仅会弹古琴，还是我所知道，当今之世，会弹古琴曲最多的人。” 柳亚子看了看唐韵儿，满脸不相信的表情，问道：“周公子，你是说唐小姐不止会弹一曲？” 周元鹏笑道：“柳兄真会说笑话，清宫有人会弹十八曲古琴，我和寒云大哥都曾经听过，这些仁航兄是知道的。” 柳亚子惊道：“你，你是说她，会弹超过十八曲古琴曲？” 周元鹏哈哈大笑：“实不相瞒，唐小姐会弹古曲八十三首。” 刘仁航道：“你说什么？八十三首，我没有听错吧？” 柳亚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口中喃喃道：“八十三首，我的天啊，这世上还有会弹八十三首古琴曲的人活着？”说着蓦的站起来，将唐韵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小心翼翼的问道：“唐小姐，你真的会弹八十三首古琴曲？” 唐韵儿被他那火热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娘说古琴曲有三百多首，她教给我的总有一百多首吧，可是我记不住这么多，现下能完全记得的，也就八十三首了。” 柳亚子道：“这么说，你娘，哦，唐夫人会的，比你还多一些？” 唐韵儿道：“那是自然，我会的都是我娘教的。” 刘仁航插嘴问道：“唐夫人现在何处？” 唐韵儿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哎，恐怕不在人间了吧。” 柳亚子右手握拳，狠狠地击在自己左手掌心，道：“造孽呀，该死的乱世！” 唐韵儿幽怨的说道:“我娘，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虽然张统领的兵，逼得我们逃进关内，可我们到山东时，一家人还都好好的。” 说着将眼光瞄向周元鹏，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便住口不说。 刘仁航问道：“既然你们逃到山东，一家人都还好好的，那怎么？” 唐韵儿看了看周元鹏，说道：“自古红颜祸水，只怪我大姐长得漂亮，被当地一个大官看上了，强行要她做妾，大姐抵死不从含辱自尽，这才......”说到这里，禁不住流下泪来。 刘劲梅走近唐韵儿，掏出手帕帮她擦拭泪水。柳亚子听罢长身而起，开口吟道：“啼红泣翠送年华，潦倒穷途哭酒家。梦里荒唐新甲子，樽前憔悴旧琵琶。箫心剑态愁无那，马角乌头恨未赊。便是买山归亦得，只愁清泪落天涯。”一边吟一边竟然出门而去，也不与室内诸人告别。 唐韵儿见自己几句话，说得柳亚子出门而去，一时不知所措。 稍一踌躇，走到古琴边，伸出芊芊玉指，拨弄琴弦，一曲《梅花三弄》，瞬间从指间弥漫开来。 走到桥头的柳亚子，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头也不回朝田间阡陌走去。 唐韵儿见琴声也召不回柳亚子，禁不住心里头有点发虚，怯生生的开口，问道：“周公子，柳先生就这么走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周元鹏点点头说：“是啊，你是说错话了。” 刘仁航连忙说：“周公子，这不关唐小姐的事，亚子是生他自个儿的气，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什么事情，都觉得跟他有关系，又常常是有心无力，找不到解决的方法，便觉得是自己愧对了别人，总要想着法子，惩罚一下他自己，这次是不听古琴曲。说起来还真难为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弹七弦琴的人。 亚子最近，算是受到了连番打击。我跟你们说，就在不久前，他做总统府秘书，四川方面报告说，哥老会当街打死人，请示处理办法，亚子自作主张，批了一个‘杀一儆百’，却被秘书长胡先生改成了‘稍加惩戒’。 亚子便以为，是他自己对不起那些死了的人，这才引咎辞职，躲到我这里来。没想到在这里，又给他听到唐小姐不幸的遭遇。按照他的脾性，除非是能为唐小姐讨回公道，否则他总觉得无颜面对唐小姐。” 周元鹏道：“仁航兄，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柳兄的性格，跟唐小姐还有些相似的地方。我说唐小姐说错话，不是说她，说话得罪了柳兄，而是她说什么‘红颜祸水’。长得漂亮有什么错？别将别人制造的罪恶，揽到自个儿身上。错的是那为恶的人，是那好色的官员，是那不被约束的权势。唐小姐，人生是有太多的无奈何，会经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会承受很多的屈辱。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抗争，可是一定要记住，这些不是我们的错。” 唐韵儿弱弱的说：“那，柳先生会回来么？” 刘仁航笑道：“回不回来在于他，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周元鹏跟着笑道：“是啊，随心而动，率性而为，正是男儿本色。” 刘仁航道：“怎么，周公子，可是到了午饭时分，你们也要走么？” 周元鹏道：“走了，仁航兄。你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带在路上吃的，给我包一点就行。” 刘仁良道：“周公子，怎么才来一会儿就走呢？还想着这一次，你们三大才子聚首，要留下几首传世的诗篇呢。不曾想一个个这么快就要离开，是嫌我们这房子太脏太破，呆不习惯么？” 周元鹏朝他拱手，道：“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这栖身之所何足道哉？” 刘仁航道：“三妹，你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周公子带着走的？” 刘劲梅噘着嘴道：“大哥，你这都交的些什么朋友啊？嫂子和娘，从昨天晚上就给你们准备酒菜，这倒好，一个个说走就走，你也不留他们。这就是你们才子的待客之道啊？看爹回来不骂你。” 周元鹏笑道：“劲梅jiejie说的对，是元鹏失礼了。仁航兄，我是该拜见令尊令堂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