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雨之秋 第四十三章 委任
见李玹应命，李隆基也是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李林甫，说道：“另外，横塞军使郭子仪、同罗首领阿布思等人在平定此次哗变之事中有功，便擢郭子仪、董延光为单于副都护，阿布思为朔方节度副使。” 李林甫直起身子对着李隆基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英明，臣稍后便传令中书省拟旨。” 李隆基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若无他事的话，除玉郎之外，诸位爱卿便先请回吧。” 闻言，众人肃然起身，对李隆基躬身道：“臣等告退。” 李隆基点了点，李林甫等人便一一退下，待他们的身影都消失在殿门之前，李隆基这才转头望向李玹，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玉郎这次出任朔方，可谓是任重而道远，你可准备好了？” 李玹迎着他的目光，十分坚定地说道：“侄儿准备好了！” 李隆基盯着李玹的眼睛，二人对视许久，始终未见李玹有退避之状，李隆基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不愧是我李氏皇族的佼佼者！” 对于他的夸奖，李玹只是微微笑了笑，未做回应，李隆基这时又说道：“你可知道，朕以安思顺兼任朔方节度使，以及命你出镇灵州的用意何在？” 李玹沉吟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侄儿不知。” 李隆基呵呵笑了笑，他对李玹的诚恳态度十分满意，于是他微笑着说道：“自去年年初，江淮军府已经无兵可交的事情发生之后，朕便稍微留意了一下大唐的府兵军镇情况，意外的发现中原的军府已经败落到了无法拯救的地步，于是从那时起，朕便已经开始考虑，削弱节度使以及各军镇的兵权。” 李玹的目光闪了闪，他未曾想到，李隆基竟然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大唐如今军镇势重的弊端，他不由得拱手说道：“皇伯父英明。” 李隆基笑了笑，继续说道：“朕去年遣你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出任军职，便是实施这一方案的开端，此次朔方生变，正是一个大好机会，朕让安思顺兼任朔方，再派你出任单于副都护，实际上便是让你全权处置朔方之事。这样安排，一是为了扩大都护府的权力，至于第二，这天下的兵权，最终还是要集中在皇族的手中的。” 话毕，李玹心中叹服了一声，拱手道：“皇伯父深谋远虑，侄儿钦服。” 李隆基摆了摆手，李玹的眉头忽然一皱，抬头说道：“其实说到军镇，侄儿认为，如今最需要削弱的军镇其实并不是朔方，而是范阳……” 闻言，李隆基还未等他说完，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哈哈哈哈，玉郎你多虑了，安禄山虽然手握重兵，身兼两镇，但是东北的契丹和奚只有他才能镇压得住，而且他这个人只是个没心机的胡人，这各节度使中，最不让朕担心的便属他了。” 李玹眉头皱了皱，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侄儿这便告退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北塞路远，玉郎一定要保重才是，朔方的事情朕便都交给你了。” 李玹肃然拱手道：“侄儿知道，请皇伯父放心。” 李隆基“嗯”了一声，李玹便站起了身子，说道：“侄儿告退。” 说着，便慢慢后退几步，然后转过身，慢慢地向殿外走去。外面的阳光已经不似正午时那般刺眼，此时斜照进殿中，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李玹一个人迎着慵懒的阳光，行走在长长的御道上，腰间玉带上镶嵌着的火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李玹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快要走到丹凤门的时候，李玹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玉郎！” 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右相李林甫，李玹便笑着向他拱了拱手：“相国！” 李林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夫特地在此等候玉郎，是有些事情要嘱咐你。” “哦？” 李玹惊讶地看着李林甫，询问道：“敢问相国，是何事？” 李林甫望了一眼周围，微笑着说道：“走，你我边走边谈。” 此处倒也不是适合谈论之地，李玹便点了点头，与李林甫并肩而行，朝着外面走去。 李林甫的车驾就等候在丹凤门外，他带着李玹登上马车，将轿帘拉上，这才转头望着李玹，笑着说道：“不知玉郎有没有发现，杨钊对朔方的事情有些太过关注，甚至连老夫都还对这件事情不甚知晓的时候，他便已经以平乱有功为由，向皇帝推荐了董延光。” 他打心眼里是看不起杨国忠的，故而在李玹面前，他说的是杨钊这个本名，而不是皇帝钦赐的、代表着恩宠与信任的新名字。 李玹皱眉想了想，说道：“相国这一说，倒也是的确如此，下官记得，杨国忠在外面结交的边将只有鲜于仲通一人，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去推荐素不相识的董延光去继任朔方节度使之位，依下官的推测，他一定是与董延光有了什么勾结，甚至，我隐隐觉得，这次朔方突兀地发生了兵士哗变的事情也与董延光有所关联。” 闻言，李林甫眼睛一亮，点头道：“玉郎的推测似是有几分道理，朔方发生的哗变的确十分的突兀与蹊跷，张齐丘身为一方节度，镇守边关多年，照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因为军粮分配不均这样的低劣错误，这件事情一定有什么隐情。” 说着他便看向了李玹：“皇帝这次以玉郎出守灵州，目的便是让你将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玉郎到了朔方可尽管施为，京城这边有老夫在，断不会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 李玹点了点头，十分感激地拱手道：“那下官便在此先行多谢相国了！” 李林甫笑着摆了摆手，李玹看了看外面，说道：“相国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下官这便先行告辞了，还得赶紧回去准备赶赴灵武的事情呢。” 李林甫颔首，说道：“好，北疆与长安不同，玉郎多多保重才是。” 李玹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告辞。”便打开车门，缓缓走下了车。李林甫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便关上了门，低声自语道：“勾结边将想要攫取朔方兵权？杨钊啊杨钊，就凭你这雕虫小技，真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了是吗？” …… 匆匆回到了府上，李玹直奔内宅，在小厅中找到了穿着一身常服的黛儿。 黛儿见到他回来，连忙站起身，笑盈盈地说道：“你回来啦。” 李玹点了点头，挽过她纤细的腰肢，微笑着说道：“这才半晌没见，娘子就开始想我了？” 黛儿哼了一声，道了一句：“臭美。”李玹嘿嘿笑了笑，面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说道：“黛儿，我需要出一趟远门了。” “嗯？” 黛儿楞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询问道：“又要去哪里？” 李玹迟疑了一下，说道：“朔方军出了些事情，皇伯父已经剥夺了朔方节度使张齐丘的兵权，贬他为济阴郡太守，并让我出任单于副都护，前去调查此事并巡视关北诸军事。” 说着，他看向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黛儿，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轻声说道：“塞外气候多变，环境恶劣，而且北漠胡人经常侵犯边境，很不安全，所以我就不能带你一起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太久，至多一年半载便可回来。” 黛儿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李玹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黛儿，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 李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黛儿出声打断：“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时你在南诏遭逢兵变的消息传来之时，那种像是整个天都塌下来的那种感觉，那一次，我没能陪在你身旁，这一次去朔方，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闻言，李玹一滞，皱着眉头沉默良久，他忽然计上心头，十分为难的说道：“可是大唐有惯例，边将出镇是不允许带亲眷的。” “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黛儿的春山黛眉微微一翘，说道：“李大都护如此足智多谋，想必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玹只觉得一阵头疼，在厅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转过头望着黛儿，一言不发。 与他对视了许久，黛儿娇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听说长安近日又出了许多权贵夫人私养面首的丑事呢……” 她的语气十分的奇怪，尤其是在“面首”两字上下了重音，说完，还带着些许挑衅之意地望着李玹。 李玹顿时头大如斗，连忙应允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行，赶紧让桃儿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要离开长安了。” “真的？” 黛儿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欣喜地问道。 “哼！照你这意思，我若再不带你一起去，是不是过个几天你就要去效仿一下虢国夫人杨玉瑶的行为？” 李玹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杨玉瑶自被封为国夫人之后，生活变得越来越糜烂，穷奢极欲暂且不论，京师长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传出关于她的风流韵事，面首情夫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换，曾经还传出过她大被同眠，与三个面首一起胡天胡地的传闻。 对于这种事情，李玹一向是十分的厌恶。黛儿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知道他最讨厌的是什么，连忙凑上前，十分委屈地说道：“哪有，还不都是为了劝你带人家一起过去嘛，成婚了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李玹眉头翘了翘，拥着她的纤腰，小声说道：“好啦，都是我的错，快去收拾一下吧，叔父和光程兄那边你待会帮我过去说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好！” 黛儿的脸上忽然又出现了俏皮而狡黠的笑容，在他的脸颊上浅浅地啄了一口，然后便轻移莲步，盈盈离去。 李玹伸手摸了摸还带着些许留香的脸颊，然后一看自己的手指，只见上面沾染着些许嫣红的唇脂，不由得哭笑不得。 “好你个狡猾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