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守土之君
伊丽莎白一时夸口,许了华伦斯塔主教以皇帝的授权,可是……得到弗兰茨·约瑟夫的同意,却几乎费尽了口舌。 弗兰茨·约瑟夫是个****的统治者,是国家最高军事统帅;他的国家没有议会,没有宪法,甚至没有首相;他的臣子们不过是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的顾问而已,只有他自己对政治负责。他握有强大的军队和警察力量,用以维系他的统治和国家的统一,镇压一切民主和民族运动。梅特涅时代的旧笑话仍然适用于这个弗兰茨时代——这个国家的通知建筑在四支大军上:一支站着的士兵大军,一支坐着的官员大军,一支跪着的教士大军和一支无所不在的密探大军。 在反复看了无数次的电影中,也曾提到,索菲太后甚至指示密探打探皇后的情况。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的奥地利的政治气氛多么压抑。民主思想在这个国家被打压,然而时代的狂潮推动着整个欧洲,民族运动在欧洲各地兴起,作为欧洲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以及民族最为复杂的国家,奥地利首当其冲,面临着表面平静的假象之下的民族运动热浪。 而这一切,维也纳的皇室成员完全不放在心上。或者,就算知道,也只懂一昧的强行镇压吧。 弗兰茨·约瑟夫虽然已经不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却仍然喜滋滋的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领土不肯放手。这一点倒是真真像极了华人,总是奢望着片土不失。 关于奥属意大利地区,撒丁这几十年三番几次遣使试探是否能赎买;又有此次撒丁通过派兵援助英法,以期英法从中斡旋,能让奥地利把伦巴第和威尼斯吐出来,却都被奥地利拒绝了。原因无他,皇帝陛下坚决不同意以任何形式放弃这两个省份。 伊丽莎白不是不知道弗兰茨对这两个省份的执着,只是她低估了皇帝的顽固。 论起来,皇帝对意大利也没什么太大感情,虽说奥地利得到伦巴第和威尼斯已经有40年了,可是除了对这两个省份的富裕有点印象之外,也没什么太好的评价。仅仅是自从1848年以来愈演愈烈的民族运动,就已经使得皇帝头疼不已,但是面对奥地利帝国千疮百孔的国内经济,实在没理由将这两个富庶的省份拱手让出。 而且,天真的皇帝陛下还看不出来,撒丁对伦巴第和威尼斯绝对是志在必得,以至于不惜依靠战争来取得。弗兰茨不认为小小一个撒丁有胆量敢跟堂堂奥地利开战,而他不了解,如今依靠上了拿破仑三世这条大船的小小撒丁,已经在计划着平和赎买不能便不惜开战的念头。 这也是因为撒丁那位出身军人的国王陛下的性格使然。 说起来,虽然弗兰茨爱极了参加阅兵式,日常办公、出巡也都是身着帝国元帅制服,一心爱军,却是个纸上谈兵的人,所接触到的军事知识,顶多不过是卫队手持的枪支而已。伊丽莎如今还算比他懂得多呢。伊丽莎白有时候不免会想:4000万人的生死全在这么一位堪称乳臭未干的年轻君主手中,可真是…… 这日晚上,在一堆东拉西扯之后,伊丽莎白终于提到了伦巴第。 “你怎么会对伦巴第有兴趣?”弗兰茨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妻子进行睡前沟通。这是自新婚以来便被培养出来的好习惯,皇帝夫妻在床上比较对等些,更像普通夫妻,只是谈话内容不普通而已。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所以就问问。”伊丽莎白嫣然一笑:“听说伦巴第那个地区一直不怎么太平,闹得很。” “是啊,整个意大利地区都乱得很。别的地区倒也罢了,不是奥地利领土,由得它去吧;可是眼看着伦巴第也压不住了……” “什么叫‘也压不住了’?”伊丽莎白没听懂。 弗兰茨有些踌躇:该不该告诉我这个娇滴滴的小妻子呢?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跟你说说也无妨,你也该知道这些的。6年前——”一时将牙紧紧咬了,心头一阵恨意涌上:该死的革命!该死的民主! “前些年的大革命,很是闹腾了一阵,从柏林到维也纳,从巴黎到罗马,无一幸免。虽说当时各个国家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平息了下去,但是实际上,这股子邪火始终没被扑灭。尤其是伦巴第和威尼斯那种地区,本来不属于奥地利,这些年来怨声不断。驻上意大利的元帅拉德斯基年事已高,已经不能胜任长期驻防在米兰的工作;而派驻军队驻扎在米兰、威尼斯、伦巴第等地,军费都已经超出了当地的赋税……”弗兰茨苦笑:“有时候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还要留着那种地方?” “难道……难道不是为了那些没收来的意大利贵族们的财产吗?” “……”弗兰茨一时无言,过了片刻才道:“财产固然是有一些,可是为之承受的风险……似乎有些得不偿失的样子。”皇帝仍然不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的。虽然经历了1848年革命和刚刚结束的克里米亚战争,皇帝可算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所以才会有1859年,御驾亲征上意大利的草率决定。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我听说撒丁王国曾经派人来向陛下请求赎买伦巴第等地区。”伊丽莎白枕在弗兰茨胸口,小心的道。耳边着意注意丈夫的呼吸声和心跳。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弗兰茨叹了一口气:“只是,一来我不希望祖父手中得到的土地自我手中失去;二来,母亲也不会答应;三来,大臣们也万万不会同意。” “mama不愿意还说得通,大臣们的意见,听听也就罢了。这个国家谁才是皇帝啊?好像是个叫弗兰茨·约瑟夫的人哦。” 年轻皇帝不由噗哧一下笑了:“茜茜啊!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我也太迁就那些大臣们了……没办法啊,个个都是老狐狸,狡猾着呢,随便哪个都不能忽视不能得罪;毕竟这个国家还需要这些大臣们。” “这次撒丁派兵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听说法国很是愿意为撒丁撑腰,英国也提出把伦巴第和威尼斯划给撒丁。” “是有这么回事……”弗兰茨又叹了一口气:“且不说能不能这么交换领土,就是凭着大英帝国这份子想插手欧洲领土分割的热情,也不能答应了。”……弗兰茨的心跳有些加快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显然,这个天潢贵胄心里很是不忿昔日如日中天威震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帝国,如今要落得听命于小小英格兰——说起来汉诺威王朝还有着日耳曼血统,作为神圣罗马后裔的哈布斯堡家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被发配去当年的蛮荒之地的王族,如今高高凌驾在奥地利之上。 这也便是破落豪门的悲哀吧。 伊丽莎白微怔了会子,方缓缓道:“那也没办法。如今这日不落帝国疆域辽阔,有无数殖民地,光是从殖民地刮回来的金银财宝,便数不胜数;更不消说,那些土地上的矿产了。”一想到空在欧洲号称领土第一的奥地利,竟没有一个直接的出海口,所得的领土又多是贫瘠穷困之地,更显得富庶的意大利省份不可轻易放弃。且不说两省的地皮狠下心来当真还能刮出不少,就单单算上威尼斯是个绝好的出海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英法压着颈子让了出去——换来的摩尔多瓦和瓦拉几亚也不见得是什么宝贝,也是问题多多的地区。 “哼!”弗兰茨很是倔强,冷哼了一声,方道:“不提这个了,别闹的你也烦心。如今你的首要任务便是好好儿的给我生个儿子。”
“要不是儿子呢?”伊丽莎白幽幽的道。倒不是重男轻女,伊丽莎白反而是喜欢女孩更多些,只是——显然奥地利需要的是一个男性的王位继承人。哈布斯堡家族不是没有出过女君主,那场著名的嗣位战争可是相当影响深远的。不过,如果弗兰茨只有女儿,那皇位未免就不怎么牢靠——弗兰茨可是还有三个弟弟呢。 其实在伊丽莎白心里,自己的孩子不做皇帝倒不见得是件坏事,尤其在自己明明知道日后奥地利帝国将会落入怎么悲惨的景况的时候,非要把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孩子推进火坑,那就太昏头了。 对了,还不知道,那个阴郁的拉着情人双双自杀了的鲁道夫王子,是否有机会诞生呢?之前的流产虽在意料之外,可是却真真切切改变了历史,那么,那个怯懦到不能正视现实的儿子,还有可能出生吗? “不是儿子……也很好啊,总之我要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而且,你要是生个像你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我会开心得不得了的。”弗兰茨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的母亲索菲女亲王生了四个儿子,茜茜的母亲卢德薇卡夫人生了七个孩子,那么总有机会生下男孩。而且,一般男人都喜爱女儿更多一点。父亲弗兰茨?卡尔亲王偶尔也会嘀咕,说没有个精灵可爱的女儿实在是人生遗憾。 这个回答显然很让伊丽莎白满意,而之前的讨论确实也令她感觉疲惫,因此很快便沉沉睡去。倒是留了弗兰茨空自在心里将奥属意大利的尴尬地位翻来覆去又想了一遍。 **** 伊丽莎白此时已经怀孕5个多月,小腹已然隆起,行动颇为不便。找借口溜出宫去的可能日渐稀少,只把伊丽莎白困锢的无聊死了。 华伦斯塔主教巡视完奥地利全境之后,又从维也纳过了一趟。伊丽莎白给了他口信,请他多留一日。华伦斯塔主教想了想,便知道是为何。心道:这可难为这位小皇后了。 作为在梵蒂冈这种人精扎堆的地方浸yin出来的人,自然很是清楚,奥地利皇帝身边没有一位得力臣子,外交大臣鲍尔虽空有志气,却是个才疏的家伙——其实这么评价他也失之公允,换成另一个时代,或者其他小国,鲍尔的能力治理国家绰绰有余,只是目前的奥地利,凭他的能力无法像梅特涅那样,周旋在各国之间,调停压制讨好,各种手段使得恰到好处。 然而除了鲍尔之外,皇帝身边竟没有其他可用之人,因此上,皇帝不免被限制了眼界,不知道能有更好的办法处理当下的危机。 巴伐利亚的小女公爵虽然头脑灵活,能够比其他人更快领会华伦斯塔主教的意思,却是不能直接插手政治的人。倒不是皇后不能参政,各国的皇室女眷参政的虽说不多,可也不少,尤其大英帝国的君主还是位女王。只是奥地利皇后一来年纪小,二来一直被婆婆索菲限制着,不许皇后介入她与皇帝母子之间的政治讨论。这其实是限制了皇后对丈夫、对国家的关切,因此,历史上真正的那位皇后,才会被迫长居外国,根本不想回到丈夫身边。 而华伦斯塔主教……当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热爱奥地利这个国家,或者一心只想辅佐年轻的皇后,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第一步,要着落在年轻的奥地利皇后身上。 皇后失败了怎么办?自然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就是要曲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