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汉拳

    穆封也不懂得什么高深的功夫，见空见松松垮垮地站在哪里，想也不想，直接便是一拳捣出，锤向空见的左腰。这一拳虽然没有什么花哨，却也颇为不凡，拳头距空见身体还有些距离，带起的拳风已经将他的僧袍吹起，微微向后拂动。脚下步子一变，空见“刷”地扎了个马步。正向他一拳打来的穆封眼前一亮，忍不住喝了声彩，暗道这小和尚不愧是少林高徒，这个马步扎地当真是干净利落、周正无比。穆封虽然已经习武二十多年，此时也自认做不来。一个马步扎下，空见的精气神瞬间一变，宛如换了个人一般。此时再看，身上哪还有一丝方才的懒散。僧袍下的腰弓一正，一股力量猛地从空见脚下传来，似乎想让穆封服气，空见也是毫无花哨地捣出一拳，向着穆封的拳头迎去。这一拳空见并没有运起内力，凭的却是他罗汉拳精深的火候，不是空见自夸，单比罗汉拳，少林空字辈里绝没几人是他的对手。见空见要和穆封硬拼，站在一旁观战的两个壮汉心中忍不住一喜，他们可是清楚穆封的本事，若是比拼招数精妙，穆封怕不是少林和尚的对手，但若比谁的拳头重，江湖上的好手虽多，却没有几人敌得过穆封。当然，两人也知内力的玄妙，敌不过是指不使内力的情况下。穆封眼神一闪，见空见要和他硬拼，有些犹豫要不要放水。看那空见拳势凶猛，不似庸手，穆封心道人家可是少林弟子，一身武艺肯定不凡，也不敢大意，便使出全力与空见拼去。两人的拳头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没有什么花哨，只听一身闷哼，穆封身子一颤，有些惊讶地向后退了一步。空见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脚下不动，腰身一扭，两拳并在身前，向着穆封的胸口狠狠撞去。穆封和人动手，一直都靠一股蛮力和猛杀猛打的气势，却是不会什么防守的招式，空见猛地撞来，他根本躲闪不开，只好用双臂护住胸腹要害。“砰”地一声，穆封连退几步，在两个兄弟惊讶的目光中狼狈地坐在了地上，空见微微一笑，收了马步，短短两招，两人高下立判。“阿弥陀佛，穆施主承让了！”空见合十一礼，宣了声佛号，望着被其他两位铁掌帮弟子扶起的穆封，暗地里却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被寺里的老家伙们毒害太深，“阿弥陀佛”都快成口头禅了！这个问题很严重啊！要改改，自己以后可是要讨老婆的。被兄弟扶起，穆封对空见拱了拱手，有些沮丧地道了句：“果然是少林高徒，在下甘拜下风，我们兄弟三人这就去向那老丈赔罪！”空见见他不似作伪，知道这人是个说话算话的汉子，便挥了挥僧衣那肥大的袖子，让三人就在客栈里等候。他找人比试的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之下，也不想逼得这三人太过难堪。以钱万两那爱钱如命的性格，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空见可没时间在这里空等，填饱肚子，早些回寺才是正理。几个时辰过后，钱万两那个铁公鸡一直都没有出现。穆封三人此时正一脸忐忑地坐在客栈大堂，时而望向客栈门口，时而向客栈的后院望去。空见让他们在这里等那钱万两，自己却钻进后院，将客栈的厨房翻了个遍，还真找出了不少吃食。他也没重新开火将这些热上一热，直接就着从大堂带过来的酒，大块朵颐地吃了起来。转眼已经到了晌午，客栈对面的嵩阳学院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些书生，三五成群地向着登封客栈走来，只是还没踏进客栈的大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便看见了堂前赤着膀子的三条大汉，他们的胆气却不比客栈的小二大上多少，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一个个便两股战战，慌忙逃窜。直到空见酒足饭饱地从后院走出，也没一人敢踏进客栈半步。钱万两到底还是没有回来，就这么将客栈扔在了这里，便是客栈掌勺的那些，似乎也得到了消息，到现在也没看到一个人影。本来还想让客栈的掌勺做些点心给自己带走，被穆封他们这么一闹，空间的愿望算是落空了。见穆封他们还在那里傻乎乎地等着，空见虽然气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却也不想继续难为他们。取来自己的扁担与斗笠，空见在客栈的柜台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告诉钱万两自己带来的猎物都放在了后院的空水缸里，转身便要离开。本以为自己一走，穆封他们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他们不用向钱万两赔礼了。谁知空见刚迈出登封客栈，穆封三人便一脸尴尬地将他拦了下来。空见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一言九鼎的好汉，非要留他做个见证，还想劝上几句。哪知穆封一开口，他才知道自己想差了，那种人即使在情义为重的江湖也是很少见的存在，三人拦住空见，却是想跟他去少林。三人不愿说他们去少林的目的，空见也没有强求，看着他们桌上空着的酒坛，空见心中一动，突然生出个主意，要他带三人回寺也行，三人却是要帮他一个忙。穆封咬咬牙，也不听空见的条件是什么，直接应承了下来。空见看他那豁出去的样子，偷偷咧了咧嘴，却没有急着说出他的要求，而是先到客栈后院的水井中打了桶水，洗了洗身上的酒气，这才带着三人踏上了回寺的路。嵩山虽大，少林寺却并不难找，穆封三人在嵩山转悠了一天都没有找到少林寺的踪影，只能说他们的运气是在太差了。空见怕回寺受罚，走得很是急促，穆封三人因为要救人，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四人晌午之后离开的登封客栈，没到傍晚便赶到了少林。少林寺素有“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之称，风光自然不凡。空见四人前往的乃是位于少溪河北岸的常住院，少林寺绝大部分的僧人都居住在那里，寺中只有少数身份特殊的家伙，才会住在山上其他地方。眼见已经能看到山门，空见整了整身上的僧袍，又举起袖子闻了闻，似乎没什么酒气，这才带着穆封三人向山门走去。穆封三人虽然一直坚信自家的铁掌峰有着武林中最威武的山门，可距离少林寺越近，他们心中的震撼便越大。前世见惯了摩天大厦的空见或许不觉得什么，但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江湖中人，第一次见到少林寺，都会被震撼一把。少林寺山门的正门是一座立在两米砖台上的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左边是硬山式侧门，右边则是一面八字墙，远远看来，当真是气派无比。江湖上的门派多如牛毛，拥有山门的也不少，但能和少林寺山门相比的，却实在找不出几个。常住院乃是七进院落，从山门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方丈室、立雪亭、千佛殿，空见便住在法堂周围的僧舍里。看守山门的弟子空见却也认识，是个新入寺不久的圆字辈弟子，见到空见要叫一声师叔的。对方的年纪比空见小不了多少，只是入门晚了些，结果，不但平白比人低一辈，便是寺中的一些杂物，也都由他们负责。现在天气还冷，这位却要守在山门旁，确实很是遭罪。本来少林寺的山门是不需人看守的，只是最近寺中有些不平静，方丈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说是山下有人要寻少林寺的晦气。看了眼鼻子冻得通红的师侄，空见暗骂给他安排这差事的师叔糊涂，且不谈有没有人敢硬闯少林，便是真有人敢那么做，以身前这师侄的武艺，怕也来不及吭声便被人家给放倒了。空见在寺中的辈分也不高，虽然有些同情这看门的师侄，这事他却管不了，上前和他解释了一番，无非是自己在山中遇到了几位迷路的施主，说是有要事要见方丈，便把他们带了回来。小和尚很是单纯，听空见这么说，不疑有他，直接将四人放进寺里。空见的佛法武功在空字辈中都属高深，无论是他已经去见佛祖的师傅还是少林方丈，都对他青睐有加，说他生具慧根，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空见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慧根，倒是自己的另外一条根很是巨大，拖那子虚乌有的慧根的福，平日里空见来见方丈，都是没人阻拦，直接就能进方丈的房间。现在天色还早，方丈正在法堂中静坐，空见让穆封三人在法堂外等候，自己先走了进去。法堂中只有方丈一人，空旷的房间里很是安静，推开门来，便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和尚正安静地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全无声息，便是呼吸声也很难听见。常人若是这般，不是死去便是已经休克窒息，但对江湖中人来说，这却是内功已经达到极高深境界的标志。少林历代方丈都精研《易筋经》，有这千古奇功在，内力想不深都难，虽然少林号称慈悲为怀，重视佛法胜过武功，但少林寺的老和尚们，却没有几个不通武艺或是功夫平平的。方丈本是背对着房门，空见推门进来的瞬间，他那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少许，也不回头，背对着空见便问道：“做早课时便不见你的身影，这一日去哪里了？”对此空见早就想好说辞，先向方丈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答道：“回师祖，今早弟子醒来的早，闲来无事便去后山练了几遍罗汉拳，不想遇见了三个江湖中人，不但衣着古怪，口中还不断念叨我们少林的名号，弟子心中好奇，悄悄跟了上去，没想到那三人竟然去了山下的登封客栈，后来弟子才得知，他们是襄阳一带铁掌帮的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求助我少林。江湖中人一直尊我少林为武林的泰山北斗，见他们有难处，弟子不敢坐视不管，便将他带回了寺内。”方丈“哦”了一声，睁开双眼，缓缓地转过了身，扫了空见一眼，“难怪你身上有些酒气，想必是从他们身上染来的！”空见一听，赶忙点头称是，心道倒是不用我再解释了。“难得你有一份助人之心，叫那三位施主进来吧，我且听听他们有什么难处！”空见赶忙打开了房门，对屋外的三人挥了挥手。穆封瞧了眼自己三人光着的膀子，实在不知这么去见少林方丈，到底好还是不好，事已至此，想改变主意也来不及了，只好相信那小和尚的话，希望这身打扮能够博得少林方丈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