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38章戏

    下一个上场的是戊延，一个看上去颇为老实的青年。

    戊延二十多岁，右手拿一把制式长剑，厚厚的嘴唇略微张了张却没有发得出声，像是久不说话，言语都被卡在了干涩的喉咙里。他最终只是向成涟略一鞠躬，然后摆出了所习剑法的起手式。

    看着这动作僵硬、神情木讷的青年人，成涟心中本能地升起些微厌恶，虽然成涟很快就将这一缕情绪压制下去了。这样子性格的人除非实力很强，否则是相当讨喜的，看样子他的人缘不怎么样，也难怪二十多岁还会成为踏脚石。

    哨声响，成涟佯攻几下后眉头微皱。这个青年的水平也太差了，这次是连红巾山二当家的水平都不如了。成涟三下两下就缴了青年的械，用刀背击飞了青年手中的剑，青年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神茫然地四处去找，甚至忘了继续防御。这要是生死战那肯定是毙命当场。台下稍微有点水平的大侠都摇头不已。

    成涟此刻的目光凝聚在了青年空出的右手，那手上厚厚的茧是最勤奋练剑的证明，青年的剑法虽然错得更加离谱，但是也有些微纠正过的痕迹。看样子他的师父宏掌门不是不负责任，而是这个青年真的太愚笨了。结果苦练着错误的剑招越陷越深。

    “为什么你要习武？”成涟问道。什么的人就应该做什么事，在一件事上没有天赋，再逆天的天赋和运气都能以造就你。依成涟看这个青年做什么都好，铁匠、木匠、石匠甚至是一个庄稼汉，却真的不适合习武。

    青年这次终于颤抖地说出了话。

    “因为可以吃饱饭。”

    “你这么练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后，也只能吃饱饭而已。”成涟这句话的音量渐渐加大，他不仅仅是对这个愚笨的青年所说，同样在对台下的某些人。

    仅仅只是为了吃口饱饭，就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吗？

    “那就够了。”青年又一鞠躬，他终于找到飞出演武台的剑，没有武器的他只能投降。

    成涟没有再说什么，庸人自甘平庸下去，是谁也劝不回来的。

    台下诸侠看到成涟又“败”一人，又都轰然叫好，仿佛成涟击败了一生之敌。成涟冷笑，默默等待着最后一位。

    宏掌门安排的最后一位，名为戊娇的弟子一蹦一跳地上了台。成涟定睛一瞧，瞬间明白了宏掌门打得鬼主意。即便是双手奉上的三位炮灰，里面都要夹杂一枚糖衣炮弹吗？

    戊娇是一个双八年华娇滴滴的少女，穿着虚火门特有的灰色长衫，挽着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发髻。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清纯可爱正是初入江湖的少年们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能得此少女相伴行走江湖，人生何憾？

    “好！！！成大侠这次要抱得美人归喽！”台下有人大喊，众人应和，也纷纷叫好。

    这演武场要是再多些吹拉弹唱的乐师，在台边奏起戏曲，就可以把这里作为戏台了。戊娇脸上抹着让人直生保护欲的娇羞微笑，道了个万福，弱弱地对成涟说道：“成涟大侠，还请多多指教，小女子对大侠可是仰慕久矣。”

    这话语的音调和意思，不像是请这场战斗多多指教，而像是余生请多多指教的告白。

    成涟却收刀入鞘，对少女说道：“我行走江湖虽然只有几个月……”

    戊娇听到这么厉害的大侠行走江湖才几个月，不禁眼神更加炙热，神态更加乖巧。

    “……也遇到过两位佳人。一位是曾经救下的商人之女，她纯白得宛如一张纸，因为仰慕自由和我的功夫而想委身于我，被我拒绝了。但是我仍然很敬重她，因为她对于自由的追求很让我欣赏。”

    “还有一位，你也许听说过，是我的师姐，名字叫华梦影。”成涟笑着说道，“虽然现在因为所求和利益和我闹翻了，但是她是所见最强的女性。”

    “那么，戊娇小meimei，你想做哪一位呢？”

    成涟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堵得戊娇再无什么话可说，她脸上阴晴变幻半晌，终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奴既有意，郎却无情，还望成大侠能找到意之中人。”戊娇尴尬地走下台去，台下的宏掌门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将这表情掩盖住。

    台下人刚刚嘴上叫着“好”，其实都在暗骂宏掌门jian似鬼，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不过拍马屁必须得滴水不漏，他们都准备好在成涟抱得美人归时叫一声大大的“好！”，好好地拍夺刀客和虚火门的马屁。但是没想到成涟会拒绝了戊娇小美女，那就有点尴尬了，这个时候总不能也叫好吧？

    成涟于满场尴尬地无声中下了台来，这个演武台终究只是个舞台，台上的对手和台下的观众都是戏里的木偶，被看不见的手cao纵着演了这一场喜剧。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可惜的是除了悲情人物本身，没有人能看得清这一点。

    成涟对于君寻尘奉上的这份开胃菜很是满意，对于之后的正餐越发期待。

    丑陋和丑恶之后最适合呈上血腥与死亡了。

    宏掌门又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虽然最后的美人没有投怀送抱成功，但是成涟还是承了他的情，有一份人情在，以后再加深关系就方便了多了。一想到以后自己的虚火门要有一位修罗、剑神层次的相识，宏掌门的嘴咧得更大了。

    “原来那位华女侠真的是成大侠的师姐，我说怎么……哎呀，真的都是英雄出少年少女啊！”宏掌门马屁拍得震天响，话里的一处却引起了成涟的注意。

    “掌门，我且问你。华梦影已晋级了？现在在哪里？”成涟问道，这是他唯一带有真切感情的问话。对于这个前辈他还是很关心的。

    他即便可以预见华梦影那条线路必然的失败，也不能去干扰她。反过来，如果此刻必定失败的是成涟，华梦影也不会来干扰他的这条支线。

    分头行动，走两条不同支线的原则，那就是协作是底线，影响是禁忌。本来两人还以为可以走完各自的线，以一个默契的配合来终结这个任务。此刻成涟却不得不从这个合作重合线中脱出。

    “说到华女侠，她的晋级还真是惊心动魄啊！戊胜，来，你不是目睹了全过程吗？给成大侠好好说一说。”宏掌门拉过贴着他站的一位弟子，成涟从这位弟子的口中得知了两个小时前华梦影那座演武台发生的事情。

    成涟叹气，华梦影果然开始吸引异侠阵营的仇恨了。她在这条路线，已经回不来了。