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告白

    从城南回到城守府时，已是星光照耀的夜晚，烁王并没有与澄雪一同回城守府，而是留在了城南军营中。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过得异常平静，不过好在有赵大蓉在，澄雪并不觉得无聊，她很少再带小玉出门，而是每日留在府中教大蓉识字与做菜。大蓉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虽然识字过程中也出现了不少笑话，不过，每日终归是在欢笑中渡过。

    自那日在城南与烁王分别，他竟一直未再回城守府中，但仍是叫人为轩辕月另预备了住处，澄雪见轩辕月很快便搬离了城守府后院。

    日子虽然过得算是欢声笑语，但夜深人静之时，澄雪心中却是有着隐隐的不安，那种不安，让她有时弄不清是从何处而来？难道只是因为战争快要打响么？日子一天天过去，心中的那份不安与日俱增。

    她知道，再有几日，说不定大蓉便会离开回三坡寨了，所以她便愈加珍惜与大蓉相处的每一个时刻。

    这日清晨用过早饭，她正在教大蓉写字，苏程却突然来了，他来是为了叫走大蓉，说是盛云烁叫大蓉去一趟军营。

    大蓉再回来时已是临近傍晚。她神情有些沉重，眉心处似笼罩着一层薄雾，径直来找澄雪，竟是来向她辞别的。

    “雪儿，明日一早大蓉便要回三坡寨了！”大蓉的语气有些低沉，望向澄雪的眼光有深深的不舍。

    “怎么会这么快就要走？那天在城南时王爷不是讲要十日之后么？”澄雪心中更加不舍，听说大蓉要走，心情顿感失落万分。她明知计划有所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内心真的不愿意与大蓉这么快便分别。

    “情况有变，所以计划提前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与meimei相聚。”大蓉苦笑道。

    这个夜晚，澄雪特地下厨做了几道大蓉爱吃的菜，她叫王随拿来两坛雪中情，与大蓉对坐慢饮。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不会碰这酒坛，此时方知，临别时刻，唯有这酒才能令她抒发离别之意。这应是她第三次饮这三杯坛，没有烁王在身边，她已经不再惧怕喝醉。

    第二日，毫无疑问，她又是睡到了快到正午才醒，等她来到西厢大蓉住的地方时，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她在空落落的房中站了许久，亦是强忍了许久，仍是没忍住便任由泪水纷纷而落，模糊了眸子。

    小玉默默地扶了她的手臂，陪在身侧，又站了一会儿，她才抹去眼角未干的泪，扶着小玉回房。不由在心底轻叹，不知，再见到大蓉会是何时？

    也许要等到攻破了离水城打败离族人她们才能再见面！此时，大蓉应该正一身英武的男装打扮，驰骋在去三坡寨的路上吧！她这样想象。

    她希望战争快些结束，这样，大蓉jiejie才能脱下男装，完完全全过回女子该有的生活。说不定，大蓉以后真的能与康王生活在一起，一切都不是没有可能。她想到大蓉曾经逼着康王写下休书给她，便觉有趣，大蓉jiejie确实是个耿直可爱又率性的女子，康王却给了她假的休书，说不定，在三坡寨相处的那些日子，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若是这样，澄雪不由弯弯唇，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那样岂不是最好？

    以她对康王的了解，他确是值得交托一生的男人，她从心底为大蓉高兴。

    她不由想到自己。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么？她从心底不想就这样一天一天毫无目的渡过，她总觉得自己心底有所期待，却不知道期待的是什么？

    自从异世而来，她像是总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生活对她毫无选择。想到这点，内心不由地升起莫名的悲哀。

    暗暗地往不好的地方想想，她不由问自己，若是烁王战败，她的命运会如何？

    若战争结束是烁王胜了，她仍是要与他回京城中的烁王府继续沿着从前的轨迹过活么？说句心里话，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她，深知王府后院女人帮的生活并不适合她。

    若有可能，她真希望能逃离。她希望自己有勇气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她不想，来到异世，亦是浑浑噩噩地枉活一世。每日等在王府的后院中，想着他会不会来？他会在哪个女人的院中过夜？猜想着他对自己有几分的真情？还要时时担忧与捍卫自己正妻的地位，防备着小人的攻击与陷害，她不敢再想下去，那决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大蓉走后，身边就只剩下了小玉陪伴，后院的日子愈加清静到教人心灰意懒。

    这日入夜，澄雪却毫无睡意，便躺在榻上捧着本书，随意翻看着，令她十分意外的是，十几日不见的烁王却突然而至。

    她见到他总会不自然地心跳加快。意外之余，她忙放下书起身见礼。

    他站在床边望着她，淡淡道：“王妃不用多礼，今晚本王有空，便打算在王妃处歇下来。”他并不等她答话，便回身出了房门，再回来时已然沐浴完毕换了一身随意的睡袍。

    他径直去吹熄了烛火，便上床揽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胸前，他像是很累，半晌都没说话，夜很寂静，她听得见他胸膛中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澄雪知道他并没有睡，便率先开口：“王爷这样抱得紧，雪儿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这才手臂稍稍放松，却发出一声低叹，澄雪问：“王爷为何叹气？是军营里遇到烦心的事么？”

    他却不答话，只用手掌轻轻摩挲着她如缎的发，过了片刻才叹息般问：“雪儿，你知道本王为何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么？”

    她在他胸前轻轻地摇头。是因为准备攻打离水城，所以军务太忙？抑或者因为冷月裳？她不知道冷月裳搬去了何处，他们会经常见面么？

    为什么脑中竟生出这些问题？温澄雪，你不是本不盼着他来的么？她在心底自嘲。

    “雪儿，明日平西大军准备攻城，本王已命苏程备了马车，明日一早，送你去三坡寨住一阵子，那里离宜城较远，应当安全，还有大蓉照应。”他在黑暗中低低道。

    “……”虽是早晓得战争总会到来，但听烁王说明日即将攻城，心中仍是咯噔一声，不由地惊愕。这一天终于来了，可他竟要送她走，那么他呢？宜城会怎样？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管战局如何，本王一定会护雪儿安全，本王最近想了许多，哎，原来云烁做了许多错事！伤了二哥，害得雪儿自尽，让雪儿失去了所有记忆。可本王却庆幸娶了雪儿。你放心，本王再不会伤害雪儿，若攻城顺利，早日得胜，能回京城，云烁必会向二哥请罪，求他原谅，亦会好好补偿呵护雪儿，不再让你受苦。”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落寞。

    “你知道我失忆？”她不由在他胸前抬起头来，惊诧地问道。

    “对不起，雪儿，本王之前曾叫苏程在京城监视你，怕你会趁我征西与二哥藕断丝连，”他轻抚她的后脑，带着无比的怜爱，“雪儿，你当时定是伤的太重了，本王每想到这点，便心痛不已。本王之所以叫苏程打探你的消息，原是本王早就喜欢上了雪儿。”

    “你喜欢雪儿？”她好象是第二次听他说喜欢自己，她如何会信？在她心中，他更像是个傻傻分不清自己内心真实感情又自以为是的王爷。

    “是！云烁喜欢雪儿，从你进烁王府的第一天就喜欢。”他握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了一下，“以前本王心中装着恨，并不确定自己的内心，这些天，云烁仔细的理了理所有与王妃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可以确信无疑地告诉雪儿，本王从未真正爱过一人，唯有雪儿！”

    这算是他的真情告白么？她可以确定听他这样说完，她的心跳是瞬间漏了一拍的。

    “王爷撒谎！”澄雪再次在他胸前抬起头来，在黑暗中仰望他的脸，“若说王爷从没真正爱过烁王府中的其他女人，雪儿也许会相信，可凝香居的冷月裳冷娘娘，雪儿知道，王爷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包括去求康王爷来安慰她，包括为了她娶回雪儿。”她的语气中有几分的委屈。

    “本王不爱她。不管雪儿相不相信，本王都要说对裳儿的感觉，始终不算是男女之间的喜爱。其实来西域前，本王一直觉得本王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是冷月裳，直到西征后，本王才发现，占据自己内心重要位置的，却不是她。”他在黑暗中亦是望向她，在这样的夜里，在黑暗中与她面对面，他能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内心，只有她时刻吸引他的目光，吸引着他去想念，除了她，没有别人。

    他顿了顿，仍是环住她，用下巴蹭着她温顺柔软的发，继续低低道：“当年，在京城中云烁争强好胜惯了，便与好友打赌，一定要娶万众注目的冷二小姐为妃，现在回想起来，正好被她利用了，是她与她的父亲冷名龙刻意制造了机会，让本王有机会接近她，虽然颇费了一番周折却最终得到她。可惜当时本王并不知已落入了小人的圈套。后来，本王细细想来，她在本王心中，就象一件极为完美的瓷器，是本王可以拿来炫耀、满足虚荣的一件物品，那并不是喜爱，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