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刺客凶猛
英法联军开始从土耳其陆续撤退回国,军队把霍乱也带了回国,甚至在维也纳也出现了几个霍乱患者。弗兰茨·约瑟夫对茜茜的健康很担心,1831年流行霍乱造成的严重灾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时弗兰茨尚在襁褓,稍大之后每每听到父母及侍从们提及当年的疫病。当时的维也纳有50万人口,却只有500名医生和50名外科大夫,药品奇缺,幼儿死亡率奇高。好在这次的霍乱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索菲太后此时的心思全部放在未来的孙子身上。她根本不考虑儿媳妇的想法,一揽子包揽了孩子出生后的一应事务,包括保姆、奶妈、佣人,和孩子的房间。以“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又怎么能带的好孩子”为理由,强行剥夺了伊丽莎白作为母亲的权利。 对此弗兰茨是完全没有反对意见的。伊丽莎白在度量了目前的婆媳形势之后,也勉强同意了索菲的蛮横做法。 贝莱加尔德夫人倒很是为皇后抱不平,“陛下,太后这么做,完全没有为陛下您考虑过。我觉得这对您和皇储的母子感情是个强大的不好的干扰。” “这也没办法。太后对孩子的养育问题很是固执,坚决不同意由我自己来带。”伊丽莎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不能想个办法吗?”也是个母亲的贝莱加尔德夫人担忧的问道:“无论如何,孩子不在母亲身边,那对孩子非常不好。” “这个我也知道啊。我的母亲养育了七个孩子,她把什么都教给我了,可是太后还是不放心。她总觉得我还太小了,认为我就是什么都不懂。” 贝莱加尔德夫人摇头:“太后自己亲手带大了四个儿子,她就不能体谅一下陛下您的心情?” “我们不能对太后要求太多。”伊丽莎白笑笑。 话虽如此,说伊丽莎白就对索菲太后的所作所为丝毫不在意,那也不可能。缺乏婆媳生活经验的她,对此也无法可想。回想起来,真实的茜茜也因为索菲抢走了自己的孩子,因而郁郁寡欢,疏离了丈夫和孩子。这也是默默的反抗。因此一半的人民同情她受到索菲的不公正待遇,一半的人民又埋怨她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陪伴在皇帝身边。 只得抱着得过且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下了。 索菲太后不会考虑到其他人的想法,这是几十年来的习惯。没出嫁之前在慕尼黑王宫内,便是姐妹中最有主见的一个;嫁到维也纳,又是宫中能做主的王子妃,公公爱护,婆婆又是自己jiejie,也让着她;丈夫敬畏不说,儿子们也个个被调教的俯首帖耳,现在自然也满心希望儿媳妇也像儿子们那样,对自己不会说一个“不”字。 伊丽莎白目前还没有正式跟婆婆闹翻,也希望尽量不要有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一直忍让着婆婆的专横。她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索菲对哈布斯堡家族很重要,对伊丽莎白也很重要,伊丽莎白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没有索菲太后,弗兰茨或许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伊丽莎白——那样的话,历史真会截然不同了;结婚后,如果没有索菲,伊丽莎白将缺乏一位女性的保护人,这将使得年轻幼稚的皇后直接面临一大堆宫廷事务和政治事务,而这些,无论是伊丽莎白还是伊丽莎,都无法迅速上手。 然则,不知道是索菲流年不利,还是伊丽莎白的运气实在好得不行,10月底的一天,正当伊丽莎白百无聊赖准备扑到床上,进行下午的第二次午睡的时候,皇后的内廷男总管图恩侯爵跌跌撞撞的进来了。 贝莱加尔德夫人很不满的皱眉道:“侯爵,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皇后陛下今天精神怎么样?”尽管图恩侯爵气喘吁吁,还是没忘记先问问女主人的身体状况。 “陛下今天精神不错,这会子正准备睡觉呢。怎么了?看您那么着急的跑来,有什么事情?” “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后……” “侯爵?”刚换了睡衣的伊丽莎白披了件睡袍出来:“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图恩侯爵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啊,是这样的……适才我听侍卫长说,皇帝陛下……陛下又遇刺了!” “什么!”贝莱加尔德夫人和伊丽莎白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夫人看了一眼皇后,立即过去扶住她:“皇后您小心点。” 伊丽莎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我早应该派人保护他的!不然我还要这个劳什子的玫瑰骑士团做什么?只用力咬着牙问:“具体是什么情况?什么叫听说?” “这个……皇后陛下不要着急。”图恩侯爵一阵心慌,怕皇后受打击太大,“侍卫长只说皇帝陛下遇刺,陛下倒是没事,只是——”一边为难的看着皇后。 “陛下没受伤吗?”贝莱加尔德夫人厉声问。 “啊,听说是没有。但是——” “什么但是?赶紧说!” “陛下今天是跟太后约了喝下午茶的,太后兴致很好,命将桌子放在花园内,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园丁,拿了一把匕首就要刺杀陛下,太后为了救护陛下,上去挡住了……” “……是太后受伤了?”贝莱加尔德夫人看看面色苍白的皇后,然后问侯爵。 “是,皇帝陛下毫发未伤,只是太后伤的不轻,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 伊丽莎白在头晕目眩之后好不容易定下神:“陛下没事,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好在这种场面话还是会说的。 又想了想:“我也不用换衣服了,夫人,陪我去看望太后。” 皇帝遇刺虽然一直在伊丽莎白的预计中,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并且就发生在身边。伊丽莎白一面自责自己的动作太慢,一面迅速在心中将此事引发的后果考虑了一番。 “侯爵,去把瑞恩斯坦?司穆伯爵找来,叫他直接来见我。”伊丽莎白带着贝莱加尔德夫人往索菲太后那边赶,一路吩咐着图恩侯爵。 太后被紧急安置在就近的房间,距离弗兰茨的办公室不远。等待在接待大厅的官员们已经听到消息,正自相互交头接耳议论,却看素面朝天的皇后只披了睡袍穿过大厅,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各位大人们好。”皇后略一点头,急急从众人身边走过。 大臣们一待皇后经过,便道:“看来消息是真的,太后确实受了很重的伤;皇后看起来并不像流传的那样,跟太后关系很僵。” “那是自然,太后受伤了,皇后陛下就算再不喜欢太后,也会表现出焦急的模样。” “可不能这么说,这位皇后可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的,她不喜欢的,怎么都不会喜欢。” “太后总是皇帝陛下的母亲不是?我看皇后这一点倒是很不错的,不喜欢归不喜欢,还是一家人。” 最后大臣们得出结论,年轻的皇后对太后的关切之情发自内心。这也无形中影响了这些保皇派贵族们对皇后的看法。
**** 素日要强的索菲太后,此刻面色惨白,侧躺在床上,牙关紧闭。皇帝弗兰茨在一旁握住母亲的手,强行压抑住哽咽;大弟弟斐迪南正在国外,二弟弟卡尔握住母亲的另一只手,头低低的垂下。 “弗兰茨。”伊丽莎白小声唤道。 “茜茜……”悲伤的皇帝抬起眼,眼神涣散的看了看妻子,“mama……mama她……”不能成语。 伊丽莎白上前,轻轻拥抱他:“我都知道了,弗兰茨。太医来看过了吗?” “……佐伯格太医刚刚看过,说mama伤势不算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直昏迷就很不好。”弗兰茨几乎要哭出来了——没有哭出来是因为他还记得自己是一国之君,是兄长,是丈夫,是这个家庭的当家人。 伊丽莎白喟叹:这可是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啊!就算没有重伤,光是感染就能要人命了。 “mama……mama真勇敢。” “茜茜,mama都是为了我啊……”弗兰茨自责,他的心灵又背负上一道沉重枷锁。 “弗兰茨,mama是最爱你的人,她会为了你不惜一切的,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所以我能理解mama的心情。” “我知道,茜茜……可是看着mama躺在这里昏迷不醒,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弗兰茨。” “是,这都是那个该死的刺客!”弗兰茨这才想起刺客来,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杀了他!” “……”伊丽莎白被弗兰茨脸上表情吓了一跳。 “本来我是没想告诉你的,怕你受打击,身体受不了。” “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伊丽莎白以微笑安慰丈夫。 这时候,贝莱加尔德夫人悄声告诉伊丽莎白,瑞恩斯坦·司穆伯爵奉召到了。 伊丽莎白一拉丈夫:“你也来。” “司穆伯爵,你现在立即去审问犯人。”伊丽莎白拿出皇后的款儿来,严厉的吩咐道:“去问他是谁主使的,怎么进的皇宫,同党是谁。然后,立即盘问今天当值的守卫,不可靠的全部换掉!”一面吩咐,一面偷看弗兰茨脸上表情。 弗兰茨倒没觉得伊丽莎白说的不妥,许是习惯了身边有强势的女人的缘故。“刺客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你去找侍卫长。”弗兰茨无力的道。 “皇帝身边的侍卫保护不力,全部撤掉,降职;今天当值的队长撤职,让他去奇利舍尼巡街。”[注35] 瑞恩斯坦·司穆伯爵应了,一溜烟跑去办事。 伊丽莎白蹙眉,转身又挽了弗兰茨:“亲爱的,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怎么会呢,我的茜茜。”弗兰茨倒是对妻子今天的表现很是惊喜:“我想mama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稍微安心了些的皇帝,又回到母亲的床前。 **** 而在霍夫宫堡的地牢内,名为詹姆士·克拉克·麦克斯韦的匈牙利人,正披头散发喃喃自语中。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看他身上伤痕,显然已经被殴打过,没有被打死的原因,自然是要等皇帝陛下亲审。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刺杀皇帝,都免不了一死,差别只在于何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