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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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绝对的安静。 入夜了吗? 感觉到旁边没有气息,相思张开双眼,眼珠滴溜溜一转,果然没人,翻身坐起,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如同涵少说的,她在使诈。 悄然打开门,张望片刻,没动静。 放下心,正准备摸向那扇门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走出门,无声无息。 相思吃了一惊,退也不是,走也不是,杵在了过道中央,那小身影慢慢走近,踏着规律的步伐。 离魂症?(梦游) 这是相思最先想到的。 当那小身影走到她面前时,停住了,缓缓抬起头,惺忪的睡眼盯着她看了片刻,像是在辨认这是谁。 然后淡淡说道:“借过。” “啊,啊!”相思赶紧闪到一边,原来不是离魂…… 就听那小孩嘟哝着:“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傻乎乎的不知道让路,好狗都还不挡道呢!” 相思满头黑线……随即又展开甜甜的笑容:“小玄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口渴。”拽了吧唧地丢下两字。 相思也顾不上擦掉额头上的黑线:“诶,平时不都是你哥哥起来给你倒水吗?今天怎么……” “不在。”饮水机“嘟嘟”翻了两个泡。 “他去哪了?” “找阿克哥哥去了。”面无表情地灌下一杯水。 “阿克哥哥不在吗?他去哪了?”他也不在? 放下杯子,往回走:“我怎么知道?!”小玄丢了个“你白痴啊”的眼神给她,不过又马上接道,“好像是去赴小武哥哥的约了。”这回多了几个字。 “小武哥哥?” “就是那个闷葫芦武慕竹。”说完,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 相思很是尴尬,干笑一声:“没,没,只是看你一个人起来,有点……”小玄根本没听她讲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好奇……哼!臭小鬼,过几天要你好看!”恨恨地自语后,又想道,“周克去赴木郎的约?干什么?难道是那个笨蛋想动手了?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那扇门,转身飞出窗子。 刚关上的那扇门又悄无声息地打开,只是开门的却是小白,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床上抱着一个大维尼熊的欧阳玄冷冷说道。当年的玄玙做事一向信奉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小白回头乜了他一眼:“见过猫抓老鼠吗?早早地把这只小耗子掐死,就不好玩了。而且,还有些事情要她解答。” “这只耗子能找到笼子吗?”往下滑了滑。 “能,因为有食物的香味。”爬上chuang,抱过弟弟,“乖啊,快睡快睡!” 小玄很不耐地推开他的手:“笨死了,连小孩都不会哄!” “喂!臭小子!哪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你以为我乐意带你啊?!”不知感恩的小鬼! “哼!我还不想让你带呢!”小玄忽然一转眼珠,“诶,二哥……” “停!”小白赶紧打出手势,“休想!”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你变小了,可好歹也是双生子,以为我不知道你转的什么心思?!“我还要保护小豆子呢!” “哥……”小玄开始用上对付欧阳的办法,只是没考虑到也不知道对方是和他一起抢玩具长大的。 小白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难道不想知道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想啊想,终于被他想到了,“我们可以躲在暗处,远远的暗处,而且,而且,可以带豆豆一起出啊!有二哥你保护,哥你那么大本事,我们怎么会有事呢?我保证乖乖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还很郑重地发着誓。 虽然小白知道,这小子发誓等于放P。 “那……好吧!”其实是他自己好奇,“去把豆豆叫起来吧!” “恩!”很利索地穿好衣服,拖着小熊拖鞋“踢踏踢踏”地往那房间跑去,“豆豆,豆豆,快起来,我们去看好戏去!” 这孩子…… 小白摇头轻笑,笑容还没完全堆到脸上,就听到弟弟一声大叫:“啊~~~” ******** 金梦旅馆,404房。 深吸一口气,周克开门进去。 “周兄?来啦?”没开灯,就听到沙发上传来一个微带颤抖的声音,一明一暗的火光在他手指位置闪着。 浓重的烟味令周克很不舒服,虽然他也抽烟,但也注意空气的流通,而现在,显然武慕竹抽了很多烟,而且,没开门,也没开窗。 周克不喜欢这么暗的环境,在门口站了几秒,摁亮了灯。 似乎是被强光刺激了,武慕竹用手挡了挡眼睛。 走到他旁边,拉过另一条沙发,坐到他对面,周克看了眼满满的烟灰缸,叹了口气:“小武,说吧!什么事?” 武慕竹还是在那里垂着头,闷闷地抽着烟,最后猛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把烟蒂扔在烟灰缸里,又点上一支,抬眼看了一眼周克:“你抽吗?” 周克摇头,只是静静看着他。 武慕竹又低下头,吸了口烟,淡淡地开口:“现在还早,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你说。”很多情况下,犯罪嫌疑人总是用往事或故事开始叙述自己的犯罪经过。(糟糕,有点职业病了。) “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明朝吧!是一个很乱的时代。为了生存,为了权势,为了****打仗,不停地打仗。有这么一家人,父亲是个秀才,自从二十岁考上秀才,就没再有进一步的提高;母亲是个典型农妇,信奉的是影响千年的三从四德;大哥不是块读书料,就成了个樵夫,常上山砍柴,补贴家用;小弟是个读书人,虽然还小,但从小父亲就督促他读书,还是希望家里能有人考上状元,虽然这几乎不可能,因为战争。这家人即使过得艰苦,但也其乐融融。 后来,战争波及到这家人居住的村庄,全村人都逃难了。在逃亡过程中,父亲死了,大哥也死了,被乱兵打死的,尸体就被随意地扔在路边,没有人为他们收尸,任凭野狗啃食。那时候那少年人就发誓要出人头地,要报仇。 母亲和少年儿子逃了条命,躲进了山里。他们在山里越走越深,走到了一个像是陶潜写的桃花源的地方,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人们安居乐业,自给自足。 于是,母子俩就在这里安定了下来。小儿子是读过书的人,虽然没考上任何功名,但教几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就成了村里的先生,每个人都敬重他。 他和他母亲住在村子最边上,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树,每年秋天都会结出红红的小果子,就像红豆那么大小。秀才总是用这些种子做颜料,画画,画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武慕竹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故事里,周克却想早点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有一天,少年又作了副红豆相思图,正吟着诗,不想,却引来了一个豆蔻少女。 少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常在外面偷听他上课的女孩,她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少年很喜欢她,就收她做了学生。那女孩子说,她叫相思。” 什么?相思?!周克心中咯噔了一下,不仅是因为这个名字,也因为仿佛有一块被层封的石头慢慢从记忆深处浮出,只是有一层薄膜覆盖着,看不清楚。 “一年年过去了,少年长大成了青年,爱上了这个可爱的学生,决定娶她为妻,母亲是极力赞成的,可与村中长老一说,他们却抱着疑惑的态度。 因为,很多年前,也有一对母子逃难到了这里,儿子是个秀才,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是那姑娘居然是个妖精,想害他们的命呐!幸亏路过一个道士,打败了那妖精,救了秀才母子。于是从此后,一旦村中有婚事,新人一定要经过法师的观察。 青年很爱相思,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相思说听过这件事,而且很坦然地接受了法师的做法,丝毫异样都没有。所以他和相思欢天喜地地成了亲。 婚姻很美满。可渐渐地就不同了,好几年过去,相思却一直没生下一男半女,秀才母亲那个急啊!寻了很多偏方都没用。后来路过一个游方郎中,说专治疑难杂症。于是秀才母亲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请郎中为她媳妇看看。 郎中就为相思把脉,这一把,就把出问题来了。这郎中曾跟随师父医治过妖。相思的脉搏与人类不同,是妖啊!郎中以为又是遇到了像当初他那对人妖结合一样,双方都知道,就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可把青年吓得不轻,当时就想到了当初那个秀才。送走郎中后,他就想去找法师。但转念一想,相思并没做过伤害他的事,撇开身份,他的确很爱他的妻子。而且,这时他又想起了当初的那个誓言,出人头地。” “他做了什么?”周克隐隐觉得不对。 “他做了什么?他这么都没做。”武慕竹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周克,继续说道,“日子还是那么过着,只是他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大丈夫应求取功名,不该亟亟无名地了此一生。又过了几年,他们一家终于离开了这世外桃源。青年成了一支起义军中主帅的幕僚,慢慢爬上了首席军师的座位,其中当然有她妻子的功劳,她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子。 那起义军中有一年轻幕僚,与青年常在一起喝酒聊天,很是交好,就差磕头拜把子了。一日酒醉,幕僚说起自己曾当过道士,还说青年的妻子是妖,留不得。 青年被吓出一身冷汗,一看幕僚已喝得烂醉,就说自己爱极妻子,不想失去他,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不对,不是这样的!周克心中突然叫道。 “幕僚给了他一道符,说烧成灰让他妻子喝下,他妻子就成普通人了。青年很是开心,因为这已成了困扰他多年的噩梦,即爱妻子,有怕她非自己族类。于是回去就给他妻子喝了。谁想到,那竟然令相思失了本性,狂性大发,还要杀那青年。” 错了,错了,全错了! “青年无奈,只得回去求那当过道士的幕僚。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相思棋差一招,败了,败得很彻底。道士毁去了她的rou身,还把她囚在了山下,永世不得超升……” 说到此处,武慕竹已是眼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