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临潼关下
初春的时节总是变化极快，前几天还是一副冰雪覆盖严冬未尽的景象，数日过后，风向骤变，由偏北风改为东南风，虽然依旧春寒料峭，但却并不刺骨。晴日里，虽有风寒，阳光下，却也有一种让人觉得懒洋洋的煦暖之意。 及到进入二月，如酥的春雨降下，经过烧荒的野地上，遥望之下已经依稀能够看见嫩黄的草色。 二月初二，青龙节！ 又称春龙节，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龙抬头。 二十八星宿之中，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组成一个完整的龙形星座，是为青龙七宿。 其中，角宿酷似龙角。二月初二起，角宿于黄昏时分自东方升起，故称龙抬头。 青龙司春，故而，青龙抬头，也昭示着春天已经正式来临。 就在二月初二这天，一辆由一名巨汉赶着的青漆马车，自东方疾驰而来，一路驶到了临潼关外。 临潼关距离京城长安已然不足百里，是扼守长安城东向的最后一道关隘。 距离临潼关还有数里，巨汉便一带马缰，缓缓将马车停了下来，而后转头对着车内躬身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公孙少爷，前面马车好像行不通了，你看，该怎么办？” “这点小事都要问少爷，你这傻大个儿怎么就这么笨呢？”随着一声清叱，帘栊挑动，一白衣蒙面少女闪身而出。 “是是是！少奶奶教训的是！巨灵本来就是有点儿笨嘛，还望少奶奶多多提点！”被白衣少女教训，巨汉没敢反驳，但只挠了挠硕大的脑袋，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 闻听“少奶奶”的称呼，少女不由得眉头舒展心中窃喜。 这夯货，也不算一点用处的没有嘛！居然知道称呼本姑娘为少奶奶，就冲这点，这个便宜车夫没白收！嗯，以后倒是可以重点关照这夯货一下！可以考虑给他分一份好一点的差事！ 心思转动着，少女举目观瞧，却见临潼关外密密麻麻地扎下了许多简易的帐篷。初略估计，在这不过方圆二三里处，黑压压一片，驻扎了足有上万的难民。 错落的帐篷以及乱七八糟的各种杂物将本就不甚宽敞的官路占去了大半，更兼时有老弱妇孺在路面上穿梭叫嚷，此刻的临潼关外，俨然成了菜市场一般。行人通过倒是没什么问题，若是马车的话，就只能小心翼翼缓缓而行了，否则的话，一个不慎，就会惹出什么事故来。 “怎么回事儿？”就在少女举目观望之际，一道青影闪动，自马车内飘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少女的身旁，轻声问道。 “这个，嗯，奴婢这就去打探一下！”说着，少女已然纤腰扭动、莲步轻移款款而去。 片刻过后，少女施施然转身而回，脸带忧色地对着少年福了一礼，方才缓缓开口道，“少爷，那些人都是各地赶往京城讨生活的灾民，因被临潼关所阻滞留关外。朝廷虽有救济，但也只能勉强维持着让这些人不至于饿死。饥寒之下，许多人都生病了，所以，至今无法返乡。” “这倒是有点麻烦！如今季节更替，最是容易生病，而且极易传染，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酿成灾疫的！我们去看一下能否帮上什么忙吧！” 既然自家少爷决定帮忙，少女自是不会反对，反正不论做什么，少爷永远都是最正确的！ 沿着杂乱的官道缓缓而行，可没行出里许，众人便再也无法继续前进，盖因前方的官道便已经被拥挤的人群彻底堵死了。 “巨灵，开路！”少女黛眉微皱，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是！少奶奶！” 巨汉闻言松开了马缰，身形晃动便已经来到了少年男女身前，也不与众人推挤，但只瓮声瓮气地沉声开口道，“借光让一让啊！” “啊！” “狗熊来了！” “轰！” 原本拥挤的人群迅即惊叫着四下散开。 也难怪众人如此，寻常成年男子，八尺（一米八五）左右便已经不算矮小，可这巨灵身高过丈（两米三多），而且肩宽背厚、腰圆体壮，更兼肤色略黑，乍看之下，还当真仿佛一头狗熊似的。 而前面那人又没有注意，只觉得一道阴影笼罩而来，猛回头，却正见到一个黝黑高大的类狗熊生物居然就紧贴在自己的身后，惊惧之下，下意识的，这人就失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狗熊来了”可把众人下了一大跳，急回头观瞧，虽然有人看清了这大汉的长相，可心中反而愈发的害怕了！ “这厮，不会是哪里出来的山大王吧？要么，就是狗熊成了精？” 有了前面的那一声“狗熊”做铺垫，下意识的，众人都没把大汉归结到良善之辈的队伍里，于是，胆怯之下纷纷避退。 “嘿嘿！”惊诧于众人的反应，巨汉憨厚地挠了挠脑袋，方才侧身转头道，“少爷，少奶奶，您请！” 没想到这傻大个竟然还有如此功效，少年男女不由得面面相觑。 让二人略松了一口气的是，此番并没有引起什么大范围的恐慌，也没造成什么意外的人员伤亡。 “咳！嗯，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们让路！”少年人对着众人抱了抱拳，歉意一笑，方才踱着方步行了进来。 少年身后，蒙面少女和大汉巨灵亦步亦趋地紧随而行，做标准的跟班状。 穿过人群，少年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这是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行医点儿，只不过，行医之人只有一位老者。 老人家约略七八十岁的样貌，但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周遭的变化似的，老者此刻正端坐案前左手给一位老汉把脉。 过了片刻，老者已经把脉完毕，略一沉吟，方才研墨执笔，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 书写了几行后，老者凝神看了一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头又看了那老汉两眼，似乎感觉有些欠妥，又再次执笔在纸上书写了两段，方才满意，而后转手交给了身后的童子，方才再次抬头道，“下一位！” “我来！我来！这次轮到我了！” “不行，该轮到我了！” “是我先来的！”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片驳杂的争吵声。 “大家不要吵了！”见此情形，少年人眉头微挑，朗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