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迹（5）

    听起来也许像是一个童话，在一扇充满魔法的绯红色大门后面，邂逅一位纯真美貌的姑娘，而且，她静候在那里，只为等你到来——当耐维尔步入术士峡谷，踏上传送小站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正是这样一幕。

    不过，耐维尔很清楚，眼下的情况远没有童话中描述的那样美好。不请自来的法师爱瑞尔，除去了脸部的面具，此刻正站在传送站的一角，迎着沙漠的风尘，孤寂而又漫无目的的向远处眺望着。

    “你……在等人吗？”耐维尔对着她招了招手，小心的搭讪道，“听你刚才说起过，你是来寻找自己的导师，塔拉夏的遗踪。怎么样，有结果吗？”

    “没有，与往常都是一样的。”爱瑞尔依旧是那副毫无平仄的嗓音，这甚至让她听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止十岁，“我的感知又一次出现了差错，抱歉，打扰你的训练了。”

    “没关系。”耐维尔表现出了男士应有的绅士风度，但随后飘进鼻孔中的一股焦糊怪味，让他不自然的皱起了眉头。打前站的乌鸦转了一圈，从远处的沙丘后面，衔来了一块被火烤焦的甲虫魔残体，耐维尔立即明白过来，爱瑞尔所言的“抱歉”，确实是因为她彻底毁掉了自己的这次训练。

    塔拉夏的遗体，只会存在于七座疑冢其中之一，而那里，在“天堂的试练”中，会由痛苦之王督瑞尔镇守。以爱瑞尔至少杀到地狱第三幕的实力来说，干掉普通难度的督瑞尔，当然是易如反掌的。而且，因为“天堂的试练”中，地下城的面积与实物相比大大缩水，在耐维尔和赛努诺斯、亚席德谈话的工夫，爱瑞尔利用高速的传送，杀一个来回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耐维尔有些哭笑不得，而恰在此时，专门在此守候他的爱瑞尔，慢慢的转回身来，第一次以素颜直面向他。这位沉睡了数百年，不知被何种力量唤醒的女孩，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异域之美。她的肤色，几乎到达了黄色人种之中，最黑的程度，但看上去与这沙漠的艳阳浑然一体；若论相貌，她似乎可以在绝大多数男性的审美中，获得一个至少是A级的评分；而她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两条犹若饰以重彩的浓眉，还有与之相对应的，比常人显得浓重许多的睫毛。仔细观察之下，她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任何刻意修饰的迹象，但在眉睫恰到好处的点缀之下，爱瑞尔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释放着两百分的神秘感。

    脑后忽如其来的轻轻一掌，将沉浸在秀色之中的耐维尔，生生打醒过来。赛努诺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当然，还有掩口偷笑的铁狼亚席德。

    “看到漂亮姑娘，就把一切抛诸脑后，如果再被我抓住，可是要给你的定性打零分了。”赛努诺斯嘴角略略上扬，暴露了他实际是在开玩笑的本意。但是，爱瑞尔闻听此言，忽闪了两下大眼睛后，默默地从耐维尔身边飘过，向着传送小站的中心位置走了过去。

    “爱瑞尔！”说实话，耐维尔与这位专家级的法师小姐，基本没什么交集，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嘴一句，“如果你想凑齐塔拉夏套装的话，也许古代通道是个好地方。”

    爱瑞尔的反应表明，她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一声不吭的戴好面具之后，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法师消失在传送站上，就好像她从没有来过这片遥远的沙漠一样。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赛努诺斯抱着肩膀，询问耐维尔道，“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刚刚那位小姐已经先你一步将督瑞尔铲除掉，在这个房间的怪物刷新之前，你也只好无所事事了。可现在时间还早，你想要回鲁·高因，重开自己的鉴定生意吗？”

    “鉴定生意，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主业了。隔上一两个星期，做一天买卖就好，反正我也不指望它来赚钱糊口，‘天堂的试练’里，怪物掉落的金币，就足够我吃喝不愁了。”耐维尔耸了耸肩，向着赛努诺斯一挥手，“那么，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呢？我想，指导我这样一位蹩脚的新手，已经让你们心力交瘁了，大概不可能再去承担类似的任务。而且，你们的等级也已经到达巅峰，用不着到处去打怪升级了吧？”

    “这样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帮帮爱瑞尔小姐，解决她的怨念。”赛努诺斯拍了拍自己的盔甲，震得耐维尔两耳嗡嗡作响，“目的地，古代通道；目标，‘塔拉夏的守护’漆甲，我们去碰碰运气。”

    “不要怪我扫兴，但我不得不再说一次那个久经考验的真理——有目的的刷宝只能是悲剧。”耐维尔不抱希望的一扬手，苦笑着回道，“更不要说，爱瑞尔还是一个没有接受天使契约的战士，我们的装备不能通用，这是起码的常识啊。”

    “对别人也许是这样的，但你是个特例。”赛努诺斯的眼睛里，投射出与他熊一般的身材很不相称的、无比精明的光彩，“如果不是这样，爱瑞尔怎么可以闯入你的训练场？不要对我解释，虽然概率极低，但以我教导过无数屠魔战士的经历来看，像你这样的‘特殊人才’，是真实存在的。”

    “好吧，‘见多识广’先生。”虽然耐维尔心中一惊，一度误以为赛努诺斯也是“缔造者”真相的知情人，但等他静下心来，仔细咂摸了一番这位教官的话之后，确认他只是一个对缔造者的降临见怪不怪的“路人”。于是，耐维尔故作无事的征求起他的意见：“按照您的想法，我也要随同你们一起去古代通道喽？”

    “不错。”赛努诺斯点头道，“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但没有多大机会打到那件套装的漆甲，而且即便是很幸运的拿到了它，经过我们的手之后，它便无法被爱瑞尔使用了。”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和你们走一趟。”耐维尔神清气爽的做了下扩胸运动，舒活疲乏的筋骨，“正好也观摩一下，你这位变形德鲁伊的大师级人物，是怎么战斗的。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赛努诺斯颇感兴趣的问道。

    “在庇护之地中的古代通道，你也必须开八人难度——不要说我借机报复哦，实际上，我是想看看，在庇护所世界中真正的战场上，战士们是如何开启高难度模式的。”耐维尔冲着赛努诺斯吐了吐舌头，坏笑着说道。

    “可以。”赛努诺斯轻松的一笑，“如果你不害怕危险的话，我可以开启最高等级的127人难度——也就是巅峰团战难度。”

    “噗——”毫无心理准备的耐维尔，被赛努诺斯疯狂的加码吓了一大跳，险些忍不住一口老血喷将出来。虽然他也算是个暗黑II的老鸟，早就听说过变态至极的127人难度MOD，但是，现实场景中的超高难度战斗，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127人难度，意味着怪物的血量是正常值的60多倍，伤害力和攻击准确率，大约在原先的9倍左右，并且，因为血量的暴涨，怪物每秒回血的绝对数量，也变得极为夸张。

    拿古代通道中最常见的两种不死怪物，防腐尸怪和瘟疫散播者来说，127人难度下，它们的血量可以很轻松的突破30万，物理伤害在八九百，甚至一千以上。这还仅仅是普通的小怪，如果遇到精英级的蓝怪，或是暗金级的头目，它们的实力更会强得一塌糊涂，甚至远远超越了8人难度的最终BOSS巴尔，与6BOSS级别的大怪物不相上下。

    这些怪物的实力，已经大大超越了绝大多数正常涅法雷姆战士的承受范围，而赛努诺斯却毫不犹豫的主动提出了这场挑战，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一步踏出训练场的大门，真正的鲁·高因看起来豁然开朗。三四天没有回来的耐维尔，看了看日头，现在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太阳已经不是那么毒辣了。他回身一望，赛努诺斯没有立即跟上自己，而是与守护天使格文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耐维尔大概听到了一些对话的残片，赛努诺斯是在要求格文为自己开启现实世界的团战难度。戴着套头大风帽的鸟人起初极力反对，但在熊德及其雇佣兵的坚持下，他勉强答应了下来。

    “真是的，总是给我添麻烦。”格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去吧，希望接受你教导的新晋战士，可以在这场空前的大战中，受益匪浅。我负责通知鲁·高因的其他屠魔战士们，不要轻易接近魔气加重的古代通道。”

    “谢谢你，格文。”赛努诺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片白棉布，将无形黄金幻化之刃小心擦拭了一番，而后他对着亚席德和耐维尔一招手，127人难度的挑战之旅，就此拉开序幕。

    铁狼法师看起来也是一个劲的摩拳擦掌，而且，看得出来，赛努诺斯对这场高难度的挑战也是非常重视的。熊人德鲁伊并没有急于变形，而是顺次一一召唤出狼獾之心、灵魂熊、食尸藤和五只乌鸦。耐维尔见他准备就绪，启动了城镇中的传送小站，眨眼间，这支小分队，便身处遗失城市之中了。

    总会因为庇护所世界的魔法扭曲，而变换位置的传送点，这一次将耐维尔、赛努诺斯和亚席德直接带到了古代通道陷阱门的旁边。一想起127人难度就头皮发麻的耐维尔，对着自己的教官拱了拱手，示意让他先行。

    赛努诺斯不慌不忙，在临战之前，做出了最后的准备工作。他掏出了副手的武器，“战争召唤”连枷和“精神”统治者大盾，以一记响亮的战吼，堆高了自己小队成员的生命值。紧接着，黄光闪烁，人形的赛努诺斯，消失在物质的世界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由魔法幻化出来、高约3.5米的狂暴巨熊。

    亚席德也释放出寒冰装甲，加强了自身的防御，然后快速跟进。熊德飞起一脚，踹开了陷阱门，踊身一跃，冲进了漆黑一片的地下城。耐维尔揪了揪开襟鹿皮袄的领子，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

    连耐维尔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造访古代通道了。也许是开了127人难度的缘故，这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强如赛努诺斯这样的99级战士，也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向前搜索前进着。心中最没底的耐维尔，干脆装起了老鼠的模样，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蹑手蹑脚的跟在队伍最后面。

    很快，在一个通道拐角处，赛努诺斯的乌鸦群，发现了第一波敌人。三只头目级的瘟疫散播者，外带四五只普通的电骷髅法师，还有一大票防腐尸怪，从黑暗中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清一色的不死怪物，向着赛努诺斯的小队，快速聚拢过来。

    智商颇高的乌鸦们，迅速将目标锁定了后排的骷髅法师，在它们向熊和狼獾之心释放闪电弹之前，对着它们一通猛啄，顿时致其瞎眼，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变身成巨熊的赛努诺斯，毫不犹豫的推出了一排气贯长虹的震荡波，不死怪物们立时纷纷后仰，绝大部分变成了站在原地的固定靶。

    震波之所以能跻身暗黑II三大控场神技之一，一方面是因为它的压制范围极大，熊德面前的扇面之内，几乎没有怪物可以逃脱；另一方面，它的命中和发挥作用与否，只与怪物的格挡概率有关，也就是说，如果怪物在中招的刹那，格挡失效，那么，被动挨打将成为必然。还有一点，德鲁伊的眩晕技能，包括震波和撞鎚，都不仅仅只能压制一般小怪，对于头目级的蓝怪和暗金级的小BOSS，它们同样有效果，只是概率稍低而已。

    赛努诺斯推出两轮震波，打晕了所有的普通怪物，三只蓝怪里面，也有两只呆在原地，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只有一只蓝怪，硬顶着熊德排山倒海的压制，冲到了赛努诺斯的近前，但是，它立即被眼明手快的亚席德，用一枚冰风暴弹，将攻击速度迟缓了下来。

    对于一个熊德来说，用震波打晕敌人，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如何快速解决掉敌人，才是他们需要费一番脑筋的问题。

    群殴在瞬间变成了单挑，赛努诺斯那只由无形黄金宝剑幻化出的熊爪，挟着呼啸的风声，从侧面拍到了瘟疫散播者头目的肩部。127人难度果然已经上升到恐怖的境界，那势大力沉的一击，本应一掌把敌人掀飞出去，可眼下，它只像是拍在了一根铁柱上，将其震得摇了三摇。

    不好！那只未被震晕的头目，居然是一只血量狂高的着魔者！基础30万的血量，乘上十几倍的词缀加成，数百万的生命值，在暗黑II中简直是天文数字了！即便是以面板伤害制霸的毒标亚马逊，显示的攻击伤害，也不过十来万点，要想耗死这个家伙，也得有足够的耐心才行！

    大概是因为赛努诺斯等级太高，怪物的攻击判定由于级差的惩罚，命中率大大降低，基本都是熊德可以击中僵尸，而僵尸却迟迟打不到赛努诺斯。不过，接下来的情景让耐维尔大跌眼镜，攻击步入正轨的赛努诺斯，上演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佛山无影手”。

    耐维尔从没有见过，向来给人以粗笨印象的熊德，竟然可以把爪子扇得像旋风一样凌厉。因为这位熊德随身携带了“地狱火炬”大型护身符，随着他近乎疯狂的攻击，大量的地狱火风暴被触发出来，耀眼的火光进一步阻挠了耐维尔的视线，让他更加看不清楚，赛努诺斯那好似没有停歇的狂攻了。

    围绕在赛努诺斯身边的绿球，也就是指示撞鎚威力和眩晕时长的魔法效果，渐渐变得犹如车轮一般大小，晃得耐维尔眼花缭乱。如果武器不够给力，恐怕连技能天生带有加速效果的狼人德鲁伊，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的高速攻击，更何况严重依赖武器提速的熊德。

    耐维尔想来想去，一般只有手持“格瑞斯瓦尔德的救赎”神使之杖，且在其中镶满了提速符文的焰爪熊德，才能达到5帧，也就是一秒钟攻击5次的速度。黄金幻化之刃，如果没记错的话，极限档位应该是6帧才对啊！

    不过，就算有每秒钟5次攻击，且忽略怪物格挡全部命中，算上瘟疫散播者的物理抗性，还有极其可怕的几百万生命值，以幻化之刃为武器的熊德，真的可以打得动它吗？

    赛努诺斯很快便以实际行动回应了耐维尔心中的疑虑，因为他的高速打击，的确开始一点点压缩那只“着魔者”精英僵尸的生命值了。

    由于熊德身上穿有类似“食rou骑士”极速靴一类，带有“撕裂伤口”属性的装备，瘟疫散播者头目想要自动恢复生命，那是绝无可能的。而且，拍得飞快的撞鎚，不几下便将目标打了个满眼金星，它也和自己那群倒霉蛋同伙一起，变成了只能挨打的木桩。

    20几秒钟过后，随着巨熊的一声暴吼，硬如金刚石的127人难度头目怪，被他凶狠的掌击，拦腰劈成了两段。并不太擅长心算的耐维尔，粗略估计了一下，以“着魔者”精英僵尸大约300万的血量计算，赛努诺斯的实际杀伤力，应该是每击3万点左右！

    “我勒个去！太残暴了吧！”耐维尔今天可算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暴力熊”。赛努诺斯如法炮制，一般小怪在他手中，绝难活过两秒钟，没有很高生命加成的头目怪，也迅即被强行推倒。不多一会儿，各式各样有用没用的装备，便散落了一地。

    “果然有够硬啊！”清理完第一波敌人之后，赛努诺斯忽的变回了人形，将沾满脓血和各种污物的黄金长剑擦拭了一下，同时准备再次更换副手的“战争召唤”，为自己的小队提升抗打击能力。

    耐维尔已经意识到，这个闻名遐迩的熊德，绝不可能仅仅靠着教官的地位，以及广泛的人脉，而成为庇护所世界的传奇人物。他手中的那柄稀有宝剑，绝对是狂甩满变量“悔恨”或者“掠墓者”几十条街的极品中之极品，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一件神话装备。

    想到这里，耐维尔试图上前仔细观摩一番，而就在此时，赛努诺斯突然再次变化为熊形，带领小队，继续向前碾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